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可我们已经灭国国破,就靠我们两个女子?······”
“女子怎么了?”
“母后,女儿并不喜欢他,你还逼我主动去和他生孩子,女儿做不到。”
“放肆,别说为娘我放不过你,难道你敢违抗你皇兄的遗诏,你不怕毒誓之报?我们能走到这一步,经历了多少生死考验?我们决不能放弃,你一定要主动和他在一起,生他的孩子,我会让旃优安排好这一切的。”
玉山女终于动心了了,她点头道:“好,母后你放心,女儿想通了,女儿为了我朝复辟,愿意舍出性命,委身汉太子,为他生孩子,我会尽一切努力去实现,我们复辟大秦,复仇大汉的计划。”
那孩子刘恭也醒了,孩子很可爱,虎头虎脑的圆脸,还有一些婴儿肥,粉嫩的脸蛋上,是黑葡萄一样晶亮的眸子,充满了灵气。他很爱说话,一见胡姬宫主就“咯咯”笑着,皇外大母叫过不停。可是,胡姬冷酷了下来,凶狠地端详着他,突然,疯狗一样伸手痛下杀手,揪住他的脸蛋,疯狂充满戾气地尖声大喊道:“你竟敢忘了日课,说,你天天誓言的是什么?”孩子被痛得惊天哭喊起来,但是,没有丝毫的惊慌,可见他已经习惯了这种永无止休,不记得从什么开头,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的恶毒虐待。胡姬并没有住手,相反越来越用力拧他,立刻乌青、红紫可怖的伤痕在孩子身上盛放。
接下来,违反生物常识的一幕发生了,那孩子竟然停止了哭叫,变得麻木,脸上满是仇恨,眼里满是怒火,用奶凶奶凶虎狼一样的声音道:“汉灭我秦,臣虏我娘,永记灭汉,舍命复秦!汉灭我秦,臣虏我娘,永记灭汉,舍命复秦······”胡姬这才笑了,脸色雷阵雨一样飞速地变得慈祥,春和景明一样的慈祥,疼爱的抱紧自己的外孙,痛惜地抚摸他身上的伤痕,泪水涟涟地自责道:“恭儿,你不要怪我,外大母不是不疼你,而是要让你记住,永远记住仇恨,记住为你娘和你外大母后报仇复国,灭掉汉,复辟秦。你太小了,而且,这样险恶的形势,说不准你马上就得永别离开我们,我不这样下狠手对你,你就会很快忘记了我们努力在你身上所做的一切,到了那时候,你只记得汉的帝王荣华富贵,而忘了秦的国仇,还有你娘和你外大母的家恨,那我们这么久,用了全部身心对你所做的一切,都会付诸东流,你要原谅我,天也要放过我,我是没有办法啊······”
突然,一声轰然大震,陇西郡敦煌县的舜帝神宫挛鞮夫人的房里,整个门扉被一个活生生扔进来的人砸飞,顿时,碎屑起飞,灰土飞扬。她发现门外满是白刃森森的士卒,蜂群一样正在冲锋闯进来。当头一个被甲戴盔,犹如天煞一样的人怒吼一声:“挛鞮夫人,······”
面对眼前的一切,秦胡姬挛鞮夫人面如止水,淡淡地回道:“你们终于来了,好,早就应该来的。”她这一句话,让汉军这边上上下下所有的人先是愕然,接下来被吓住了。鲁元公主急忙道:“胡姬夫人,你不要多心,我们奉了新皇帝诏令,只是来迎接小王子回朝,其余的一切听你们自决,你放心好了。”挛鞮夫人颔首道:“好,小王子回朝,才是他应该去的地方,才不负他高贵的身份,天生他必定来享这世界上无上的荣华富贵,唯有这样,他才得其所也。”话说到这儿,鲁元公主松了一口气,暗自拍拍胸口自己压惊,她太紧张了,她无比担忧的胡姬夫人母女俩死磕到底,宁可鱼死网破也不交出小王子的一幕没有出现,她寻思这是不是先父皇刘邦的在天之灵在庇佑自己,总之,在谢天谢地不已。当然,胡姬挛鞮夫人这一句话也在宣布,她们一家生离死别的时候到了,或许眼前小王子刘恭这一别,此生此时在这儿是永别,再也不能相见了。
