而我,独孤倾尘,永远不会复你父王之路……
他如是说着,她静默无语。只是那浅浅低柔的莹眸里,却黯然闪过一抹晶亮的泪光。
此间静好,脉脉不得语。苒苒檀香萦绕一室,光影璀璨间,千娇百媚,清风如絮。
“深宫无事,最爱纷扰。离忧听闻今科的状元,是个奇怪之人。”百里离忧顿了顿,伸出修长的玉指提起桌上摆放的九宝玉扇壶为自己和独孤倾尘各斟了杯茶。端看着眉开眼笑的独孤倾尘,离忧轻凝嫣红的唇角,低眉浅笑。
“看夫君的神情,想必这沧海遗珠,定是尘归桑田了吧!”茶香肆溢,宁神静雅,袅袅余烟,幻比沧海。
他顺势拿起她手中的瓷杯,银眸一彻不彻地望着眼前绝艳无双的她,举杯一仰而尽。入口的香甜,似乎混合着一股淡雅的香气,在这温暖的内室中,盈盈缠绕。
暗夜,云淡,风清。梅香踏月纷飞,掩盖了一地的寂静与华美。
暗室,那人着一身黑色锦袍,眉间夹杂着融不了的暗匿,墨发髻冠,一身神秘莫测的幽黑与这幽静的暗夜融为一体。
“王爷,有密探汇报,太子殿下手下的人最近常在新科状元的府邸附近徘徊。”
那人笔挺地坐在用上好沉香木雕刻而成的沉香椅上,凤眸浅眯,满室的檀香与淡淡的沉香香气凝聚在一起,暗香扑鼻,香味盈人。
那双凌厉的凤眸,只在长叩于地的侍从说完最后一个字时,蓦地睁开。
便有如天上最绚丽的瑰宝,被点缀上最耀眼斑斓的颜色,如曜石般散发着夺目的光彩。
“哦,想必他亦是沉不住气了吧!”薄唇放肆地邪凝,那双如曜石般耀眼的瞳孔,彼时蹦射出骇人的暗色,越渐魄人。而那清瘦如柴的指骨,只在说话的瞬间,紧握成拳,似有咯吱的清脆声响,徘徊在这暗沉寂静的室内,有如鬼魅。
独孤倾尘,任你只手遮天,可这世上却没有绝对之事。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我定要毁了你,毁了你珍惜的全部……
大浪淘沙,沙尽浪空。滚滚红尘,多少英才,多少纷争。
一年一度的群臣宴于深宫内的御花园展开,王城内所有正三品的官员,王孙贵族,包括今科的三甲亦在此次宫宴的名单之上。
珍馐琳琅,笙歌嫚舞,盛世繁华,竞相纷尘。
晚宴的气氛,只在掌事太监高喊“王上,王后驾到”时达到了顶峰。
重宾瞩目下,只见元纯曦着凤冠鸾袍携着问帝款款而来。一样的雍容华贵,栩栩如生的凤冠,鸾袍上镌绣着锦绣凤凰图腾,走动之间,衣摆之上的鸾腾以及问帝衣袍之上的盘龙相映衬,便更显尊贵与华美。
“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王后千岁千岁千千岁!”众卿跪拜,唯有座上二人眉目不动稳如泰山,仿若无人。
“平身!”问帝语毕,朝臣纷纷坐定,琴音方起,嫚舞如丝,群臣细语聆听,恍若寻常。
“太子殿下何在?”问帝凌厉的眸光暗暗扫向座下众人,只见座下群臣个个面面俱愦,看着右上座的空缺,纷纷窃语而未敢妄言。
“回禀父王,三哥说他宫中有事耽搁片刻……“
“今日父王摆下这群臣宴,便纵是东宫有事,怕也不能耽搁吧!”独孤倾靖冷冷地打断独孤倾曦的话,狡黠的眸子不安分地邪睁着。
“纵然是太子殿下,却也不能这样放纵吧!”搁下手中的杯樽,独孤倾靖笑得冷淡而轻狂。
“父王稍安勿躁,还请父王母后以及各位群臣欢快畅饮,三哥稍后便会赶来。”独孤倾曦执手叩立,不卑不亢。**雅痞之中,似是可以窥见几分问帝当年的风姿。
“哇啊,倾曦哥哥好帅!”
“紫菱,你给我安静一点!”晋王晋卫远低声呵斥身旁欢呼着的晋紫菱,唯恐爱女此举惹怒那高高在上的君王。
晋紫菱嘟着粉嫩的小嘴,滴溜溜的大眼不时地望向龙椅之上端坐着的不怒而威的问帝,瞬时便安静了下来。只是在望向卓尔不凡的那人时,娇艳的脸庞便顿时染上了几分小女子的羞涩。
只是少顷,这一片沉寂的宁静,只在那人出现之时,而硬生生地被打破。
只见独孤倾尘着玄色的宫装,一头乌发上戴着上好的无瑕玉冠,双眸深邃蓝如大海,全身无不散发着清贵的高雅。而在他身旁的丽人,则穿着一袭粉嫩的宫装,两臂挽着丝薄的宫纱,墨黑的秀发以纯银的琉金丝带挽髻倌于脑后,眉如远山,不画而黛。盈盈的眸间,泛滥着止水的柔情。莲步轻移,清风拂动,携来阵阵馨甜的芬芳。
好一双绝世的璧人!
