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府。
“你给我滚出去!”一声满是愤怒的娇斥,从唐盈盈闺房之中传出。她不仅愤怒,此刻还感到了莫大的屈辱。第二次了,这是张扬第二次堂而皇之地闯入了她的闺房。
对一个女子来说,闺阁生活是一生中极为重要且最温馨,最美好的阶段,就象美丽的蝴蝶在鼓翼凌飞之前曾经慢慢蜕变、静静成长在一只明丝缠绕着的玲珑的茧。唐盈盈在这里坐卧起居、修炼女红、研习诗书礼仪,这里是一个连亲生父亲都不能随意出入的禁地。只有在真正属于她一个人的房中,她才能完全放松下来,展现出真正的自我,这里的安全感,是任何地方都无法提供的。
可如今,一个与自己毫无半点关系的男人,就这么理直气壮地闯了进来。唐盈盈的怒火,并未因“一回生两回熟”的说法而有所降低,反有愈演愈烈之势。眼前的这个男人,他的身上有着一切足以让人鄙夷的特质,他就是个大病毒!让这样的人进入自己的闺房,唐盈盈无法接受,那种不堪忍受的屈辱,几乎可与失去清白相比。
面对佳人的怒火,张扬却满不在乎,他非但没立即退出,反而慢吞吞地搬来一张板凳,面对着唐盈盈自顾自坐了下去。“盈盈,不必太过生气。我来这,可是经过了唐叔叔同意的。而且咱们之间,似乎不用太过见外吧?这是你的闺房不假,不过很快你就是我的人了,作为夫君,提前看看自家娘子的闺房,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唐盈盈气极,可对这无赖,她实是有些无言以对。
“呵呵。”张扬咧嘴一笑,道:“我说盈盈啊,那姓钱的有什么好?你可是个好文之人,苏州城出了名了才女,他呢?一个不学无术的莽夫,除了有膀子力气,他还有什么?他钱家,也不过是知府大人圈养的一条狗而已,与这样的人私下相见,若是传扬出去,不觉得这是对你的侮辱么?”
“我的事用不着你管!”唐盈盈冷然道:“若换了从前,我确实瞧不上正鹏,可若与你一比,他便是世上最值得信赖的男人。我告诉你,少白费心思,我唐盈盈嫁猪嫁狗嫁乞丐,也绝不会嫁给你!”
“这可由不得你说了算。”张扬颇不服气地凝视着唐盈盈,继而又轻轻一叹。他也实在不愿让彼此间关系太过僵硬,便放缓了语调,道:“盈盈,你性子也莫要太倔了。放眼这苏州府,除了我张家,还有哪家有资格娶你唐家小姐?咱们两家,用个‘门当户对’可半点不为过吧?至于我张扬么,我承认,臭毛病不少。我爱财,因为财就是势,男儿当世,这一天都离不开个‘势’字。你也不希望将来嫁个人,整日还要为了钱财到处奔波吧?不错,我也好色,可好色不是罪,不好色还是男人么?充其量不过是逢场作戏而已,大户人家谁又不纳几门妾室?就说你爹吧,最小的妾怕是比你也大不了两岁吧?你何时苛责过他?说我嚣张跋扈,好惹是生非,如此评价我张扬的,必然是无能之辈,需知嚣张跋扈也是得要有本钱的,没那份能耐,跋扈得起来么?我对外人跋扈不假,可对自家娘子,又岂能不千般疼爱?”