多情自古伤离别,更何况是眼睁睁分明知道的诀别,惠嫚公主再也受不住了,一把上前搂住自己的儿子,凄厉地呼号一声:“不,我不能让恭儿离开我,我不能······”挛鞮夫人走向自己的女儿,眼神坚定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内容太多了,多得容不下要往外溢出来,那是千言万语,挤压成一个再小不过的奇点。她对女儿一字一顿说道:“恭儿将是汉王子,我们给不了他这一切,能耽误他吗?”惠嫚公主把儿子紧紧抱在怀里么就是不放手,嚎啕大哭道:“问这个世界,谁不自私啊?儿啊······”就在这时候,让人吓一跳的一幕发生了,刘恭用脆生生的童音道:“娘,外大母,你们让恭儿跟他们去吧,恭儿都记下你们了。”
挛鞮夫人笑了,开心地笑了,惠嫚公主张大嘴巴,缓缓地松开自己的孩子刘恭,挛鞮夫人用梦呓一样的声音交待:“好啊,恭儿,你记下皇外大母我和你娘了,从今后你不用天天来念早课誓言了,因为你已经记好了,再也不用了,去吧!”惠嫚公主锥心泣血,道:“孩儿,以后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跟着你的父皇好好地活着,娘只要你这个······”说完,抱起刘恭,脚步沉重地一步步走向鲁元公主,然后,低下头,再也不看孩子一眼,只是高高捧出道:“长公主,这是汉家小王子刘恭,是我和皇帝的孩子,你的亲侄子,从今后我们母子再无相见之期,我们再也不能照顾他了,一切就委托你这个皇姑了。”
鲁元公主郑重接了孩子,安置在自己的身边,顿时泪流满面,气息哽咽,想说什么,只是胸口刺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唯有点头,
忽然,一声尖利的筚篥声,鸣沙山就被黑了,满眼都是铁骑,当头一杆大纛绣着一头苍狼和白狗,“呜呵呵”叫阵的怪兽一样的声音,在呼啸的沙漠风中肆虐,这一幕让樊哙悠悠吐出一句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匈奴,匈奴来了······”
不大一会儿,汉将不害将挛鞮乌兰夫人和惠嫚公主,还有杨熊他们押了出来,直送到匈奴军阵前。她们拜倒尘埃,高呼一声道:“天单于,我们终于能活下来了??????”然后,突然,她们一起面向东方,叩拜故土,或许她们清楚,这一辈再也回不去故乡了,旋即,他们随冒顿向北,万马奔腾而去······
接下来,陇西郡敦煌县的舜帝神宫,鲁元公主、樊哙、灌婴正在清算曾是秦余孽挛鞮乌兰夫人和惠嫚公主的余党,对那些曾是她们旧宫人的那些女子进行收孥造册登记,并依照吕后懿旨收入汉宫。就在灌婴落笔登记的时候,他听到了一句熟悉的声音:“民女程氏······”突然,鲁元公主尖叫一声道:“天啊,你不就是秦惠嫚公主,你没有随你舅大父去匈奴······?”说话间,樊哙和灌婴已经反应奇快,一瞬间,铮铮出剑,锁向那女子的咽喉,顿时间,那女子吓得面如土色,哀叫道:“民女是惠嫚公主的宫人程氏,不是公主,只是像她,一直以来所有的人都是这么说的······”鲁元惊叹道:“世间哪有这么像的两个人,分明是孪生姐妹一般,你说的也是,本公主可是亲眼得见秦公主随他舅大父冒顿大单于去了······”灌婴道:“那公主就休要多心了,这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她们只不过是像的两个人而已,没什么稀奇的。”樊哙道:“就是,那就别浪费时间,收孥,将她带回汉宫······”
