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是种很奇怪的生物,有时候他们不堪一击,有时候他们可以翻天覆地。
在有着四十万人口的顺宁县中阿济格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难题,身后有着百姓在穷追不舍关键还在于自己等人不能在这儿多加停留,而且阿济格可以肯定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百姓。
这是大明皇帝在这儿埋伏好了吗?
阿济格一边想着一边指挥着士兵们攻城门,他意识到大明也确实不是那么好欺负的,之前的那么几天他走的顺风顺水一路连续攻克多道防线让他都已经习惯了,一时之下实在有些措手不及!心也慢慢沉了下来,若真是自己想的那样,那自己等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就突围吧......
“丢弃身上一切重物,轻装上阵!”阿济格嘱咐了一句,虽然这很肉疼,但是后金士兵们都照做了,效率果然大大提升。
然后城门被破开了,阿济格一愣,就这么简单?他觉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如果能够用这么多座城池做诱饵,那这大明皇帝还真是有气魄啊,但是...
为毛这么简单就让俺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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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朴带着兵马急速飞奔着,已经近了已经近了已经很近了!
作为京城一营的总兵他是城里人,上次难得下乡一趟形成的第一次包围圈还让高迎祥和张献忠从他那边突围了,那次虽然贿赂了太监涉险蒙混过关但是日子终归是不好过的,名声一下子都臭了,崇祯也对他恶劣至极,即使崇祯不知道那次高迎祥等人的突围是王朴一手形成的,只当是个意外,但就算是个意外,在崇祯眼里他也是个罪人。
这是他的第二个机会,如果不是京营中没有什么大将或许也轮不到他。
赶到顺义的时候,他正好看见的是飞奔而出的后金部队从城西正出门,然后夺路而走。
跑得似乎比较狼狈。
这种情况下一下子让王朴眼睛都亮了起来,这种情况...是打了败仗的节奏啊,虽然他打仗不怎么行,但也是混迹军伍中许多年的老干部了,怎么又会看不出来,下意识的,王朴下令追击,痛打落水狗,不打白不打。
皇太极派阿济格从喜峰口来到内地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抢东西,毕竟刚刚后金才动员了数十位万大军和多尔衮打仗消耗了不少钱粮,虽然靠着以前的积蓄和最近抄家灭族的财物暂时还没有陷入经济危机,但是抢粮这些东西,还是越多越好的,皇太极心中有着很大的计划需要大量的钱粮。
随意阿济格就是来抢东西的。
阿济格是个机灵人,在他的想法里面,这顺宁县就是最后一站了,现在出了这么一旮沓的事情更是坚定了他的想法,干完这一票就跑,谁知道哪里还没有坑等着自己去跳,同样是在军伍中混迹了多年,比起王朴来阿济格可是要强大的太多,不管是哪方面。
自己等人出来的姿势实在是有些狼狈他是知道的,这样会吸引追兵,没准那些真正的百姓都会被吸引地追杀一阵,所以他已经做好在野外野战一次的准备了,在郊外那儿就算是被包围了也不会像城中那么慌,毕竟逃跑起来也方便,然而他第一时间就发现,追兵变了,不是城中的那批人啦。
阿济格纳闷,如果那群人真的是城中埋伏的怎么可能会不跟出来?如果不是伏兵怎么会那么厉害而且人数还不少?!
他想破脑袋也想不通到底怎么回事,带着队伍继续向前跑着,距离这儿不远的平谷县阿济格还留了两万人驻守在那儿,那儿放着他这半个月以来所抢劫的财物,毕竟带着自己抢劫来的东西到处抢劫,实在不方面,傻瓜也不会这么干!
