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上一章应该是540章,晚上还会继续写,写多少发多少吧,凌晨左右才会有,早睡的不用等。
天气渐渐变冷,清晨的霜气越来越重,南子的再度现身,让近日来苦于案牍劳形的赵无恤只觉得眼前一亮。
她额头上有一点殷红,唇角是标志性的魅惑笑容,穿上了巫女的袍子,粗糙的葛麻布,红白相间,帛带系着蜂腰,手上戴着芳草织就的手环,散发出淡淡清香,也许还戴着许多能通灵的饰品,就这么环佩叮当地往赵无恤怀里一坐……
在别人眼里她是敦敦孝女,是圣洁的大巫之选,可在赵无恤面前,南子却又不一样的一面。
感受着怀里微微一沉的重量,隔着薄薄的衣裳可以感觉到下面的光滑肌肤,在向氏兄弟面前自称柳下惠的赵无恤也有些把持不住,舔了舔嘴唇,怎么有种巫女cospaly的感觉。
他轻轻拍着她的臀线道:“这几日,大巫都教你了些什么东西?”
南子故意扭动腰肢,咯咯笑道:“大巫迫于有把柄在我手中,只能倾囊传授……”
她前几日已经正式成为巫的一员,跟随大巫学习如何侍奉鬼神,读懂那些比划奇异的……甲骨文?
好吧,作为殷商遗民,宋国巫祝是这种文字的最后一批掌握者,等到两百年宋国灰飞烟灭,这种文字便会湮没在时间的长河里。
作为一个奇女子,南子丝毫不比甲骨文更容易懂,虽然她看上去是如此美丽,如此的不同一般。至于那天仪式上南子遇到的各种梦境,赵无恤听后以后默不作声,心里则不以为然地想道:“不就是嗑药嗑嗨了么……”
他知道巫祝这个行业游走在超自然现象的边缘,崇信、狂热,需要精神的高度亢奋,所以精神药物在古代的另一重要用途是宗教活动工具。有些巫师号称可在昏迷状态下与“神灵”沟通,这需要借助致幻剂的帮助。当部落的巫师发现吃一些植物叶子就能进入一种出神的状态时,人类的吸毒史就拉开了序幕。
就赵无恤所见,民间的巫祝们简直什么都敢用,甚至有吃毒蘑菇来致幻的。宋国官方的大小巫祝则使用据说有“多食令人见鬼而狂走……久服通神明”的大麻和一些香料混合,等吸食足够,进入昏迷或狂乱状态后,他们就能看到鬼神的化身。
所以若有人说,《山海经》是一群吸毒上瘾的巫师在嗨大时写下的一本真假掺半的荒唐言,赵无恤一点不感到意外,或是把窗外的一只雀儿看成人身鸟头,或是把草丛边跑过的一只狐狸看成有九条尾巴……
南子所经历的仪式,应该有异曲同工之效,但赵无恤对那些虚幻的假象漠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南子凭借巫这个身份获得的新地位,在他设计的新宋国内能起到何种作用。
“虽然成了大巫的弟子,但在宋公行冠前,你将继续掌管宫廷。”
南子颔首道:“君子放心,向氏安插在宫内的眼线已经被全部清理出去了,一个不漏。”
有南子在,赵无恤相信,无主的宋国内宫会被她经营得如一个铁桶般,将国君操持在手中,占据了大义名分,不怕宋国的卿大夫们不服。
不过她也有担心:“现下担心的就是,吴国太子会不会报复。”
那一日向魋诽谤南子,被鬼神附身的大巫所杀,在在场的人看来是死有余辜,而向巢乃是其同谋,也不敢留在商丘,紧随夫差离开,此生想必是不敢进商丘了。至于夫差,他先前极力鼓吹吴国的强大,却被赵无恤看穿了是外强中干,夫差又羞又怒,加上向宋国求婚一事随着南子成为大巫的弟子而告吹,夫差的欲念未得到满足,于是发怒而去。
走之前,他还扔下话来,说一定会在宋国得志!