那天,长公主和张皇后去谒见太后,三人正说起惠帝可怕的近况,大家那是既心痛,而又毫无办法,就在这时候,只见太后身边的一个新任宫官——婕妤医官程氏走上前来,理好宫妆,落落大方地道:“太后,长公主、皇后,皇上如今是心理和生理都病了,这是任何医药都医不好的,时间一长,必然成为绝症沉疴,那就无药可救了······”太后一听,脸色大变,凤眼寒光凛凛,追问道:“那你既然敢这么说,肯定有破解的法子,对吧?”程婕妤抬起头来,骄傲地扬起下巴,她顿时从一个普通的宫官,化身为雍容华贵的仕女,问:“长公主,你看臣女像谁?”鲁元审视她一回,在端详一回,突然大叫一声道:“本公主知道你的底了,皇弟有救了,皇帝一定有救了,因为你就像······就像秦公主,秦惠嫚公主。”
太后拍案而起,道:“哀家记起来了,是前朝秦胡姬夫人和秦公主的人,是陇西郡敦煌县舜帝神祠被收孥回来的罪人······,”程婕妤拜伏道:“臣女蒙太后厚爱,所以,到了今天,我愿以此身报太后知遇之恩,去让皇上重新好起来······”太后此时满心里都是想着自己的外孙女身为皇后的张嫣的地位,但虽有万般不甘,但是,皇帝的身体让她不得不刻不容缓地答应一切,她颔首道:“那好吧,你既然曾经是秦公主贴身的侍女,自然对他是万般熟悉,你就自己装扮成她好了,况且你还是前朝和当今宫廷里的女医官,这也再好不过了,哀家就择日送你进宫去。”
接下来的日子,谁也没能想到,惠帝在短时间内,竟然脱胎换骨一样好了起来,勤于政务,并对母亲吕后万般恭敬,那感恩的言表,吕太后远在宫外也能感受得到,接下来,惠帝去了她的长信宫开始了久违的请安。就这样,惠帝终于找准机会对母后开口了:“母后,孩儿心里有一件事儿放了好久,一直不敢提起。”太后道:“是让哀家答应你立大世子恭儿立为太子,没错吧?”
“母后,你都知道了,这能行吗?您看······”
“知子莫若母,你那点小心思,娘早就看出来了,你想啥呢,恭儿不管他娘是谁,他就是我大孙子,这太子该立,还必须是他,你这个皇帝放心吧,娘会答应你。”
好一场长夜之饮,惠帝兴奋得意乱神迷,西凤夫人舞影缭乱,一直到鸡鸣五鼓,惠帝起身,用手一招西凤夫人,口齿不清地道:“我的美人,我们该共度···良宵···都散了······”于是,好一场人散后,一弯新月凉如水,西凤夫人扶持着皇帝,随手放下重重帷幕,步入灯烛阑珊深处,不多久,从宫闱深处传来了他们恣意“吃吃”的笑声,所有的人提起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黎明,突然,看见西凤夫人赤足蹀躞而出,她凌乱的鬘发斜耸着金子步摇,但面色十分冷静,从口中低声咬嚼几个字出来:“皇帝已经驾崩了!”
这一句话简直是天崩地裂,整个汉宫顿时嗡地炸了,宦官们什么也顾不得了,飞奔四去禀告太后和皇后,北军太尉樊哙闻信火速率虎贲军镇住月室。太后在长信宫刚一听到这个消息,叫一声:“上苍,我的儿······,起驾,哀家要驾临未央宫紫微宫!”她稳稳地坐了下去,开口说了第一句话:“当时在帝崩现场的西凤夫人何在?”
一句话还没说完,听得一路悲啼自远而近,原来是西凤夫人一身缟素,白衣胜雪,脚步虚浮蹀躞而来,“噗通”一声跪倒在太后面前,仰头直言道:“太后娘娘,臣女西凤夫人,当初自荐进宫,初心是使惠帝龙体得以康泰,今帝不幸山陵崩,是臣女失察渎职,枉负皇帝嬖幸,愿从此进入禁宫自省,等到皇帝大殡之日,臣女自愿殉葬,永追随今上于泉下,长夜万世伺候皇帝。
就在西凤夫人被殉葬惠帝的前夜,那天,天上乌云败絮一样遮住月亮,一队人幽灵一样穿过永巷,来到了幽禁西凤夫人的禁宫,随着“扎扎”的推门声,一阵阴森森刺骨冷风吹过,西凤夫人面前的那根蜡烛发出幽幽绿光。忽然,一个瘦小的身影冲向西凤夫人,压抑低声地叫了一声:“娘,””他一手摔下头上黒纱,原来他是少帝刘恭。程婕妤一见,眼中寒光凛凛,急促低声道:“逆子,快回去,谁让你来的?”