阿济格很快就跟好清楚了后面追兵的人数大致在五万,调整了一番的他很果断地决定回头和他打一仗,正面交锋起来,后金还没拍过谁,虽然想起刚刚在从县城内的那伙百姓打扮的人单兵能力绝对不逊于自己手下的勇士,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信心。
王朴追的正嗨,然后前面的人停住了,他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他第一反应就是想跑,然后没能等他反应过来,本来还在急速逃跑的后金军队迅速掉头,然后向着王朴带领的禁军冲了过来。
王朴带领的军队只是在京城经过了一段并不是长时间的训练,而阿济格的军队经过了十几年的战争洗礼,同样的一个是三流武将,一个是一等猛将,结果很显然。
一冲击垮,溃不成军。禁军溃不成军。
王朴很郁闷,自己明明是追兵来着,怎么被逃兵打成这样!
阿济格也很郁闷,这么轻松就打赢了,自己果然还是依旧风骚,但是这趟下来除了损失了千余人之外别说抢着什么财物了,还搭上了这些士兵原本身上就有的财物,那还是这些天抢劫下来给每个人的奖赏!这算什么?!
那财宝是自己下令让他们丢掉的,回去还是得还给他们的!!
哎!阿济格看着眼前这些不堪一击的大明军队他还真有再回去顺义把那些财物抢回来的冲动,但是活生生地忍住了,按原先定好的计划执行吧,该是回程的时候了,虽然最后一站有些失利,但还是收获颇丰的。
不得不说阿济格做了一个正确的选择,这个时候京城的安危放在第一位,崇祯已经将朝廷所有能召集的人马都在快速找召回了,如果再不走能不能囫囵回去就是一个问题了,但是现在从洪承畴到孙传庭,卢象升到左良玉,偏偏都扑了个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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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除了卢象升,所有人都回答奥原有的辖区待命去了。
卢象升赶到京城的时候,乱象正好收敛了,阿济格已经在回程的路上,但一路上的慘相他看在了眼里,实在不忍直视地让他叹息。
房屋多有烧毁,城门皆是裂痕,所见的百姓大多面黄肌瘦着哭着一张脸...这就是此时大明的都城?
卢象升只有皱眉。
他有着一颗为国为民的心,但是他来的时间实在凑巧,弄得满朝官员看他的眼光都有些奇怪,你这老小子是不是故意这么晚的,等一切尘埃落定才来?
不过他们也就是想想而已,阿济格这趟京城之行来的出其不意去的火急火燎,前前后后只有二十天的功夫,抢到一半的时候那调令的圣旨才刚刚到卢象升的手中,现在能到京城已经是紧赶慢赶了。
至少崇祯知道卢象升到了京城起先是惊讶的,然后有些欣慰地让他参加早朝。
崇祯久违的阴起了脸,确实在这些日子以来朝廷风头正顺崇祯已经很少摆着这么难看的脸色了,但是这次的事情让崇祯旧病重犯。
几个戴着军甲的禁军抬着一块牌子走了进来放下然后便退下了,崇祯嘴角抽动了几下环顾众人说着,“诸位饱读诗书可看得明白这上面是什么字?”
牌匾有着几人高,上面用汉文扭扭曲曲地写着几个大字,各官免送。
朝上众人尽皆沉默,谁也不想在这个时候触霉头,因为这个牌匾正是阿济格在撤走之后留下来的,丑陋万分的字体中猖狂之极。
“谁能告诉朕这到底是为什么变成这样!”崇祯脸色突然变得狰狞了,一个国家的都城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而且还不是第一次,这让他怎么忍得了?!
“满贼此次抢劫金银无数,劫掠人口数十万,为什么就无人能挡!”崇祯瞪大了眼睛,血丝遍布着仿佛能滴出血来说出了这么一个事实。
“后金频发内乱也能将我大明的都城搅的天翻地覆,莫非我大明真的落到了这种地步?!”崇祯加大了音量站起身子,他感觉自己快要气炸了。
真是不出事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少水准!不知道这些官员到底有多没用!