……
吴军倒也知道自己人少,不敢再玩围堵城门的把戏,只能向东退却,向氏的追随者也徐徐退却,如今向巢占据着偪阳、萧邑等地,他的卿位还在,在吴国的支持下,宋国东部形同割据,不听商丘号令。
赵无恤说道:“一如我所说,吴国现如今没有能力北上,夫差纵然不满,但他并不是吴国控制实权的人,吴王、伍子胥、孙武都是何等精明的人物,正唯恐伐越不能尽力,怎会随意卷入中原战乱里。但宋国没有强国支持,也无法将向氏占据的地域收回,断了向氏兄弟想要入主朝堂的念想已经不错了,接下来要稳住宋国局面,再徐徐图之。”
宋之乱给了赵无恤介入的机会,并且大获成功,但他没有足够的力量和耐心完胜。卫国的干涉军是全部覆没了,但郑国游速却保全了实力,三千余人且战且退,已经退入郑国境内,顺带把郑、宋边境的六座隙地统统占领,好让这次出兵看上去输的没那么惨。宋国能赶走入室的强盗,却已经没力气从敌人手里夺回这些领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游速走脱。
“西面城池失守,东面民众流散,宋国大乱虽然停止了,但接下来执政者要面临一个多事之秋啊……”
说到这赵无恤叹了口气,宋国这次大乱,贵族死了四五成,朝堂中本就没什么大才,如今更是少了许多能做事的人。
“老子有言,治大国如烹小鲜,宋好歹是一个千乘之邦,但国君年幼暗弱,而新执政,我的舅兄乐子明,可没有伊尹那样的厨艺啊……”
将新君继位的消息通告全宋后,大夫们陆续前来吊念先君,拜见新君,这些边邑的大夫抵达商丘后,便发现,宋国卿位出现了剧烈的变动。
在向大司马喋血殿堂后,乐溷如愿以偿,被小国君任命为执政,宋国执政一般是右师担任,现在索性把这个职位取消,乐溷以大司城之职为正卿,这是乐氏第二位执政。他一时间志得意满,但没高兴几天,能力上的欠缺就体现出来了,大量国政滞后拖沓,得不到及时处理。
大舅哥的能耐赵无恤还能不知道?能管好一个百乘之家就不错了,宰执千乘之国?那就是个笑话。
可他卷入宋乱可不是为了帮宋国换个好执政才来的,而是想让这个位子上坐着个能无条件帮他的自家人,就跟周初大肆分封姬姓子弟一样,真是和册命上说的一样,为了给当地土著找个好国君?胡扯,只因为这是个任人唯亲的时代,姬姓五十四人,只要身体心智上没大毛病的,都能混个国君当当。
同理,只要乐溷不痴不傻,赵无恤就会扶他上位,有南子看住后宫,将神权为我所用;有乐灵子带着灵鹊们救治百姓,收取民心;更有乐氏的家宰陈寅,家司马陈定国在侧辅佐,这两兄弟都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大舅哥画诺即刻,也不求他中兴宋国,守成还是可以的吧。
执政的人选是被赵无恤为乐氏强出头占了,但其他职位则不能表现得太贪心,作为合作者,原本在宋国六卿排位最末的大司寇皇瑗一跃成为次卿。
皇瑗能力一般,名望不显,对这样的安排还算满意,这些天里兢兢业业地做着属于自己的本分事情。
因为皇氏和乐氏同属于宋戴公后代的缘故,一些宋平公的近支公孙十分不满,大发议论,认为这是戴族得势的征兆,要求恢复公子公孙们的地位。
赵无恤自然对这些腐朽的旧贵族嗤之以鼻,在如何对付朝堂中的异己上,南子已经提供了一个绝妙的注意:“按照惯例,孟冬十月,大巫要用牲血涂抹龟甲箸草,通过审视兆象卦象来判断吉凶,考察朝中是否有阿谈拍马结党营私的人,一定要揭露出来,使他们的罪行无法掩蔽……
如此一来,朝中异己便一扫而空,只剩下两个新上任的卿。
大司马向魋既死,他的职位却被弟弟司马耕继承了。司马耕性情急躁耿直,先前因为向氏帮吴国人为虎作伥的缘故,他叛出了向氏,转投赵无恤这边,对向氏越来越不满,虽然也本着孝悌之义为兄长收尸,还哭了一顿,但随即便在赵无恤劝说下除孝就职。
“子牛若只顾着一家哭,或许宋国就会一国皆哭了,宋国需要你。”
于是,年仅三十的司马子牛就成了孔门里职位爵位最高的人,一如他所说,永远在扮演小国君的“友直之臣”,是朝堂里的磐石砥柱,作用比正、次二卿还要大。
南子对司马耕有些不满,觉得他是榆木疙瘩,不可理喻:“司马子牛力主要我交出内府的财权,就不能等局面安稳下来点再说?国君还小时倒没什么,但随着国君渐渐长大,我担心他会与吾等敌对,君子为何要让他做卿?”