美如画卷,让人只愿凝视,而不敢生生幻灭。
是她!
在席上最末端的位置,只见那人清雅隽秀,素发高高倌起,明明只着寻常的官服,却依然掩不住他混然天成的俊雅风姿。
“当今乱世,公子一身正气,文采斐然,为何不仕途入官,也好为百姓谋福。”
“仕途浑浊,不是我等久待之地。我也只适合待在我该待的地方,听暮鼓晨钟,倒也安闲自在。”
“正因如今官场黑暗,才更需要像公子这般的英才开辟心路,以护我倾煌子民。”
“公子可愿解黎民之苦?”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天下。”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天下……
那时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也许他能凭自己的能力,来解救受苦的黎民百姓,他于是想要仕途做官。
科考,是他跨进仕途的唯一一条道路。虽然一路走来遍布艰辛,可他无怨无悔。
他一直都在想,是怎样一个奇女子,拥有海纳百川的胸怀。他也曾想过去找她,只是人海茫忙,哪里寻得到她的芳踪。
却不曾想过,他们会以这样的一个方式见面。此间,彼岸,灯火阑珊,他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而她,却是那高高在上的太子妃。荣宠后宫,想必亦能冠绝倾煌。
这样的一段距离,于他,于她,终究遥不可及。
于是在这一刻,他的心有如大海汪洋里的一叶孤舟,孤寂,幽深,没来由的苦涩,却也凄婉迷茫。
“美人在怀,三哥乐不思蜀实属正常。只是…”独孤倾靖放肆地横睨了一眼狂放不羁的独孤倾尘,觉得分外地碍眼。于是他凉凉地讽刺道。
“今日乃是群臣之宴,三哥连这头等大事也能耽搁,让小弟我不免感到意外。到底是这倾煌的太子,怎生如此的肆意妄为呢?”
“本分之事,实不敢忘。四弟接纳寒士,广为佳话。三哥不才,也唯有平定外乱,安定我倾煌疆土。”银眸瞥向独孤倾靖,独孤倾尘唇角泛滥着缥缈的浅笑,银光划过,却丝毫未将独孤倾靖眸中的那一丝恨意看在眼里。
他悠闲地一手转动着手中澄亮的杯瓷,一手紧握着离忧纤细的腰肢,态度慵懒而又散漫。
“儿臣听闻父王喜爱南疆的血玉,这次儿臣平定南疆内乱,无意之中,可真是让儿臣发现了一块绝世的瑰宝。”
说完,迎着问帝异常感兴趣的瞳眸,独孤倾尘神色无常地浅笑着,两手轻轻地在空中击个掌,便只见有一位宫人捧着镶嵌着琉璃美玉以及珍珠的宝盒缓缓走进御花园中。
宫人跪地叩首,高呼王上万岁,问帝寻常地轻唤平身。独孤倾尘银眸轻瞥向宫人,御花园中的群臣莫不屏住了呼吸,纷纷在心中猜测是和宝物。
只见那宫人面容没有任何的异常,他轻缓地掀开手中的宝盒盒盖,只见里面盛放着的,竟是一只晶莹剔透的玉猴。玉猴神态无异,只是通体呈血红色,远远凝之,便如同一只栩栩如生的顽猴,被染上了一层鲜血。却莫名地泛着奇异的如同夜明珠般璀璨的光芒,在这暗夜之中,更显其神秘与妖冶。
“果真是一块难得的美玉!”问帝收藏过大大小小的血玉,自然识得这是一块难得的瑰宝。他顿时眉开眼笑起来,莹亮的银眸望向独孤倾尘,似有赞赏之意。
“父王,这玉产自南疆,是南疆皇城里的镇宫之宝。这通体的血红,看上去如同鲜血,却是由几百块鸡血玉渲染而成,价值非凡。这乃是南疆新任国主为答谢儿臣为他平定内乱,特地赐予儿臣。儿臣不才,今献予父王,还望父王不弃。”
独孤倾尘走至殿中央,单膝跪立,迎着众人不解的双眸,娓娓道来。一席话纷纷让众人茅塞顿开,而最欣喜着,莫过于大殿中央那个倾煌的王者了。
“好好好,难得你有如此孝心。本王也便不计较你的来迟之过,便各归其位吧!”
“谢父王!”独孤倾尘闻声站立起来,银眸轻扫,望向席上那一双双不满的瞳孔,他颓自轻笑,一颦一笑间,绝杀四方。
良久,舞乐笙箫,余音袅袅,席上看似无常,却暗藏汹涌。
宴席左侧正前方坐落的位置,那人散漫饮酒,长袖下摆放的双手紧握成拳,看似平凡冷漠,实则内心早已风起云涌。
鸡血玉猴,呵,好一招杀鸡儆猴啊!独孤倾尘,你这是想提醒我们,别轻举妄动么?
好一招顺水推舟,只是这步棋,谁赢谁输,为时尚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