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老五落马,伤残了,已没了即位的资格。
又几日,老七遭人伏击,死在了青楼上。
然后,在老二洋洋得意,皇权在握的时候,却被人从身后,直接抹了脖子。
一切发生的那样突然,突然到燕赐完全没料到会有人在宫里,贸然地对他出手。
脖子上的伤口狰狞可怖,血水汩汩而出,将他白色的袍子,染得一片猩红。
“是,”他吐了口血水,“是你。”
“是我。”燕玖微笑着,说道:“平日里,二哥欺负我最狠,还给我下了寒毒。我侥幸找回一命,今日里,我却以德报怨,给你个痛快,你不必谢我。”
“你,”燕赐哽了一下,“是你……”
“是我杀了七哥和八哥,”燕玖擦了擦匕首,“可老大是老五杀的,好吧,虽然其中有我一份煽风点火的功劳,至于五哥摔残了,那可是你对他的马动了手脚。我说二哥,你这么看我做什么,我只是随便提醒了你一下,五哥的马儿烈,闻到庆宁香的味道就会发狂,然后是你跑去集市上,四处撒了香粉,逼得五哥的马儿暴走。可不是我啊。”
燕赐抽搐了一下,死死地看着燕玖。
闹到最后,要死了,他都不敢相信,加剧了事态发展,挑唆了他们兄弟几人手足相残的,居然是这平日里性子最软的燕玖。
“二哥,早死早超生啊。”燕玖俯过身去,微笑着说道:“你要是等到我登基大宝了还没咽气,到那时,我必然会为了抱前仇,以千刀万剐,凌迟之刑要你的命。”
燕赐又抽搐了一下,终于是断了气。
临了,瞪着一双凄厉的眸子,死不瞑目。
一场变故之后,宫里的皇子们非死即伤,立太子一事,终是搁置了。
这之后,燕玖像个没事人一样,照旧是来我府上,跟着我读书写字。
他天生聪悟,凡事一点就通,不管是吟诗作赋,还是算术推演,或者天文历法,全部表现出了惊人的天赋。
除此之外,他在事关国事天下事时,也能侃侃而谈,有自己的一番主张。
这孩子看着性子散漫,吊儿郎当,可说不定,是个治国的奇才。
本王握着毛笔的手一顿,转头看向了他,看似无心,实则试探的问道:“刺杀老二的人,抓到了没有?”
“没有。”燕玖同样握着笔,心思却不在写字上,低着头一个劲的画乌龟。
“这就奇了,”本王搁下了毛笔,道:“宫里到处都是护卫,哪有人能在众目睽睽之下,躲过所有人的耳目呢。”
“大约是五哥做的吧,”他懒洋洋地说,“毕竟被二哥害的摔下了马,落下了一身残疾,所以想着出口气。要真是五哥的人,事成之后去他那儿躲起来,也不无可能。”
他说的很有道理,只是回答的太顺口了。就好像所有的说辞,都是他提前想好了的。
面对这样不显山不露水的燕玖,本王突然有些气闷。
一方面,我对燕玖已经起疑,另一方面,又迫切的希望这一切只是我多想。
那孩子,在我这许多年的记忆里,都是那么的单纯率性,天真明媚。
立储之事,一直没有个定论。
直到转过了年,我父王母后遭雷击,双双离世了,我被赶鸭子上架的当了襄王,而后先皇的身子突然抱恙,又急忙赶鸭子上架,立了燕玖为太子。
原因无他,老五伤残了,不适合称帝,老十老十一太过年幼,不能主持朝政。
燕玖也不过十三岁,持政对他来说,还为时尚早。可是眼下,先皇已没有别的选择,只得矮子里拔将军,将燕玖立为了储君。
受封那一天,燕玖面无表情,当不当太子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
夜里,他被先皇传到了御书房,脸上也是怏怏。
“我儿,”先皇看着他,似笑非笑,“你费尽心机,残害手足,不就是为了今日这太子位吗,怎么这会受封了,却看不出一丝的兴奋。”
燕玖一怔,随即又笑笑,“父皇说笑了吧,儿臣今年不过才十三,去年还不到舞勺之年,哪有心思和精力,去残害我的几位哥哥呢。”
“呵,”先皇怒极反笑,“朕平日里倒是小看了你,没想到这群狼子里,属着你爪子最锋利。怎么说呢,江山交给了你,父皇倒是意外地安心了,小小年纪,便有这份份城府和心思,和临危不乱的气度,倒是很适合这皇位。”
燕玖和他之间,向来无亲情可言,闻言也只是虚假的笑笑,“父皇过奖了,儿臣惶恐。”
“够了。”先皇咳嗽了一声,“父皇我当年也是踩着兄弟们的尸骨当上这皇上的,如今,你不过是走了朕的老路罢了。呵,朕也没资格责备你冷血无情,残害手足。你既然赢了他们,便该享有今日的一切。只是——”
“只是?”燕玖看向他。
“只是你和岳初走的太近了。”先皇道,“自古帝王无情,你可别是吃他几口饭,就把他当亲人了。要知道襄王府上,势力一天大过一天,早晚有一天,会起谋逆之心。”
“不会的。”燕玖道,“我相信小叔。”
“相信?”先皇冷笑了一声,“你凭什么相信?他可是姓岳,不行燕!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你认为他会一心一意的辅佐你吗?”
