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他第一次在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的无措,他突然发觉,自己的心亦随着她眉间的轻蹙而微微悸动。
记得初见时凝眸惊鸿一瞥,她恍如仙子般向他走来,灵动如水的碧眸,宛若桃花般的浅浅微笑,一点一滴汇成了一幅动人的画卷。
她语笑嫣然地问他:“可懂音律?”
那时候他的心如同受了蛊惑一般,沉吟了片刻,眼眸深处早已映照下她倾城绝美的容颜。他轻轻地颔首,却只见她唇角的微笑霎时间变得更为的璀璨美丽。
那时候,他已有美貌佳人,他是乱世英才,心中亦有一片广阔的江山。只是在亲眼目睹她绝美的风采时,他的心却为之震撼。,为了她,第一次,他背叛了自己的初衷。
于是后来的一切,便只如脱缰的烈马,一发不可收拾。
他越来越控制不住自己的心,明明知道自己不能负了多年前许下的那个承诺,不可背离那个温婉的佳人,可是他的心却慢慢地向她靠近。一步一步,步步惊心。
她说,夫君殿下,安好。
她说,夫君殿下,却是为何?
她说,夫君殿下,何事到此?
她说,夫君殿下……
…………
夫君殿下呵……
起初对这个称谓,他心中感到莫名的不悦,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发现他很喜欢看她呼唤他时不经意间流露出来的风情。他发现他越来越眷恋她的微笑,不管是眼角眉梢巧含的讽意,还是万年不变的冰冷与漠然,他总能窥探出不一样的风情。
当他思忖她在他生命留下怎样的足迹时,却惊觉地发现,她早已在他的世界,洒下了一路芬芳。
在恍惚的片刻,她的琴音戛然而止。他仿佛还陷在她的琴音里,心随着那幽柔断肠的音律而起起伏伏,弦然拨动。他不自觉走到她的身前,看见她微抬起眼,微敛唇角,道:“夫君殿下!”
欲言又止,此刻用这四个字似乎更为贴近他的心境。随后忽然间脑海中掠现一些画面,他的心中似有一股清泉向上翻涌。罢了!即是早已下定决心宠她,便不再要计较多少。即使那抹清浅的微笑满含讽刺,但因为是她,他便只想要留住这片刻的美好。
或许,他就是疯了吧?因为痴傻,所以他做了他以为他这辈子都不会做的决定。虽然他理不清这种杂乱的头绪是什么,但他知道,他喜欢有她在他身边。他的唇角迎着她不解的碧眸,轻然地上扬。
“你?”
“嘘!”迎着她纯如水的眸子,他竖起他修长的指,神秘地放于弧形好看的樱唇间,做了个勿语的动作。
然后随着他一个轻巧的悠扬动作,他摊开他修长的指掌,却不期然看见了半点萤火流星。他没有错过她眼底一闪而逝的亮光,他知道她的反应证实了他的猜测,他的心中突然感到异常的满足。海棠花飘落,零星地飘散在他们的周围,即便一切唯美纯然,落英缤纷。可他的眼底,却再也容不下任何多余的风景。
这秋日里点滴萤火之光,算是黑暗里一丝微渺的星火吧?
他问她要了一方手帕,将萤火虫困在这方小小的禁地里。她突然觉得这小小的虫儿便就如这样的自己,起起伏伏,想要自由却始终睁不开那道困锁住它的牢笼,反反复复地挣扎,最终也只能无力地接受命运,忍受自己在绝望中孤寂而又落魄地死去。
她心生悲悯,看小虫儿的眸光不由得带着一丝的彷徨与哀怨。他将之全数地看在眼里,却不免衍生了担忧。
“你也会很累吧?你渴望自由吗?”他发现她正目不转睛地凝望着挣扎于那方绣帕中的小虫儿喃喃自语,那眉间的一点嫣红随着她的轻蹙而逐渐的变得妖冶。这样的她少了平日的冷漠,却多了一点忧愁,让他更为的捉摸不透。就好像,她随时就会展翅离开一样。
想到她会离开这里,他的心不由得就会泛疼。不,他不想,亦不要她离开。
百里离忧轻柔地解开绣帕的结,少了那一层束缚,小虫儿轻易地便展翅高飞。那抹莹亮,像是黑夜里那点最璀璨的繁星轻然划过,渐行渐远。
“其实这样,便好了吧?”百里离忧低喃,眸底的幽怨恍然不见,有的只是从容和趋之从前的淡漠,却没来由地让独孤倾尘一阵心疼。
