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了,崇桂院的书房里却还亮着烛火,烛火摇曳,在窗棂上投下一道倩影。八?一?小說網w-w、w`.、8`1`z-w、.
“少主,想来邓八百今日是回不来了,您还是早些歇息吧。”柳氏娇声道。
谢玧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冷声道:“母亲体恤之心,我已知了。只是希望母亲下一次不要再送夜宵来了,这么晚出入总有些不便。”
柳氏讪讪应是,她来自然不是只想给谢玧送宵夜的,若是谢玧有需要,她送上自己也不在话下。咳,或者说这才是她深夜来此的主要目的。
可谁知,谢玧对她却是冷漠的很,还暗示她以后莫要再如此做,柳氏别无他法只好打消了献身的念头,端着托盘,悻悻出了屋。
守在书房外的云来自是将书房里的对话都听见了,现见她端着纹丝未动的汤盅出来,不免觉得可惜,急忙问道:“夫人煮的什么好点心?少爷不吃,我吃不吃得?”
柳氏脸色一红,原是她心里是想老牛吃嫩草,虽说没有得逞,但此时听云来的话,只当是在取笑她,难免心虚羞恼,只瞪了一眼云来,骂道:“你要吃?也不怕不消化?”
云来心思单纯,原没想到柳氏不是来送点心而是来送自己的,只闻着汤盅里的香气,肚里喊馋,这才问的,听她如此说,便摸了摸脑袋道:“我如今正长身体呢!哪里怕什么不消化?”
柳氏这才听出这呆子是真饿了,不是拿自己打趣,不禁觉得好气又好笑。
熙来却突然伸手揪住了云来的耳朵,用力将他扯到了自己身边,冷冷道:“吃什么?也不怕喝多了汤水,晚上尿牀?”
柳氏一怔,旋即噗嗤一声拿帕子掩了唇窃笑不止。
云来红着脸羞恼不已,只用力去打熙来的手,道:“你才尿牀呢!你几时见过我尿牀?”
“哦?”熙来挑了挑眉。
云来的身子微微一颤,顿时苦了脸。是想起近日来他还真尿过一次牀,是从普雨寺刚回来那一晚,府上的牀褥实在是太舒服了,他夜里没舍得起。然后就……咳咳咳。
柳氏见他一脸吃瘪,笑的更为开心,方才在谢玧那里讨得的不痛快,这下子全都消散了。
熙来的耳朵突然一动,脚下已迈出一步。挡在了云来身前,冷冷地看着走廊那头。
柳氏也已听到了暗夜里衣玦破空的声音,顿时收敛了脸上的笑意,正色迈前一步,站在了熙来身边。?中§?文网w-w、w、.`
不远处长廊下的灯笼光里缓缓走近两个人。
“你们都围在那里做什么?”来人奇怪道,他的声音本就不小,在这静谧的夜晚显得更加突兀。
熙来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了下来。
云来已在他身后探出头来,“咦”了一声道:“师父,您回来了?”
邓八百也看见了躲在熙来的小光头,忍不住气道:“小丑儿。你躲在熙来那小子后面做什么?跟个娘们似的!”
云来忍不住跳脚,“哪里是我愿意躲在他后面,不过是他刚好站在我前面罢了!”
“嘿!”邓八百道:“你居然还敢顶嘴,看来是我太久没收拾你了,你眼里没我这个师父了!”
……他不过是就事论事,哪里是顶嘴了?云来觉得自己真心冤枉。
“好了。”柳氏懒得听他们师徒俩争辩,只对着书房的门抬了抬下巴,轻声道:“还不快进去?可让少主久等了。”
“要你多嘴?”邓八百瞪眼道。
“呸!”柳氏空声啐道:“我才懒得管你,最好你被少主骂个狗血淋头。”
邓八百嘴上虽横,到底是不敢怠慢了谢玧。只领着身后的人,快步走了过来。
柳氏见跟在他身后的那人穿着一袭僧衣,面容枯瘦,神情木然。不禁好奇道:“这就是少主要你救得那个和尚?”
邓八百和她身形交错间,回头瞪眼道:“废话!你眼睛难道是瞎的不成?”
