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湖舟拿到解药,就想问柳今今这药如何服用。谁知那位眼波传春,半娇半嗔对他眨了眨眼。他年轻时风流,又一直怜香惜玉得很,却反而因此见多识广,更非急色男人,对那一眼儿的媚,直觉不敢受用。再看柳今今又对小扫抛媚,更肯定其中有问题了。
于是他悄问兰生,“她怎么突然这样?”
兰生要笑不笑,“受节气影响,伤春了。”
古人这词用得多美,不像马蚤包闷马蚤想男人之类的大白话,俗得不好意思说。同样的意思,前者不但让人一听就明,还超有意境情怀。
她幽默的敷衍让柏湖舟好笑,“今早还没伤,看到你就伤了?还有那个柳妹妹又是怎么回事?明明朝你撒粉,结果却都扑到她自己脸上去了。”
兰生耸耸肩,表示不清楚,“这对姐妹花很会惹事生非,柏叔叔最好任她们去,不然保准让你寝食难安。其中,这美色勾人就是那位十分擅用的。”
柳今今简直快气疯了。她当然不记得自己对在场两个男的抛了媚眼,却知道自己会做出这样的行为。她对兰生怀着恶意,想让对方头脑清明之下感受耻辱却无法自控的无奈,没想到居然还到自己身上。刚才,看着柏湖舟惊讶的神情,还有小扫嘻嘻眨眼的回应,想死的心都有了。虽然她很少用自身之能,但用药却毫无顾忌,心情大好或特别糟糕时会随便找人来取乐子。这些被她操控过的人中不乏有事后缓过神来的,对她恨之入骨。而直到此时,她方感同身受。
“南月兰生,你做的好事!还不快给我解开!”解铃还须系铃人,只有施术者才能取消指令。
从柳今今开始甩媚,兰生终于反应过来这是恶有恶报,而且还报得及时。虽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但真是很痛快。既然痛快,当然不会到此为止。
兰生咦了一声,“柳大小姐怎么总说我听不懂的话?我做了什么,又要解开什么?”
柏湖舟看出一点点迹象,“莫非柳姑娘像自己的妹妹一般,害人不成反害……己,呵呵。”又接收一枚妩媚之极的眼波,美人如斯,风景如幻啊。
“……”柳今今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咬牙切齿道,“你们统统滚开!”今天一天不见男人就行了吧。
其实,她也不知怎么解开反噬的心术,爹没教。柳氏心术的很多秘诀她都还没开始学,她娘常说她还小,还有很长的今后。早知如此——早知如此——
“柏叔叔,今日怎么没瞧见车非微?”兰生看不到柳今今的心情,只看到她的恶劣态度。
车非微?
柳今今全身细胞都对这三个字有电流反应,笑得像朵美丽的白花,以嗲得令人起鸡皮疙瘩的飘忽娇柔之声,“车非微在哪儿?我要去见他。车非微,哦,我的微——”
兰生起先憋着笑,到柳今今哦一声的少女呼唤跑出来,就大笑起来,笑得站不直,捂着肚子继续。
柏湖舟看傻了眼,让那种不正常的无脑嗲音激麻了头皮,但有一点他是明白的,对兰生道,“本来你会变成这样?”逢人抛媚眼,听车非微就发痴?
兰生狭细的凤眼无辜睁大,点了点头,表情刁得那叫可爱,“柏叔叔,你看这两人多坏,我都没惹她们,她们又冲我洒毒粉,又想我丢人而死。还好,老天有眼,好人好报。”
柏湖舟身在其中却越看越迷糊,但觉柳今今比较可怜,就道,“算了,大家等着我们回去开席,走吧。”想满足柳今今的愿望,就此“滚开”。
兰生是女人,又跟柳今今对手了几回,知她不受足教训不会服软,“对啊,车非微肯定也等着我们呢,走吧。”
一转身,忽如其来一阵香风,她的身体对气流变化的敏感是超常的,立刻往旁边一让。一道急冲冲的身影从边上过去,又嘎然停住。果然是柳今今。
“车非微一定也在等我呢,走吧,走吧。”小女儿娇嗔,要见心上人的雀跃,面颊绯红,双目含春。
兰生心想,和喜欢大个子殿下泫胜的朵蜜小郡主差不多,柳今今率真起来,还是不令人讨厌的。
“嗯,车非微一定很高兴见到你,我带你去。”兰生任柳今今挽住自己的胳膊,很确定只要三句不离车非微,这位的脑容量只能存三个字,没空去暗算别人。
柏湖舟暗自抹把汗,想这丫头才不是好人,没好气瞥她,“你以为我是同情这位柳姑娘么?我是同情车非微。”
“有美女像蜜蜂一样围绕着他,还要投怀送抱,叔叔不是同情,是羡慕吧。”节日要有节目助兴,兰生不打算独乐乐。
一句里没有车非微,柳今今就回神了,恶狠狠瞪着和自己并肩的兰生,刚要挣脱——
兰生道,“车非微。”
柳今今立刻乖巧。
兰生想,车非微比紧箍咒还灵,唐僧一念紧箍咒,孙悟空还要折腾半晌才听话。她又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柳今今点名车非微,而不是柏湖舟啦,遥空啦,甚至现成在眼前某个扫地的,也就极有可能是这位姑娘心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名。说起来,柳今今在玲珑水榭也提过车非微,说某某仙子花痴他,现在感觉是酸溜溜啊。莫非——
兰生脱口而出,“你真喜欢车非微?”
