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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缧绁之忧(三)(1 / 1)

沈舒窈抿住唇,徐徐将手收了回来,“所以你担心,圣上会为了天下黎民百姓而牺牲你?”

“怎么能不担心?我虽然也是王爷,可我一直以来都是鲜衣怒马,从没有替圣上的江山社稷分忧过,眼下又闯下弥天大祸。圣上若是不想见两国兵戎相见,百姓士兵血流成河,就必定会就丕威之死给聃狎大王一个交代,而我这个罪魁祸首如何能逃过罪责逍遥法外呢?”

萧睿毫无血色的脸庞,惶恐不安的神情仿若暗沉的长空,乌云一卷一卷地波涛汹涌袭来,长空经受不住重压被迫下沉,那被压低的高度几乎触手可及。

而在最不堪重负的时候,豆大的雨珠倾天而下,噼里啪啦打在凝重的乌云上,清脆的撞击中掺杂着破碎的撕裂的破碎声。

就像迷失在盘根错节的萧萧枯藤丛林里,找不到求生的方向,亦没有了生存的动力,仿佛剩下的只是死一般的沉寂与诡异。

沈舒窈思索了一下,说:“皇上会杀你吗?”

“应该不会,如果皇上要杀我就该把我打入天牢,而不是仍在无人问津的宗人府了。”

“既然性命无虞,那你犯得着着摆出一副马上奔赴刑场的绝望样?吓得我的心都跟着揪紧了,还以为皇上当真不念兄弟之情,为了一个小国的使臣而随意要了自己兄弟的性命。”她简直服了这个人。

萧睿苦着一张脸,摇头叹息道:“虽然性命无碍,但凡进了宗人府的皇室宗亲就等于是终身囚禁了,想我大好年华却被圈禁在这一方小小的院落等死,我的人生还未行至一半,世间那么多精彩纷呈我都未曾领略,这不是让我抱憾终身吗?”

“就算你想在这安度余生,恐怕晋王也不会答应”沈舒窈的目光越过他,看向远处一棵兀立的苍松。

“你是说四哥已经说服皇上让他再次出征?“他激动地从石头上弹起来,顷刻乌云转晴,“自我记事起四哥就一直征战沙场,他是别人眼里所向披靡,战无不胜的战神王爷。其实我知道他这些年为了东陵吃了太多苦,光六年前那一场大战,他就胜负重伤,昏迷了整整三个月,军医们纷纷束手无策,他差一点就去了。万幸,他后来醒过来了,可是却在榻上足足躺了一个月才能下床。”

“而今他却为了我又重新披上铠甲驰骋沙场,真不愧是最疼爱我的哥哥,这样,你回去转告他,就说我在宗人府你一切都好,让他切勿挂念,让他在战场上务必多加小心,弟弟我等着他凯旋归来。”

沈舒窈无比郁闷地乜了一眼这个听话只听半截的人,接着道:“晋王爷确实在帮你,却不是要与聃狎兵戎相见,而是在今日特地进宫面见圣上,把你这桩原本该由宗人府处理的案子移交到了刑部。

虽然你暂时只能待在这里,可是你的案子却因此出现了转机。以往刑部是不能插手宗人府的案件,毕竟这些都关乎道皇家颜面,知道的人当然越少越好。”

“可是就算移交到了刑部,可我杀人是事实啊,我依旧要接受惩罚,还是会被囚禁在这里啊。”萧睿的熊熊气焰一下子熄灭,垂头丧气地又坐在石头上。

她缓缓坐在他对面的乱石上,手指在膝盖上敲了敲,正色地看着他,“这起案子有几处禁不起推敲的地方,只要给我些时日,必定能将它调查清楚。”

这时,外面响起了脚步声,沈舒窈赶紧站起来将食盒拎在手里,仓促地说道:“我先走了。”

“好,我等你的好消息。”萧睿压低了声音点了点头。

此刻,顾燊和栗琨徐徐走了过来,沈舒窈赶紧上前给两人行礼,然后走了出去。稍后,顾燊亦找了一个理由离开了宗人府。

在粼粼马车上,顾燊凝视着沈舒窈,低声说:“宁王这起案子查起来恐有些棘手,届时你若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开口。”

“多谢顾公子,接下来若是遇到困难,只有晋王爷在应该也能迎刃而解。”沈舒窈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与他之间还是不要少交集的好。

见她如此明显的拒绝,他向来温和的眸光却在此时蒙上一层暗沉之色,那暗沉后面酝酿的波涛让他在此刻恬淡的环境下,几乎要夺眶而出。

他望着她漠然的表情,却在刹那之间移开了眸光,车帘摇曳流转,清风徐徐拂在他脸上,让他的神明亦清醒了几分。咫尺之遥的女子虽依然是自己的未婚妻,可是她的目光在任何时候都是平静无波。

他知道之于平静下的是对他毫无感情的冷漠,可是他却心甘情愿地跌进她冰冷的潭水之中,纵然潭水沁人苦涩,他亦心潮澎湃甘之如饴。

夕阳的光芒穿透重重叠叠的云层,在这明丽的霞光下,仿佛整个碧蓝的天际都被镀上了一层金光闪闪的鎏金,时而柔美恬静,时而妩媚跳跃。

马车终于在晋王府大门口停了下来,沈舒窈再次对顾燊道了谢,然后径直朝侧门进去。她心中有很多疑问急于解决,顷刻便骑着小斑马离开王府。

等到了刑部她依旧将小斑马交给门房照看,然后朝着验尸房的方向去,她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剖尸,虽然萧玄奕说过会在此事上与聃狎使臣交涉,那么想必他是会有办法说服想他们同意她解剖尸体。

此时,福伯正倚靠在藤椅下打盹儿,听见响动缓缓睁开略浑浊的眼眸,“沈舒窈又来验尸?”

沈舒窈轻轻点头,“福伯今日气色不错,可是风寒好了?”

“差不多了。“他缓慢地从藤椅站起来,扭动着被压麻的手腕,“这人啊,上了岁数毛病就多,一个小小的风寒竟然折腾了我小半个月,说不定哪一天就一觉睡过去了。”

她望着他沟壑沧桑的面容,心中不自觉地涌起一丝悲凉,常年看守尸体的人,身体或多或少都浸入了尸毒,本是知命之年,而身体却已是古稀之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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