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铁林有很多疑惑,但在孟凌霄临走前只问了一个。
这里的禁制为何会解除?
不知是孟凌霄走的急,还是他心中也没有答案,最终这个问题他没有回答上来,只简单说了句,大概是不再需要了吧。
孟凌霄走前还想见见胧月,细心的安顿了一些琐事,也是他认为最重要的事。
他是一个爱逍遥的人,甚至逍遥起来有些疯的那种,所以,他准备再逍遥一次,但逍遥之前总的没有后顾之忧才称得起逍遥。
胧月来了,看着师傅收拾的干干净净的仪表,开始有些不解,因为师傅从来是一个不注重这些的人,但很快她便明白了什么。忽然内心之中说不出来的伤感,师傅这是在安顿身后之事。
胧月上前拉住师傅的手,揪心问道:“听屠铁林说师傅要离开数日,那师傅准备去哪?”
孟凌霄拍着胧月的手背,平静说道:“现在还没有想好,出去走走看看,这里人太多了,窝在这里有些不自在。”
胧月忍着内心的不安,说道:“现在虽然集合了快刀门与无极宫两家的力量,人数虽多,但没有师傅压场子还是不行,您老人家不出去行不行,如果实在憋闷,我让陌离和墨染过来陪着您,如何?”
孟凌霄摇头笑道:“陌离那孩子不善言谈,墨染也是随了你了,太实诚的一个孩子,接下来他们的担子还很重,不能将时间浪费在一个糟老头身上。”
孟凌霄皱了皱眉,看了眼胧月抓着他的手,胧月却抓的更紧了,忧心道:“其实师傅不说我也知道,您要求见马行空是不是?”
孟凌霄叹了气说道:“有些时候总的学着放手,就好比那个兔贼子,他就不适合圈养,你也一样,有我在终究还不够果断,做事畏手畏脚的,正好借着这次机会好好锻炼一下吧,无极宫太安逸了,早已没了血性,这样子下去不行,迟早要亡。”
胧月紧目光紧紧的盯着孟凌霄,摇头道:“徒儿管不了那么多,徒儿只想如果死也要和师傅死在一起……”
孟凌霄使劲的瞪了眼胧月,语气加重说道:“胡说八道,为师只是去试一试那老家伙有没有真的达到那个层面,不见得去了就会送死,即便他有所收获,师傅这段日子也没闲着不是吗,说起来大家都是半斤八两,碰个头比较省心。”
胧月低低的嗯了一声,感觉师傅说的在理,主要她也留不住师傅,所以只能放手。
孟凌霄平静的点了点,缓慢的从怀中掏出两本书,塞给了胧月,书上还带着他身上的热乎劲,胧月没有翻看,也没有问,小心翼翼的藏了起来。
孟凌霄低声道:“想办法交个那小子。”
胧月点了点头。
孟凌霄走了,很逍遥的转身而去。
胧月一直目送师傅远去,直到看不到身影。
孟凌霄走后,胧月若无其事的回到了人群之中,即便这样,还是被细心的秦墨染看出了脸上的变化,她悄悄问道:“师公去找马行空了?”
胧月沉默点头。
她这次他带出来的人不多,但多数精锐,境界起码在五境之上,全部是天道院的弟子,弟子之中,虽然都想挣着跟随而来,但她只带了秦墨染和李陌离。
胧月抬头远望荒芜的远处,虽然入眼依然是荒凉,但她能感知到他的存在,母子可以连心,情人也可以连心,师徒也可以,只要彼此都想着对方,这份意愿便会突破距离的束缚。
她不知道他好不好,但她知道他会越来越好,这也是她对他最美好的祝愿。
这次屠铁林也做了充分的准备,将快刀门内精英之才尽数带了出来,只留下几个看家护院的,似乎是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他将那柄到也一柄带了出来,一把黑刀,锋而无光。
火红的骄阳悬在墨山山顶,即将沉入另一方世界,亿万缕光线播撒,将整片荒芜之中照射的如血洗过一样,看看都令人心颤。
不知不觉夜色袭来,又该是安营的时候了,但今夜屠铁林和胧月商量过后,决定连夜赶路,没有火光照亮,一行人披星戴月墨黑前行。
今夜的星依旧的亮,亮的没有道理,今夜的月弯的很厉害,仿佛一块大饼,被人咬去了一大块。
胧月一边走,一边看着夜穹,她希望这方天空一如既往的平静,然而,希望终究没能如她所愿。
当孟凌霄来到那处千人大营几里之外的时候,营地突然又亮起了几堆篝火,就在那通天的火光之中,走出一个面色平静的人影。
约莫半柱香时间后,两个年龄相仿的老人在火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平静的相遇了,他们都看着彼此,但似乎夜太黑又看不到对方。
马行空穿的很干净,浑身上下不带一条线头,头发梳理的整整齐齐,同样孟凌霄也是突破了平日里邋遢的形象,仿佛豪宅里走出去的老爷子。
几息后,马行空平静道:“孟老宫主,你应该知道拦不住我,为何还要做那不讨好的事?莫非真想把这把老骨头扔在这里?”
