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太后吕雉道:“哀家其实早就知道了,想当年兰芷自星空深处,乘了天槎而来,可能是因为天槎故障之故,遗落人间这么些年,和你有了夫妇之实,为你生出一大群儿女。后来,异界她的亲人来找到了她,只是她剪不断红尘情缘,所以才跟你老,而你不知珍惜还要暴虐她,因此她休夫离你去,说不定她的世界是休夫有道理的,如今你就不要悲伤了,后生好好想着她的好吧。”
曹参听了,突然间似乎彻悟了,不再悲伤,只是心里静如止水,十分安详。就在这时候,审食其来报:“赵王近来得了一奇珍,使大将军丁复押送回宫来了,现在已经抵达了宫门的大阙之下,马上就要来进献太后······”吕后听了不以为然道:“赵王一个少孺子,本性贪玩,哪有心思去得到什么奇珍?你就别说笑取悦哀家了。”一边的护军大都尉灌婴正在朝中,恰好今天也来朝觐太后,听了应道:“赵地物华天宝,领有河东、河内、太原、上党、代、雁门、邯郸、巨鹿、横山数巨大郡大部,还有女娲山仙乡,赵王虽幼,赖赵相周昌等辅佐,政通大治,苍生人心所向,能得到世上奇珍也是不稀奇的。”
这一来一下子就点起了吕太后的兴趣火苗,立刻振奋起来,问:“是吗?但不知道是得了什么奇珍?”食其道:“说是得了一个五凤之一的祥瑞之鸟,叫什么···什么鸑鷟,浑身紫金颜色,辉耀日月,在那太行山山中啼声入云······”太后听得双目炯炯,往前凑近几尺,急忙问伺立的奉常大夫叔孙通道:“你是博士,平日里做的是闲人官,这会儿也该起点作用来,你快给哀家细说端详,什么女娲山、五行山?什么五凤、鸑鷟的?”
太后这一番话,浑似刮刀刮脸,让叔孙通面脸通红,好不尴尬,太后见状笑道:“都是老人了,哀家就不见外了,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在意什么?快说,难不成你这个从始皇帝来的博士都不懂,还要掉书袋子不成?”叔孙通一听这句话,心里放了心,反倒是亲切了,赶紧对策道:“天地玄黄,以凤凰为羽族之君长,龙为鳞族之君长,麒麟为革族之君长,龟为甲族之君长,人为诸族君长之灵长。其中,凤凰具象有五种,赤色叫凤,一名朱雀;黄色的叫鹓鶵;青色叫鸾;紫色叫鸑鷟;白色的叫鸿鹄。其中朱雀最为至尊,而鸑鷟就是凤凰的五类之一,也是极其罕见的祥瑞之物。这一回,被赵国猎户狩获,进宝给赵王,实在是难得之极致,至于说到女娲山,就是太行山之别称,也有叫五行山的。”
叔孙通这一番话说得太后兴致盎然,又往前凑了几步,生怕漏掉什么精彩的内容,迫切道:“果然是祥瑞之兆,那赵王这孩子也太懂事了,一有好事儿第一想到的是哀家,只是按道理,也得先从皇帝那儿开始才是啊。不过这道理说起来也一样,他是记挂哀家年纪大了,贪个新鲜稀奇,可这是神迹是轻薄玩忽不得的,赶紧吩咐下去,全宫里焚香洒扫,全都虔诚随哀家恭迎神鸟。”
太后的长信宫今天也是人气冲天,恰逢几位要臣都相约来谒见她,她正要有出一风头的热望,恰好被这条天大的好消息推波助澜,那是兴致勃发,急忙传令下去。众位宫官率宫女们可就忙了起来,一个个动手布置宫廷,人人都怀有敬畏之心,毕恭毕敬地恭迎将要来临的赵王使者大将丁复,等他奉献那神鸟而来。
正所谓希望越大,就失望越大,这长信宫的上上下下这一通忙啊,热汗挥洒不说,还一个个不敢多说一句话,为恐怕招惹了神鸟,天降不测之祸。可是,就这样时间在激动中缓慢的流逝过去了,他们并没有等来什么神鸟,不但没有神鸟,连赵王的使者影子都没等到。这是怎么回事?是路上出了岔子,丁复让神鸟飞了,是走岔道了?还是审食其报错了门?反正是什么也没有,什么也没等来。太后真的心急了,她就越迫切地想瞅瞅这神鸟啥模样儿?一身紫金,能当灯盏使吗?这一急,时间就更难熬,她心里一开始还在安慰自己,这越是难得的稀罕之物,越是压轴难得出场的,要不,那么容易得见,那是啥五凤,那不就是鸡毛吗?既然是这样,那就得耐住性子,那才叫虔诚,等吧,一个时辰过去了,这就等不得了,更要命的是,这种保持端正虔诚的态度真是太累人了。
