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剑凝轻轻的点了下头,有收获,而且很多,但她一下子不知道如何说起。
屠铁林看着颇狼狈的苏剑凝,心里忽然沉甸甸,一改往日大大咧咧的作风,细声细语说道:“不急,慢慢想,其实你和那位车夫的对话我听的一清二楚,初始有些担心你吃亏,但知道他便是程青霜之后,慢慢的也就放心了,原来他没有去圣人域,而是选择留在奉天王朝的皇宫之内,难怪世人都不知道他的去向。”
苏剑凝一边用手绾着发髻,一边说道:“程前辈故意用一座剑阵将我困了一夜,而他本人又隐藏了气息,他的本意是让我试着感知敌人的微弱气息,尽可能的在战前多一份胜算,如此一份大礼实在太重,但这种感知非一日光阴可以见效,但见效之日,将受益匪浅。”
“除此之外,程前辈让我见识到了另一种剑意,脱胎于天地万物之间,能压制我的秋水剑意,毕竟秋水剑法仅仅来源于水的一脉,与之相比,实在是小巫见大巫。”
苏剑凝皱眉望向远方,哪里有车轮碾出的痕迹。
她淡淡说道:“不过很可惜,来不及道一声谢。”
屠铁林安慰道:“待你将这份剑意发扬光大,便是对他最好的谢意。”
苏剑凝轻轻的点了点头,嘴角挂着一抹自信的笑,她缓缓抬起手,并拢两指,作剑指向远处山巅,刹那之间,山巅传来一阵闷雷滚过的声音,随之山尖之上的大雪开始摇晃起来,随之雪如白龙撼动山涧,但苏剑凝手中的剑仅有起剑,还未落剑,也就是说,她脱胎于水的剑意,以不动之势已经能连续的影响周遭的天地元气发生涟漪。
至于原因,屠铁林自然知晓,这是势的雏形。
见识到这一幕,屠铁林欣慰而仰天大笑,笑的胡子乱颤,很长时间那笑声在消失在山间,然后平复了一下心境,说道:“恭喜夫人,择日便可闭关冲击祖境了。”
苏剑凝狠狠的踩了一下屠铁林的脚,白眼道:“谁是你夫人,如今剑儿还未成大势,休要讨论这些儿女情长之事,想让我闭关更不可能,我这个当娘的岂能把时间浪费在自己身上。”
屠铁林呵呵笑道:“儿孙自有儿孙福,管那么多干什么,他爹会安顿好这些的。”
“他爹我不放心啊,除了戏耍赵明英,除了凡事喜欢不讲道理,不知道还也什么地方值得夸赞的。”苏剑凝一句一字的数落这,然后似乎想起了什么事,嗯了一声,忽然道:“赵明英好像变了,在我了解之中,他应该将自己的皇位看的比任何事情都要重,但依着昨夜的表现来看,他似乎将雪儿看的比皇位还重,想不通啊。”
天寒地冻,北风呼啸,屠铁林敞开怀将苏剑凝拥了进去,然而贴着她的耳朵小声道:“变了才是好事,或许他在两个孩子身上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触动很大,其实有一件事你不了解,赵明英本来就拒绝过那个位置,当年先皇驾崩之后,再加上金兵的虎视眈眈,朝中实在无人可以扛起奉天王朝的大旗,而且在当时的环境下,皇位绝对不是什么
好东西,说成烫手的山芋也不为过。”
苏剑凝似在深思。
“如你所说,雪儿可真随了她爹了,不爱深宫爱江湖。”苏剑凝笑这推开屠铁林,说道:“不说这些了,快捡柴火吧,不然这大雪封山的,刘大爷又要挨冻了。”
屠铁林望了眼远处,欣慰的点了点头,这些事本来是儿子要做的事,他现在不在,只能由他爹完成了。
白皑皑的原野上,两道人影边走边捡拾地下的柴火,缓缓的向泥井口走去。
那辆马车没有去泥井口,直接折返去了筠天城。
车厢内,赵明英一边喝着热气腾腾的醒酒茶,一边看着快速滑过去的风景,心底的感叹不为人知,就在这时,程青霜嘲笑道:“陛下不准备将屠铁林骂个狗血喷头吗”
赵明英嘿嘿笑道:“朕为何要骂他,骂了他又听不到,还不等于骂我自己愚蠢”
程青霜说道:“看来老话说的好啊,天有多大,人心就有多大,陛下变了。”
赵明英抿了一口茶,轻笑道:“高出不胜寒,不变更寒,至国师走后,心里一下子没了主心骨,总在思讨曾经什么样的因才早就了现在的果,想来想去答案只有一个,前辈要不要猜一猜”
程青霜不咸不淡说道:“不猜,太伤脑子。”
赵明英似乎心情不错,又看向丫鬟说道:“要不你猜,跟了朕这么多年,若是猜准了,朕准你自由。”
丫鬟很拘谨的笑道:“以奴婢愚见,陛下根本就不乐意坐那张龙椅,更乐意作个无拘无束的游侠儿,若不是当年那场变故,说不定陛下现在还和心爱人”