“你不用说了。”唐盈盈丝毫不领他情,满是厌恶道:“我爹如何,我不管,他是我爹,天底下也没有女儿管爹的道理。可我自己的事情,该是我自己做主。你所说的这些,都没错,可凡事都该有个度,过犹不及便是错,是罪!你没有度,不懂节制,肆意妄为,文不成武不就,除了所谓的家世,一无是处,我唐盈盈又岂会甘心嫁给你这种人而断送了自己的一生?”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张扬岂是什么好脾气的主?低声下气地说话,全然因为对方是自己将要迎娶的正妻,且还是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可即便如此,不代表他不会生气。被唐盈盈一番指责,自己在她口中,已是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人渣,张扬如何还忍得下去?那口气历时变转为冰冷,沉声说道:“此番来这,就是告诉你一件事。我们的婚事,提前了!原是打算过了年便定亲,现在么,我爹与唐叔叔已商量妥当,年前我便要迎你过门。最后这几个月,你便珍惜着过吧,我也不会再来招惹你。钱家的车马行已经筹备完毕,这两日就要开始运营了,我爹要我管好这事,回头得陪同马队前往浙江一趟,疏通下关系。我也会看着钱正鹏,故而。。。你也别再白费心思了,往后你是再也见不到他了,就安心在家准备当我张家少夫人吧。”
说罢,扬长而去。
这么一个人,为什么爹一定要自己下嫁?唐盈盈不明白,她在父亲心里,究竟算是什么?仅仅是为了发展家业的利用工具?
“爹,您就我这一个女儿,若是我死了,您的家业再大,又能如何?”
唐盈盈心中已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若是事不可为,她宁愿一死了之,也绝不让张扬称心如意。只是她虽无惧死亡,心中却还是如刀绞般疼痛。那个自幼疼爱她的爹,在不知不觉间,已然变得十分陌生了。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她的错么?或许她不该太有主见,就该如普通女儿家一样,凡事听从父母安排。若是先前不曾悔亲,就此认下秦家那门婚事,心中哪怕有些不甘,也总好过如今这般结果。
想到伤心之处,唐盈盈侧身倒在床榻之上,嘤嘤啼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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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府。
“你给我滚出去!”一声满是愤怒的娇斥,自东方靓屋中传出。她不但愤怒,而且充满了对某人浓浓的不屑。第二次了,这是秦风第二次堂而皇之地要她去当骗子。
“一回生二回熟”?见鬼去吧!东方靓的怒火,同样愈演愈烈了。混账,简直混账!原以为过了两日,这厮已经放弃了,不曾想今日旧事重提,又想忽悠她去帮忙骗人!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完全就是在挑战她东方姑娘的为人底线。眼前这个男人,根本就是个病毒!身上充斥着一切值得让她鄙夷的特质。
商量?打死他都嫌轻了,有什么好商量的。
对应着滔天怒意的,是一个没皮没脸的笑声。“嘿,东方姑娘,不必太过生气,我来这可是经过了缜密的思量,此事绝不会出任何问题!而且咱们之间,似乎不用太过见外吧?帮个忙怎么了?莫非你忘了咱们的两年之约?回头万一我胜出了,你可不就是我的人了么?作为一个媳妇,提前帮自家相公一个小忙,有什么不可以的?”
“你。。。”东方靓气极,对这个无耻的东西,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呵呵。”秦风咧嘴一笑,道:“你看是不是这个理?其实吧,这事真谈不上是骗,怎么能叫骗呢?”说着,他讲怀中的银票取出,往桌面上一拍,又道:“看看,这可是金陵德丰钱庄的号票,随时可以兑换成真金白银的,整整五十万两。这笔钱,我送给你了,或者说送给你们部族了。”
“送给我们?”东方靓愕然,怒火稍熄,不过显然还是不太相信他,犹豫道:“你平白送我这许多钱财作甚,况且五十万两,这么多银子,你从哪得来的?”