燕玖:“为什么不会?在所有都冷落我,欺辱我的时候,是小叔他一心一意的待我!”
“一心一意待你?”先皇越发笑的不可抑制,“他凭什么一心一意待你,不就是凭着你是朕的儿子,未来很可能会登基为帝,而他,也将跟着一步登天吗!事实上,他也确实比他那倒霉老子更有远见,居然偷偷地辅佐了你,这么多年了,他为了教你勾心斗角,争权夺势,没少费心思吧?”
燕玖:“不是的,他不是……”
先皇:“我告诉你,未来你若想着坐稳了江山,近日必须要除了他,你若不忍,朕代你动手!”
燕玖面上蓦地凄厉,红着眼睛说:“不可以!”
先皇嗤笑了一声,“怎么,翅膀硬了?你莫不是还想着像对付你那几位哥哥一样,来对付朕不成?你搞清楚了,我可是你父皇,是你的生身父亲,比着那用甜言蜜语哄骗了你的岳初,我才是真的爱你!”
爱?生身父亲?
燕玖强忍着,才没有笑出声来。
这么多年了,他都没有管过自己的死活,如今居然有脸说爱?
受伤的时候,到底是谁在帮他上药?生病的时候,是谁抱着他求医?饿了的时候,是谁给他喂饭?渴了的时候,又是谁给他倒水?
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小叔,无微不至的照顾了他这么多年。
可这个骨肉至亲的人,又给过自己什么?
把所有的怨气和不甘强忍下来,燕玖低头道:“儿臣不敢。”
“朕谅你也不敢!”先皇说着,又是一阵激烈的咳嗽,摆摆手,道:“行了,下去吧,岳初那头,朕会想办法除掉的。这么多年了,他岳家风光了好几世,也该着让权了。”
燕玖眯着眼睛,道:“那父皇保证龙体,儿臣告退。”
说着,退出了御书房。转身的刹那,眼底闪过一抹戾气。
反正都已经死了这么多人了,再死一个,也没关系。
那份虚假的骨肉情,他过去求而不得,今后也不会再奢望了。
只有那个等在繁花深处,向他温暖招手的男人,才是他最初,也是最终的归宿。
于是,先皇终于在一个阴雨天,暴毙。
据太医所说,阴雨天本就容易牵引旧疾,先皇已是残烛之身,稍有不适,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至急症发生。
一切听起来,有理有据。
便是本王,也压根没想过燕玖会为了我,而犯下弑父的罪行。
没错,他串通了太医,在先皇的药里下了毒,剧毒。
对外谎称旧疾发作,拒绝了所有太医进一步的验尸,直接将先皇下葬了。
一切尘埃落定之后,燕玖顺利地坐上了皇位,君临天下。
而本王,稀里糊涂地当上了摄政王,除了上朝时参议国事,其余事情,我几乎不再过问。
君臣有别,如今的我们,是不可能像从前那样亲密无间,无话不谈了。
燕玖坐上皇位,原本只是情非得已。
可本王疏远他,却是为了明哲保身。
这场游戏,燕玖认真的太早,而等到本王想要认真了,却如何也认真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