……柳氏的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端着托盘的手握地更紧。
云来见状,忙抢前一步,替邓八百推开了门,讨好道:“师父。您请吧。”
邓八百轻哼一声,不再理会他们,大步迈了进去。
那老和尚始终一言不,只稳稳地跟在邓八百身后。心思活络的云来手脚利索地在外将门关了起来。
“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竟摊上了这个一个师父!”柳氏气道。
云来忙打手势示意她小声一些,又道:“师父其实只是嘴上凶,心肠不坏的。w、w、w、.-8`1`z`w`.、”
柳氏才不信他,却也懒得和他争辩,只轻哼一声转身走了。
云来看着她的背影颇有些怅然。
“唉……可惜了那盅好汤……”他摇头叹道。
熙来十分嫌弃地斜了他一眼,自转身又站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再说邓八百进了书房后,依旧不改他的烈脾气,只对着谢玧微微拱了拱手,便随随便便地坐在椅子上,大声道:“少主,人我给你带来了,你自个儿看着办吧!”
谢玧笑道:“我就知道这件事非邓前辈你不可,如何,今日过招可痛快么?”
邓八百哼道:“痛快什么?那些和尚只知道背后伤人这样下/流的行径,真打起来一个比一个脓包!我只求少主你今后莫要再吩咐我做这等麻烦事,躲躲藏藏,哪里比得上杀人痛快?”
面无表情的老和尚闻言眉头微微一皱,一是不满他说普雨寺里尽是脓包,二是不满他将杀人当作乐趣。
“邓施主此言差矣,若我寺中尽是无能之辈,那何以你对上释善时毫无招架之力?”他冷声道。
邓八百倒不觉得丢人,只呸了一声道:“你这般说,是还将柯全恶那个大逆不道的恶人当作你寺里的和尚了?”
臻善脸色不豫,生硬道:“便是不提柯全恶,施主难道有把握在我和明善师弟手下过得三十招?”
邓八百嗤笑道:“你这和尚心眼忒多。明善大师如今已经死了,我去哪里和他过招?再者你身上俏罗刹之毒未解,我若现在和你过招岂不是占你便宜,传出去定要教江湖上的朋友耻笑。你明知我不会和你动手,才敢说这些话。真真是无耻。”
臻善脸上顿时生出恼怒之色。
谢玧看的分明,心里觉得有趣,便道:“邓前辈莫要再说了,我这书房可不是能容你打架的地方。我方才听你说什么柯全恶、俏罗刹。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这事说来可就话长了。”邓八百道,当下便将自己如何进到普雨寺里,如何找到茅草屋,如何同几个武僧交手的事统统说了一遍,只略过自己三番两次不敌释善一事不提。
“你道这释善是什么人?”邓八百最后道:“原来是柯全恶二十几年前改名换姓躲在了普雨寺里。”
谢玧皱了皱眉。他算是江湖上小一辈的,过去从不曾听说江湖上有柯全恶这一号人,只觉得听名字便是一个心狠手辣之徒,于是又问道:“这柯全恶究竟是个什么人?”
“柯全恶你也不知道?”邓八百瞪眼道:“那他师父鬼手韦陀你总该听过吧?”
这韦陀的年纪比柯全恶还大,出名比柯全恶还早,谢玧如何能知道?当下只苦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邓八百没好气道:“你听我说便是了。”
他于是又将韦陀做的那些恶事捡几件说了,其中尤其说了韦陀鹤鸣山上掏心宋越一事,又说柯全恶动不动便灭人满门,还强娶了仇人之女,最后说到韦陀救了柯全恶的妻子。收了柯全恶做徒弟。
“你现在明白了吧?这就叫臭味相投!”邓八百一口气说完这许多话,只觉得口干舌燥,一把端起茶杯大口喝了,还不解渴,便索性抄起茶壶往嘴里连灌了四五口水。
“果然是穷凶极恶。”谢玧摇头叹道:“那为什么柯全恶又躲进普雨寺做了和尚?”