“娘,你历经千辛万苦,又装成西凤夫人,孩儿知道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恭儿,可明天就要给父皇殉葬了,从此阴阳两隔,永远也见不着了啊,我不要你死,我不做这个皇帝了······”
“为了复辟大秦伟业,我和你外大母可以不要性命,好不容易熬到这一步,你要是再犯浑,为娘就咬舌自尽,你就是大秦的千古罪人,快走!”
到了这时,少帝再拜,深深看了自己的亲娘——秦公主化身的西凤夫人一眼,咬牙切齿道:“娘,那你走好,你放心吧,孩儿已经记住了,只要有孩子在,孩儿必定让汉江山变为秦社稷!”说完,梆梆几个响头叩下,然后,疾风一样消失在永巷的尽头······
终于到了皇帝大殡的日子,长乐宫的鸿台之下,前导惠帝英魂的旌幡如林一样树立了起来,右边为代表太阳的三足金乌和七尾狐,左为代表月亮的蟾蜍和玉兔。中间树幡隶书写道:“谥号孝惠皇帝之灵柩过所毋留”。其时,惠帝身着玉衣已经入殓,黄肠题凑和梓宫、便宫和外藏椁,已经摆出,烹熟的整牛端上灵前,接下来,隆重的大戏,西凤夫人的殉葬正式开场,许多人和许多的众生相正期待这皇帝葬制的**到来,这是一场人性虐杀的盛宴。
西凤夫人含笑走向那辆特殊的床车,先向太后行了子媳大礼,恬然地走向那辆床车,然后在侍儿的扶持下,不失优雅地登上,再躺了下去······她全程如同行云流水,丝毫看不出有一丝死亡的气息,看得太后暗暗心惊,看得所有人脊梁上透出一丝寒意。两个宦官上前手脚麻利地打开机关,然后锁定西凤夫人的双手双脚,就这样,西凤夫人就像一个跌落在人间的天使,用海棠春睡的风姿,用美人榻上牡丹躺告别这个人世,她没有表现出一丝对人间的眷念,相反,她乐意去陪自己所爱的人——惠帝,永夜同穴!
奉常大夫叔孙通,紧盯住日晷,终于喊出一句:“吉时已到,送西凤夫人陪帝同穴!”西凤夫人最后看了一眼蓝天白云,还有自由的鸟儿翱翔飞过,她美丽的大眼睛最后还是滑下了两串清泪。一阵“扎扎“的车轱辘声响起,那个床车终于在滑轮绳索的控制下,沿着惠帝帝陵的斜坡甬道,缓缓地滑向墓室深处······忽然,意想不到的一幕发生了,一直在奉孝的太子刘恭,猛地放下手中的惠帝牌位,一下子冲到了床车的前面,几乎是嘶吼了一声:“娘······”这一切来得石破天惊,风云突变,大家立刻反应过来,猛地停下下滑的床车,大家面面相觑,怔怔地盯住刘恭。
那辆载着西凤夫人殉葬的床车,越滑越深,渐渐没入黑暗之中,像被一个无底的黑洞吞噬······终于牵引绳子松了下来,说明西凤夫人那个床车到底了,最后,在隆隆声音中,两扇巨石做的墓门在缓缓闭关。
吕后、鲁元长公主和少帝刘恭这一行人脑海里,不约而同地闪现出从秦灭国开始,到秦胡姬夫人和女儿惠嫚公主如何设计为汉仇人太子刘盈生子,再到宁可牺牲自己,不惜用一切手段复辟秦朝。这一幕幕如同电影一样,在她们的脑海里闪现,终于定格了······吕后复杂地看了眼前自己的亲孙子刘恭一眼,良久无语,最后悠悠出声道:“恭儿,走到今天这一步,勿要怨天尤人,你只是上界的童子命,现在,时辰到了······!”
也不知这话出自生杀予夺的强女人吕后之口到底是什么意思?能否意味着决定少帝刘恭存亡?眼见得这惊天的复仇秦计划,在眼前坍塌,皇姑鲁元又该怎么做?这汉宫宫闱又是怎样变成屠宰场的?正所谓,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不尽长江万古流!欲知后事如何,敬请阅读第六十七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