柳今今想也不想就答道,“我当然喜欢车非微,从小就喜欢他。”
心声?或是催眠?很难判断。不过不关她的事,她只想看看这位怎么投怀送抱,怎么黏着人,而且还得坚持到天亮。兰生嘿嘿嘿得笑。
落在柏湖舟眼里,一种这辈子都别得罪她的认知油然而生。
“叔叔不是让人请遥空大师去了么?怎么没来?”兰生想起来就问。
“这庄子虽小,找人还是要花点工夫的。”柏湖舟其实也有点奇怪。
他们边走边说,渐渐瞧不见之后,园门外的假山后无声出来两人。
“你看见了吗?”一人可不就是遥空?不是没来,而是早来了,猫着。
另一人柴鬼,入了天玄道仍坚持用奴名,“恕弟子眼拙,虽知柳氏姐妹分别用毒粉和心术暗算控制她,却实在看不出她是如何化解的。”
“掌门师兄说你非常努力,虽然起步比别人晚了些,未必不能成器。你不要有负担,就凭直觉说吧。”天玄道封山,只能出不能入,由遥空代师兄传授。
“好像有肉眼看不见的屏障,护住了兰生小姐,且将毒粉,甚至连柳今今的天能心术都反弹了回去。”柴鬼一直记着兰生对他有恩,言语之间十分尊重。
“屏障?你最先想到的是什么?”遥空接着问。
“气。”柴鬼答。
“我也这么想,如剑气,丹田之气,可以心随念转。她虽是明月和东海的血脉,却无天能。她娘怕她遇到诸如此类的麻烦,大概为她请了名师教护身之法。”遥空说到这儿似乎挺肯定,末了却加两字,“也许。”
“师叔不确定?”柴鬼不但精通乐律,对各种声音的微妙变化能即刻分辨,也是他的专属长项。
“确实还有一种可能……”然而,遥空没有把话说完,“……这对姐妹也真是让人头疼,屡次在她手上吃亏,却屡次冒犯,如今弄得像不共戴天的仇人一般,叫我如何从中调解。”
东海北疆虽相隔万里之遥,但都是能族,也都灭了族,后人若能联手,或者可以抵挡更大的灾难。大荣的星空异象频频,即便他花了半生观天看星,自以为可以窥破一二,也已经没有头绪了。他只知要变,能者的变,皇朝的变,天下的变。
两人回到庄前水亭,只见柳今今追着车非微跑,车非微在桥上边跳边大喊救命,而众人或惊或呆或笑。那位南月大小姐,六皇子妃娘娘,兰大姑娘,笑得最欢。遥空不禁叹气,好好一盘打算,显然不会有人给自己面子,硬捣散了。
但除了杞人忧天的遥空大师,倒霉的车非微,格格不入的柴鬼,也就是除了天玄道的人,其他人在这日余下的时光里非常开心。
“伤春”的主角柳今今,是以非常花痴的模样登场的,但包括兰生在内的每个人都对她追逐撒娇的行为十分友善,没有异样轻视或贬低。单纯到全透明的喜感,这样风和日丽桃花十里的好时节,有什么不妥呢?
而因为柳今今和车非微这么你追我逐的一场闹剧,那或多或少存在女孩们心中的春思也很健康得发散了出去。
寒食节的第一日过了。回府的路上,玉蕊流口水睡得香,皮球拿炭笔说要画下来,还有金薇睁一眼闭一眼的淡笑面容,兰生相信自己会记得很深刻。至于柳今今,第二日是羞得要上吊,还是火得要烧房子,她将之抛到了脑后,因为她一点也不怕柳氏姐妹再来报复。来一次打一次就是。
第二日,景荻来信请兰生去锦绣山庄,她美滋滋地想,“分赃”的时候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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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第二更。
感谢亲们支持的粉红,有的话,再给点哈,不会嫌多的。
第三更还是晚,情节又跟明天相连,不想闹心的,一定明天再看哈。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