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虽有相德,但无相才,有相才者,功在社稷,百姓传颂。”
“近年来,臣固然献计屡破楚军,立有大功,却未能灭掉一国,单以这份功劳,不足以位列丞相。”
“先秦与六国,立相全看君王之意,先礼后功,奴仆也能做丞相,此法虽好,但在丞相未立功劳之前,朝堂文武不服,国内百姓不宁。”
“如今我大汉根基已稳,有争霸天下之力,却无全民归心之势,四海混乱,诸侯林立,在此时贸然定下丞相,一旦昭告天下,国内百姓必乱,战乱会更加强烈。”
“因此,臣拒绝大王好意,是为了大王着想,我大汉若不能扫平天下,臣当上丞相,愧对天地,有负大王!”
张良说到这里,向刘邦磕了一个头,态度诚恳,表情真挚。
抬起头后,接着道:“至于兵马大元帅一职,臣不能担任,日后大王成就帝业,臣也不能任此职。”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臣是文士,手无缚鸡之力,刀无一滴敌血,不敢做大元帅,此职,由统领全军的儒将,或是英勇善战的骁将担任,最为妥当。”
“我大汉良将千员,堪当大任的武将数十上百位,大王命臣为武将之首,有违兵道,对万千将士们不公。”
“再者,此时,大将军韩信率军东征列国,兵权在握,战功卓著,大王若在如此紧要关头定下大元帅人选,只怕于国不利!”
话落,张良再次重重地磕头,礼毕,加重语气的道:“请大王三思!”
一连串的话语虽然声音不大,但句句有情有力,如道道炸雷在房内众人的耳边暴响。
众将尽皆傻眼了,直愣愣的看着张良,心里佩服的五体投地,差点行三跪九叩大礼。
刘邦耐着性子,静静的听完这一番长篇大论,已是目瞪口呆,震惊的无以复加。
“子房快起来,跪来跪去,成何体统!”
刘邦回过神后,立即扶起张良,由衷的称赞道:“这般高风亮节,世所罕见啊,子房,本王得你,三生有幸!”
说完,刘邦一只手拉着张良的手,转身看向灌婴等人,一脸威武之气。
众将见此,内心镇定下来,都跪地恭敬的目视汉王与军师,等待指示。
“军师忠心为国,淡泊名利,古今罕见,是尔等学习的楷模,是我大汉的骄傲!”
“本王赐军师一项特权,以示嘉奖!即日起,军师见本王可不跪,并有先斩后奏之权!”
威严的声音震撼着众人的每一根神经,刘邦的帝威再现显露出来,王者之气弥漫整间房子。
“大王圣明!末将谨遵王命!”
樊哙、灌婴等人齐声喊道,声如洪钟,坚定有力。
此刻的众将,对军师张良的敬畏之心,已上升到与汉王并列的程度,看向二人的目光,一般无二。
先前授官之隆恩,高比苍天,厚比大地,史上少有,现在又赐予这等特权,名权加身,乃古今未有之事。
恍惚间,诸将心中将军师视作第二个‘王’,下定决心打好关系,要不然,不仅没有升迁之日,而且随时会被弄死。
大汉建立以来,张良是第一个拥有两大特权之人,有了此倚仗,想除掉一个人,太简单了。
直接光明正大的做,无人反对,也无什么隐患,还可以随便找个罪名,将屎盆子扣到罪犯身上,达到身名尽毁。
灌婴等人虽是武夫,但此时心如明镜,今日所见所听,皆超出了理解范围,脑海中储藏的史料,没有这类记载。
这说明眼前的军师,真正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境,当今世间再没有与之争辉的人臣了。
“樊哙!”
刘邦猛地大喝一声,音如雷霆。
“末将在!”樊哙立时回过神来,抱拳恭敬回应。
刘邦严肃的盯着樊哙,道:“先前,你对军师不敬,差点杀了军师,犯下大罪,虽饶了你,但是暂时的,现在有个恕罪的机会给你。”
“本王赐军师先斩后奏之权,军师会用剑,却无亲手斩人经验,故而,本王命你从此刻起,兼任军师的护卫和刽子手,在领兵作战的同时,保证军师的安全,执行军师的命令!”
刘邦的一对眸子熠熠生辉,加重语气道:“你,可有异议?”
此话落下,灌婴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樊哙一眼,羡慕不已,但更多的是畏惧。
这份王命,表面上是恕罪,实际上是升职重用,听命于军师,就有了杀伐文武群臣的机会,也有了巴结、讨好军师的契机。
灌婴、卢绾、夏侯婴久经沙场,是明眼人,看的很透彻,樊哙一旦得势,便稳坐军中第一战将的位置。
“末将,无异议!”
樊哙闻言,浑身一颤,急忙回应,而后拍着胸脯保证道:“大王放心,末将必唯军师马首是瞻,豁出性命不让军师少一根毫毛,如有违背,请斩我头!”
话音如雷,声震人心,材质特殊的小房间竟挡不住这一阵虎吼,声音清晰的传了出去,立时响彻城楼。
刹那间,房外传进来一阵杂乱的说话声,其中有周勃的吼叫声,以及利剑撞击的声音。
“大王,我等在此房内待的太久,将士们一直见不到大王和将军们,军心大乱是必然的,有周将军在外面,能稳到此刻,殊为不易。”
张良察觉到外面城楼上的动静,暗暗心惊,急忙道:“请大王和各位将军们走出此房,以稳定军心,现在将士们听到樊将军的声音,不明所以,开始乱起来了,若不尽早处理,恐生兵变。”
君臣之间长时间的交流,耗到了将士们大乱的时候,张良苦笑不已,心里焦急万分,在他看来,单凭周勃一人,绝对无法震慑出此时暴乱的士卒。
之前能震住,主要是大王和军中大将离开不久,大部分将士的心里还有军纪,又加以忽地看到周勃的铁血手段,暂时惧怕,在情理之中。
而此时,大王迟迟不现,大将尽数消失,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会由疑生乱、由惧变勇,暴乱反抗、以求活命,是人之常情。
要知道,目前城下的数万楚军没有退走,仍旧在虎视眈眈,这对于无王无主将的汉兵来说,是毫无胜算的坚守,多待一刻,便多了一分丧命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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