他真的,好想抚平她的伤悲。却颓然地发现,他对她的了解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这点认知,让他极为的不悦。他发誓,他定要弄清楚那抹忧愁从何而来。
“冷吗?”独孤倾尘握紧百里离忧泛冷的双手,用他温热而宽大的手掌,温暖她冰冷的小手。英眉轻蹙,那沉黑的眸子里尽是掩不住的担忧与柔情。
蓦然之间,从手心传来阵阵温热的温暖。不知是他手心的温度,还是她心渐渐升温。也许当眼前这个人以那样洞彻万物的眸子凝望她时,她的心便已掀起了一层微漾的涟漪。
两两相望,默默不语。海棠飘零,不知多少清秋,朦胧了谁的眼,迷离了谁的心。世人道我心薄凉,我笑世人看不穿。望眼欲穿,只剩孤独,半缕孤斛,愁断肠……
握紧手中的绣帕,迎着清月,那绝代芳华的脸颜上满是落寞。
寻寻觅觅,他仍是寻不到她的踪迹,仿若世间从无此人。抬望眼望见那半斛孤月,月光朦胧地映射出那人绝世无双的脸颜,他仿若看见了那个倾城的女子向他款款走来。他的唇角凝笑,一切仿若倒转,他仿佛又回到了昔年的夕照断崖间。他缓缓自袖中掏出玉箫,汩汩清音流泄,笙歌思念。
“公子,马匹已备好,是否启程?”北冥持剑领众人跪立一旁,冷峻的脸上不藏有任何的悲喜。
那人只是远远地站立着,一身的素雅白衣,精致如瓷的脸颜镌刻着薄凉的冷意。素手轻扬,白衣翻飞,他轻轻地颔首,淡望这大好的山河,他心中涌现着无比的执著与渴望。
只有站在最顶端,他才能得到他想要的一切,才能,看到他最想要见到的,那个人哪!
暗夜,月半弯,夜凉如水。
梳妆台的镜面映出一张宛若芙蓉的美颜,秦容若梳着她长长的秀发,粉妆玉砌的脸上尽是寞落。她缓缓地抓起一旁摆放的上好胭脂,一点一滴地涂抹在她已然绝艳的脸上。
不够,不够的!她狠狠地涂抹着,看着镜中的她越来越浓艳的妆容,她心上的弦似是逐渐崩塌。
就算再美又如何,她终究胜不过他名正言顺的枕边人,那个享誉凤鸾的绝代佳人。
她曾经亲眼目睹过她的绝世风采,亦是知晓自己最爱的那个男人的心已搁浅在那个女子的身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她!
秦容若将梳妆台上的一切尽数地挥散在地,发疯似地大叫着,一滴清泪滚滚落下,她的眸子里藏着掩不住的冷意。十指嵌入骨髓,手心的痛不及心上的半点疼痛。
“小姐,快放下!”秋菊慌乱中打开门,入眼一片狼藉。秦容若便置身在这一片废墟里,满脸的泪水晕花了绝美的妆容。她抬起楚楚动人的一张脸,两眼空洞无神,玉手拿着银簪,正要向自己的心窝里捅去。
秋菊快速地夺走秦容若手上的银簪,两眼微红地望着秦容若,焦急地道:“小姐,你为什么要想不开啊!”
“我不甘心,不甘心!”秦容若发狂地大叫着,若不是秋菊急时地拉扯住她,恐怕她会因失控而伤到自己。
“为什么,为什么他再也不来看我?”秦容若伤心地掩面哭泣。
双眼望见这华丽而又凄凉的场景,秋菊不禁悲从中来,她蹲下身子痴痴地望着秦容若,双瞳浸满了泪水。
“小姐,没事的,太子殿下只是太忙了,太忙了而已。过一阵子,他就会来看小姐的。”连她都不知道,独孤倾尘到底有多久没来看秦容若。她可怜的小姐就像是被禁锢的金丝雀一般,终日惶恐而不见天日。她心疼小姐,自然悲从中来。
“秋菊,帮我,求你帮我,只要他回到我身边,要我做什么都可以。”秦容若瞪大了双眼,突然用力抓紧秋菊瘦弱的双手,因为气力过大,也不顾是否太过用力将她抓得生疼,她只知道,她只有这一线的希望。
她哭得自是撕心裂肺,秋菊看得肝肠寸断。“小姐,你别哭,你要秋菊做什么,秋菊就做什么。”秋菊定定地望着秦容若,眼眸里藏着不容置疑的决定。
秦容若扑进秋菊的怀里,梨花带雨地啜泣着。秋菊忙安慰着秦容若,却忽略了怀里之人眼中稍纵即逝的狠匿。
月,越发的殷红。像极了她瞳孔里最后掩映的一点星芒,只是片刻,却越发的朦胧而妖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