邓八百翻了个白眼道:“这我哪里知道?只是听明善师傅的话,他当初去普雨寺时身上穿着的衣袍都被鲜血染红了,想来是一时丧心病狂,杀了自己的师父和妻子也说不定。”
谢玧吃惊道:“倘若真是如此,那他岂不是比他的师父还要坏?普雨寺当时的主持如何能收留他?”
他这后面一句话却是问臻善的。
臻善神情黯然,正要说话。邓八百已抢先道:“他那时又没有说他叫柯全恶,普雨寺那群光长脑袋不长脑子的秃驴如何能知道?”
“邓施主!”臻善怒道:“你若再敢诋毁我普雨寺一句,就休怪我不客气了!”
邓八百想起他和释善过招时的招式掌法,心知自己不能胜他。因此也不自讨没趣,只哼了一声不再说话。
谢玧听他们二人这番对话,又见邓八百颇为忌惮,便知臻善确实是有些本事的,只笑道:“习武之人粗鲁惯了,大师何必放在心上。却不知道大师能否替我解疑?”
臻善沉着脸点了点头,算是不与邓八百计较了。是因他不知道这位谢三爷的底细,也不知道他为何派人救自己,只是到底是承了他的恩情,所以对他十分客气。
他缓缓道:“说起来,当初柯全恶拜在山门之外,我师父妙仁大师是决意不肯收的,只他后来倒下了,被我明善师弟扶进寺里救治,这才留在了寺里。想来是师父早看出了他身上戾气深重,所以一开始才不肯收他,却没想到柯全恶因此记恨师父,竟暗中下毒害了师父性命,后来又一步步做到了今天的主持之位。”
谢玧忍不住唏嘘道:“这柯全恶当真是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到了佛门圣地竟还不改嗜杀本性。”
邓八百哈哈笑道:“你说那么文雅作甚?这明明叫狗改不了****,柯全恶杀师父杀出瘾来了。”
臻善摇头道:“一码事归一码事,我虽恨他杀害我师父,却也不能胡乱编排他,他杀我师父是不该,杀韦陀却是有原因的。”
“放屁!”邓八百道:“杀人还要什么原因?”
他原也是个好杀的人,砍人脑袋就跟砍瓜切菜一样,全凭自己高兴。
臻善心中不悦,却是碍于谢玧的情面不便作,只冷冷道:“我原也不知道这其中缘故,还是这半年来明善师弟辛苦查来的。原来这韦陀收了柯全恶为徒后,贼心不死,竟然瞧上了柯全恶那个双手残疾的妻子,只趁柯全恶不在的时候,把他的妻子奸/淫了,柯全恶的妻子性情刚烈,受了这侮辱哪里肯活?只一头撞在了地上,当场死了。柯全恶回来后看见妻子的尸体怒不可遏,登时拔刀和韦陀斗了一夜,韦陀年纪渐大,又被美色掏空了身子,本事不如从前,而柯全恶正是年轻气盛,最后韦陀还是死在了柯全恶刀下。柯全恶杀了韦陀后还不解气,竟是一刀一刀剐了他的肉,一片片地晾在屋顶上,引得无数禽鸟争相啄食。”
谢玧和邓八百二人听他这一段话,心里的念头已转过几遍,初听他说韦陀强/暴了徒弟的妻子时,都觉得这韦陀实在不是人,但后来又听他说柯全恶杀了韦陀,还将尸体凌迟了喂鸟,又觉得有些恶心。
“你这样说,倒显得柯全恶对他那位妻子情深意重似的。”邓八百压下心里的不适,冷声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杀他?”
臻善淡淡道:“我不过是将他杀韦陀的原因说出来罢了,至于他对何人情深意重与我有什么相干?他仍是杀害我师父的仇人,如此深仇,焉能不报?好在我今日成功杀了他,如此我师父在天有灵也可以瞑目了。”
邓八百啧啧叹道:“我就说你们这些和尚都虚伪的很,满嘴仁义,下手却狠。”
臻善只当没听到他的话。
谢玧却笑道:“大师如此恩怨分明,和素白简直一模一样,果然不愧是师徒俩。”
臻善听他提到素白,心里一惊,暗道:素白半年前逃出普雨寺,按理早该离开临安城去寻找神医救他姓名了,这谢三爷如何认得他?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