“司马耕不群不党,倒是朝堂里一众戴族官吏里的异类,我之所以让你和舅兄起用他,不单是要分裂向氏势力,更因为一个千乘之国,好歹得有个能做实事的人罢……至于国君何时亲政,我觉得未成年时还是多读些书,多向太傅学点东西要紧……”
赵无恤伸出两根指头摇了摇道:“这样,国君就二十而冠罢!”
他自己可是十五岁便行冠了,诸侯为了能早点行政,12岁、14岁行冠的大有人在,20已经算晚的了。南子心中一喜,赵无恤的打算她哪能不知道?这意味着,她还可以再当公室之长十年。
此外,大司徒一职给了灵氏家族的灵不缓。灵氏出自宋文公之后,是为数不多在大乱里保全实力,战后立刻投靠胜利者的大夫之家。
如此一来,宋国的新朝堂便确定了,除了民心丧尽,只能离开商丘的左师向巢外,宋国就只剩下了四个卿。
赵无恤这些天就为了这个新秩序的平衡而操劳,南子知道他的心思,布置好这一切后,也就是离别之期。
“其实君子若是愿意,随时可以留在宋国,可为一卿……”明明是赵无恤走后她能自由更多,但南子还是忍不住出言挽留。
……
一个卿么?
赵无恤今年刚满十八,这个年纪就坐上卿位,而且还不是荫宗族旧职的,说来真有些骇人听闻,虽然宋国只是个中等邦国,但宋卿地位仍然不低。
三年前他颇有些落魄地来到了宋国,要北上卫濮进行冒险时,乐溷曾挽留他,说可以为赵无恤求一个千室邑,让他做下大夫,以后就能得到乐氏庇护,安然度过一生。
但赵无恤拒绝了,他选了看上去遍布荆棘,最难走的那条路,等再回来时,当年寄人篱下,现如今乐氏却全靠他才幸存下来,宋国朝政也操持在他手中。
若是能顺理成章地留在宋国,担任宋国卿士,其实也是不错的选择,这里有他贤淑的未婚妻,有看一眼就心里痒痒的情人,也有唾手可得的权势。
南子眼中满是期待,赵无恤微微沉吟,随后淡淡地摇了摇头,伸手在南子小巧的鼻尖轻轻一刮:“一张口便是一个卿位送上,你还真是败家,但我若留下来,只会让宋国的局面变糟。”
只需要一个选择,原本的盟主就会立刻变成敌人,乐氏执政,宋国贵族对他们是能接受的,但赵无恤终究是个外人。
宋国虽好,却不是属于赵无恤的舞台,何况他已经帮南子画好了妆,布置完舞台,且让她在此独领一阵吧。赵无恤在帮她的同时,也牢牢握着她的命门,那可是弑父之罪啊,无论她能飞多高,一旦有反噬的打算,赵无恤都会让她的根基轰然倒塌!
南子跪在地上,抬起俏脸看着赵无恤:“那君子有何打算?”
“如今已是十月半,我离开了三个月,也该回鲁国看看了。”
鲁国,那直接或间接控制的十多个邑,那二十万人口,从上到下打造的新制度,新技艺,这才是赵无恤的基本盘,比一个没有实际领地的卿位要重要得多!
但到了鲁国,就是终点么?
乐祁的孝期不知不觉就要到尽头了,三年,赵无恤离开晋国,离开新田已经整整三年。
当南子将那枚季嬴所送的玉玦双手捧上时,赵无恤摸着纬带,想起了曾发过无数次的誓言。
“我会回来的!”
是的,无论是宋国,还是鲁国,这些泗上小邦只是他朝晋国攀爬的垫脚石,回到舞台中央的台阶,晋楚争霸,这就是整部《春秋》的中心!
要做卿,那就做大国上卿!
赵无恤望向窗外,再过一个月,就要降雪了,瑞雪兆丰年,白雪皑皑之下,一个全新的宋国正在萌芽。
而晋国、鲁国则是百草肃杀,等到寒冬料峭,又有哪家会笑到最后?
敲定宋国要归还曹国的侵地,并且嘱咐乐氏要写一封感情洋溢的感谢信给舍己为人的活雷锋曹伯阳后,赵无恤完成了最后一件事。接下来,他也该帅兵归鲁了,恰逢此时,他方才得知,就在前不久,鲁国出了一桩大事!
收起五百里加急送至的书信,面对送别者们,赵无恤淡淡地说道:“开始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