满朝官员还是没有一个人能回答崇祯,李定方在下方只是急急叹息,到了这个程度,到底怪谁,别说朝廷上这些人都只是吃干饭的,就算是那会卢象升洪承畴都在京城也没什么用吧!毕竟军队实力悬殊。
卢象升面色平静,他不知道那些后金人造成了怎样的后果,咋一听崇祯说完之后心里暗自咋舌,十二座城,数十万人口...真当这儿是他们的后花园?
“陛下,微臣手下一万一千兵马誓死保卫京城安危!”卢象升上前一步中气十足地说道,在满朝官员解释低头不语气势低落的这时候显得尤其的显眼,也给崇祯注入了一针强心剂。
朝堂上的气氛突然一松,崇祯脸上出现了一丝清明,随后是无尽的落寞与无奈。
“传朕的旨意,告罪天下......”
“陛下...”朝臣这时候也终于不能装傻,皆是抬起头来满是诧异,看到的只是崇祯的一个背影说着退朝。
声音低沉而又无力,这是他们从来都未见过的,这让他们心里出现了动容。
很多时候,崇祯都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他们都不怕,但现在这当口,什么东西在悄然发生着变化。
没有谁能体谅崇祯此时的心情,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的岁数已经老态尽显,连日以来的大好形势让他看到了希望,但只是短短的半个月,只是区区五六万的后金士兵便无情地将这种期望给打碎,大明,当真就如此不堪一击?
崇祯很失落,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失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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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成大明任何一个地方被后金这么一顿好抢虽然让人郁闷但怎么也不会引起多大的波动和后续影响,但是这偏偏是在北直隶,便不得不让人心惊肉颤。
作为大明最有威严让人向往的北直隶政治中心,竟然连自己的安全都保护不了谁能相信他能保护好天下百姓的安危?
不同于崇祯二年的那个时候,皇太极只是趁着袁崇焕一时不备偷跑了过来,而且沿途都有着袁崇焕的人马牵制着没有造成多少百姓的伤亡,但是现在这次简直就是后金人在北直隶吃喝拉撒来去自如打着大明的脸面啊!
为期半个月,如果不是阿济格自己撤走了这个时间还要更长。
这是所有听说过这件事的百姓对于此事的看法,不一定正确但是有着广泛的认同,没有谁会在乎朝廷最后能不能真的搞定这伙后金人,并不重要。
举国百姓士兵皆是气势不振,所受这件事情的影响之大到了极点,这个时候事情有了新的转变。
这是崇祯的第二道罪己诏,所有人心里都很复杂。
第一次祖坟被高迎祥三人端了,罪己诏里面大致意思是时也命也,诸臣误我,全篇都带着一种愤怒与自责,而这次除了一个诸臣误朕的永恒主题之外,一字一句都带着一种无奈和暮气,让人更加的惊慌。
秦淮河边书生过客历来都喜欢谈论着国事,只是以往旧院总是一个例外,来这儿的人大多讲究清净,心境如水,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所以很多时候都只是默默听着丝竹声与饮酒。
崇祯的罪己诏这次也影响到了这儿,滴滴点点的议论声中总是能听到关于崇祯的言语,这与往常的安静极不相符。
阿济格在北直隶乱窜的时候这儿一直清净,窜完之后也是一直清净,罪己诏下来,所有的读书人都不能平静,读书人才能听懂里面的意思,崇祯再次成功的用罪己诏将天下的读书人的心拉到了自己这边,民心即读书人的心,民意即读书人的意。
如果说第一次罪己诏之后大家都心向崇祯是因为这个皇上心诚肯认错而原谅的话,那么这次所有读书人更多的都是因为理解与同情,一个皇上做到如此程度,确实让人心塞。
只是他们愿意原谅这件事是一码,而崇祯自己能不能振作又是一码。
“朕以凉德,缵承大统,以及七年,不期倚用匪人,反复无常,边乃三入,三边皆失,寇则七年,七年不灭,逆贼直逼京城,半月而走,......罪在朕躬,勿敢自宽,敢以天心,共救民命......”
崇祯六年四月十三。(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