孟凌霄叹了一口气,平平淡淡的笑道:“话虽如此,但做了才放心不是,何况你也不是什么豺狼虎豹,只不过是比老孟头先一步窥探到了天机,没什么可炫耀的,如果老孟头猜的不错,你离开马家之前马丰川曾经和你说过一席话,他告诉过你不要有动箫剑生的念头,不知你是如何想的?”
马行空朗声一笑,说道:“有句话叫此一时彼一时,不瞒你说,马丰川确实曾经和我说过那番话,但是你也知道我马行空的脾性,从来不喜欢别人对我指手画脚,今后会更是如此,所以这条道再无人可令老夫回头。”
孟凌霄冷笑道:“为何?”
马行空仰头笑道:“九星浑圆,天地不仁,黑暗将至,然而黑暗之后,便是新的光明,所以无人可阻止老夫追求光明。”
孟凌霄皱眉道:“你应该知道,箫剑生和马家那丫头同样追求的是光明。”
马行空沉默几息,长呼一口气说道:“光明有所不同,老夫追求的是劫后余生的光明,哪时的光明更纯碎,那时的人也更强大,因此这方天地也会强大,所以,在老夫眼里,箫剑生和马芙那丫头恰恰是阻碍光明到来的绊脚石,既是绊脚石,何不挪开来?”
话到此处,似乎已经没有再谈下去的必要,但孟凌霄依然说道:“哪怕为此而要有无数人陪葬?”
马行空点头道:“那又如何,总要有人为此付出代价,不是你就是我,老夫只不过选择了一条更短暂的路。”
孟凌霄长长叹了口气。
马行空亦是长长叹了口气。
……
漆黑的夜,平静的夜,不知何时,被无数条直通天际边的璀璨光芒撕裂,光芒落尽,天空之上飘下了冰冷的夜雨,夜雨如珠整整下了一夜,直到第二天天亮,这场雨才停下。
这一天,箫剑生隐隐的有些无名的心疼,他不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事,但却有种难言的伤感。
这一天,他仅仅吃了一丁点零食,便开始伏在石顶之上翻开马芙递过来的墨纸,这一天,他看的很快,但也很仔细,已经将马芙前几天积攒下来的那些墨纸看完了,趁着马芙专心默写之时,他从头再翻阅,随着那海量的文字进入他的脑海,他的脑海之中多出来的东西,仿若夜空的星辰一般繁多,因为繁多,他没有刻意的去理解,而是任凭那些文字化作符在他身体里面冲撞,经过一日的消化,那些文字符最终将箫剑生折磨的筋疲力尽之时,化作了一股如清流一样的东西注入到了观心湖之中。
湖中有莲常绽放,他的观心湖岸不知不觉已经模糊了起来,那条湖岸线如一条白色丝带一样渐渐飘远,观心湖渐渐的变成了一面海。
这一天,马芙同箫剑生一样,只简单的嚼了几口干硬的东西,开始加快速度默写,不知什么时候,她忽然发现箫剑生神色痴痴的有些不对劲,急忙放下手中的墨笔问道:“喂,你怎么了,哪里难受?”
箫剑生轻轻的晃了晃沉重的脑袋,低声道:“我好像破境了。”
马芙哀叹了一声,责怪道:“你又说胡话了不是,现在是关键时刻,你应该将心事放在融合遗书的事情上……”
箫剑生摆了摆手,忽然笑道:“你听说过神念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