赵明英重重的叹息了一声。
丫鬟马上脸色急变,赶紧闭嘴跪下来头也不敢抬。
赵明英沉默了一阵,扶起丫鬟,笑道:“鱼窥河伤了,胡婉儿死了,朕曾经打算将你培养起来送给雪儿使唤,不料世界之事变幻之快,实属难料,回去之后,朕还你自由之身,回西荒去吧。”
丫鬟将头匍匐的很低,声音沙哑道:“奴婢生是陛下的丫鬟,死了也会护佑陛下龙体康健,注定这一生会追随陛下而去。”
赵明英拍了拍丫鬟的瘦弱肩头,说道:“雪儿如果有你一半懂事,也就不会有今日的局面。”
就在这时,马车翻过了一条冰冻的小河,出了小河之后,视线豁然开朗,程青霜眯着眼睛听着主仆二人闲聊,谈不上感触,但有一丝欣慰,忽然想起了当年之事。
当年,他舍弃了太多令人眼红的东西,毅然决然的隐没在了江湖之中,任谁都不知其去向,曾经他连自己都说不清,为何要保奉天王朝,现在看来终于有了一丝答案,因为他看起来并不像皇帝,而是坐在皇位的江湖人,行走在深宫中的游侠儿。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离着筠天城的城门越来越近,赵明英钻出了车厢,望着那饱经风霜的城门,感叹道:“当年那一战,曾经的铁浮屠令得筠天城子民到现在也无法睡个安身觉,
他们总认为朕无能,只不过是个不求上进的傀儡而已,先丢玉阳关,再失筠天城,似乎是理所应当的事情,但他们谁又能看到朕的另一面”
程青霜轻笑道:“陛下的另一面便是太仁慈了,仁慈对于一个皇帝来说,便代表着软弱可欺,西荒可欺,金国可欺,就连你养的那条狗剑山也可欺,先抛开远的说近的,雪儿为何会自幼走上修行之路,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再说衣袖坊这个组织,如今半死不活的又是为何,说的难听点,武榜都快祈祷你头上拉屎放屁了,你的铁血手腕何在”
赵明英赶紧低下了头,笑道:“前辈就不能容朕感慨一下”
程青霜平静道:“感慨可以,但要选择时机,以老夫来看,这次回京之后,有些人有些位是时候给挪一下了屁股了,你不动他,他会烂在哪里生疮的。”
赵明英深深的闭了一下眼睛,低声道:“前辈说的可是四公主和魏向文”
程青霜冷哼道:“老夫没说,是你自己说的,万一哪天你后悔了,便找老夫的不是,老夫可不想像国师那个老家伙一样,到死了才有人念及他的好,那样岂不是白活一世”
“好”
赵明英仅仅说了一个字,马车直奔筠天城而去。
东杲码头,一辆牛车缓缓驶出了码头。
似乎在大海里面漂泊的时间长了,大黑牛下了船有些不敢迈腿,睁着无辜的眼睛打量着周围的环境,用脑袋蹭了蹭孟凌霄,嘴里不断的哞哞着。
孟凌霄轻轻的拍了拍它的犄角,笑道:“大花是不是心急了啊,马上就要到家喽,咱无极宫有的是地方让你撒欢,再不行就命人给你找头小母牛解解馋”
大黑牛似乎是听懂了,嘴角下流出了口水。
然后,孟凌霄看向车厢,对着里面的人说道:“小子,自己想好的事情就要自己承担后果,到时候擦干净屁股再回无极宫。”
就在这时,箫剑生和赵凌雪依次跳出车厢,箫剑生带着一张银色面具,赵凌雪蒙着一块黑纱,两人都将面部遮挡的严严实实的,刚出车厢,顿时寒气袭来,两人情不自禁的裹了裹身上的单薄衣衫,然后望着白茫茫的码头,眼神之中俱是迷茫一片。
赵凌雪小步向码头远处走去,眼中似乎还留着曾经的熟悉。
箫剑生皱了皱眉,一边收拾车厢内的东西,一边说道:“师公,有没有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劲”
孟凌霄斥责道:“气氛自然不一样了,圣人域一年四季春暖花开,大陆之上四季分明,时属六九,俗话说五九六九隔河观柳,也快是春暖花开的时候了。”
箫剑生点了点头,觉得有这种可能,但他依然觉得那种气氛不是因为天气的原因所造成的,分明是有人正在窥视着他们几人,这种感觉在大海之上还没有,刚刚登岸,马上像严寒之气般袭来。
但孟凌霄现在可管不了那么多,码头前面便是一片酒家,他的心早已飞到了酒桌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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