“这你甭管,横竖不是偷,不是抢,也不是骗来的。我的身份你也知道,凑点银子出来不是什么难事。”秦风一见她态度软化,便觉有戏,趁热打铁道:“我也知道西域那地方,土地较为荒芜,虽商贸繁盛,所产却是不多,尤其是粮食。每年冬季,你们那日子怕都不是很好过吧?不但自身粮食短缺,北方匈奴还时不时来劫掠一番,那就更是雪上加霜了。这笔银子,你可以拿去寻张家购买粮食,然后我会为你寻好运送的商队,一路送去兰州暂存,随后你便能通知族人,分批运回族内。大华朝廷虽严令禁止粮食贩卖给外族,不过只要数目不大,定然不会引起地方官府的注意。”
东方靓听到这,目光微微一闪,忽地反应过来,冷笑道:“哼,又想来骗我!你既然设下了这个计划,这笔买卖定然是做不成的。。。”
“那可未必。”秦风耸耸肩道:“如果买卖能成,这些粮食足够让你族人安然过冬。退一步,即便事不能成,给你的银票我也不会收回来,你一样可以带回去。届时可在大华边关,就地收购,价格方面虽然会贵上一些,不过用来过冬也是足够的。横竖你没有什么损失,只是很单纯地去做一笔买卖而已,至于后续的一切事情,都与你无关,那是我的事。”
“你这算什么?损人损己?宁可舍了这么多银两,也非得要去干这种见不得光的事么?”无论如何,东方靓还是希望他能悬崖勒马。
秦风却是摇了摇头。“还记得我先前与你说的话么?想要达到目的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么,‘达则兼济天下’,若是有足够的能力,我也想为天下做些事情。这些日子,说起来我让你受了不少闲气和委屈,权当是与你赔罪吧,先从兼济你月氏百姓开始。”
东方靓隐隐有些感动,人就是这样,总有远近亲疏之分。秦风的兼济天下,若是从大华百姓开始,她或会赞上一句,可绝不至于感动。他说的没错,月氏族人的日子,的确很苦,尤其是在冬季,那基本就是一场事关生死的考验。族人生活的艰辛,东方靓是从小看到大的,感同身受。秦风的赠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可以救回许多性命,的确当的起“英雄”一词。
这一刻,东方靓不由地开始怀疑起自己的人生观念,难道真的是她错了?或许正如秦风所言,英雄的体现方式,的确有很多,只取决于站在什么位置,又怎么去看而已。
想了许久,东方靓这才应道:“好,这事我答应你,我会去做。不过话得说前面,可不是为了帮你,我只是为了族人。”
难缠的小妞,终于搞定了。秦风心中一宽,生怕她后悔,打了个招呼后便自顾自退了出去。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东方靓若有所思。原以为自己已经了解他,现在看来,似乎了解地还不够多,还是得再观察观察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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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衙后院。
“你给我滚出去!”一声满是愤怒的娇斥,自杭绪雯屋内传了出来。
满心欢喜!当得知爹已与钱伯伯商议婚事之后,杭绪雯满心欢喜地等待着嫁入钱家的一天,只盼着能早早到来。不想,婚事不曾等来,却等来了钱正鹏这么一番决绝的话来。简直就是当头一瓢凉水,让杭绪雯觉得自己是何等的可笑。
“嗖嗖嗖”,如暗器般不断丢来的枕头,小铜镜,胭脂水粉等碰了钱正鹏一身,他没有躲,只是有些无奈说道:“绪雯,你别这样。”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杭绪雯气极,语无伦次道:“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爹么。”
“知府大人迟早会知道的。”钱正鹏瞧着她焦躁的模样,心中也有些不忍,不过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案子已经结了,便是知府大人反悔,又做的了什么?莫非还能翻案不成?告诉全天下,他在这桩案子里做过些什么?况且此案,我本就是被冤枉的,只是苦无证据而已。知府大人还我清白,此恩我铭记于心,但恩情终究不是感情。绪雯,对不起。”
眼前钱正鹏转身便要离去,杭绪雯心中忽地浮起一阵惊惧。人心就是这样,当提起一样东西时,或许还是不情不愿的状态,可一旦真正提了起来,再要放下,那可就比杀了他都难了。杭绪雯再顾不得许多,赶忙冲上两步,一把扯住钱正鹏的衣袖,焦急道:“正鹏哥哥,你别走,若是我做错了什么,我可以改的。”
这番委曲求全,哪还像是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知府千金?钱正鹏不由一阵心软,待回想起秦风先前的交代,又觉极是为难。好好说?这种事要怎么好好说?若是态度软化,则是给她希望,而希望越大,往后的失望就会越大,与其拖拖拉拉,不如快刀乱麻。
想到这,钱正鹏逼着自己不去看她,狠下心肠,将杭绪雯抓着自己衣袖的右手挪开,摇了摇头,不再多言,转身向外走去。
屋内一阵沉寂之后,继而渐渐响起嘤嘤低泣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