怎么回事?太后最后有些恼火地瞅了食其一眼,食其吓得一缩脖子,这样他觉得离砍头的钢刀要远半寸,起码安全些,赶紧分辨道:“臣该死,臣以为既然赵王得了稀世宝物,又特使人送进宫来,这还用问吗?当然是送到太后的长信宫了,哪知道这······”太后一咬唇道:“废话,天子才是四海人主,他虽是子,也是天下之君,当然赵王奉献鸑鷟要从他开始,哀家平日怎么教导你们的,走吧,大家随本宫去未央宫天子处,瞻仰神鸟去。”食其只得苦逼着脸,随太后一行去见皇帝。
太后一行逶迤来到了未央宫,看见皇帝正在鸿台一个人独享清净呢,听得母后来了,急忙迎过来,一脸茫然道:“母后今天怎么突然率一大帮子人来了,你也不提前说一声,儿也好去迎接娘啊。”吕后道:“来瞅瞅那神鸟来的,那神鸟呢?你恭送去宗庙供养起来了?千万可亵渎不得啊?”皇帝一脸讶异道:“什么?什么神鸟?母后在说什么?”这一下轮到吕后一头雾水了,她惊呼道:“这么大的事儿,你这个天子难道不知道?难道赵王的使者没有给你送神鸟过来供养?”皇帝苦笑道:“孩儿真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啊这是?”
灌婴道:“这怎么可能?赵人在太行山得到了一只五凤之一鸟类——鸑鷟,通身紫金,熠熠生辉,进宝给赵王,赵王已经命大将丁复送进京城来了······”皇帝听得瞠目结舌,问道:“竟然是五凤之一,那神鸟呢?怎么不送给朕瞧瞧,在哪儿,朕赶去瞅瞅,这也太稀罕了,别让他飞了,快,快,备驾!”到了这时候,忽然,听得太后出声冷笑三声道:“在哪儿?哀家知道它在哪儿了,别忙了,它飞不了,哀家会让它献身的,你们都在这儿等着,神鸟很快就会出来,如果不出来,哀家要让那后台山呼海啸,四六调底,这还了得,分明是僭越忤逆大罪,灌婴、食其随哀家走!”皇帝急问:“母后这是要去哪儿?”吕太后愤愤道:“你这个天子,没你的事儿你就有事儿,有了你的事儿,你反到没事儿了,你先别问,后面你自然就会明白,不过等到你明白了,你就不要再多事儿,走!”
淑房宫,太后走到百步警戒线的时候,下了车辇,听得一声激越的鸟啼声,正所谓一鸣惊人,冲天入云,她冷笑一声,提起裙幅就向前冲去。灌婴赶忙提醒他道:“太后,淑房宫前面那道红线就是高皇帝临终的时候,诏令的止步线,任何人不得在戚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闯进去,否则一如抗旨,等同谋反!”太后道:“是的,没错,但今天不一样,今天这贱婢已经僭越谋反,铁证立刻就会捻来。哀家是太后,今天乃是秉持汉律来法办之,传哀家之命,进百步止步线,入淑房宫!”
这时候的淑房宫里,戚夫人正在逗鸟玩儿呢?再看那鸟,一身紫金颜色,闪耀着金属的光泽,仿佛凝聚了所有色彩的变化,渐变,对比,顺看的色相,倒看的色调都在紫色的范畴内,变化成气象万千,令人叹为观止。戚夫人和侍女贾佩兰不时发出啧啧惊叹,夹杂惊呼和欢笑声,让宫门外的太后双眼都要喷出火来了。难道古代有凤凰吗?当然有,也当然没有,为什么这么说呢?先来说有,凤凰本脱胎于古人崇尚的雉类,如美轮美奂的红腹锦鸡,这还造就了陕西的宝鸡市名头由来——相传秦文公在陈仓山中得一对童男女,有人对他说,这不是人,而是神物,得男者称霸,得女者称王,那对童男女一听自己身份被人说破,便化为石鸡(雉)飞去,啼声入云,这就是宝鸡市的名称来由。雉、神童子、凤的角色切换和互化,加之人类对最美丽的鸟都会本能神化的共同秉性,如热带雨林土着总会神化天堂极乐鸟和凤尾绿咬鹃,所以缔造了凤凰,这就是没有,综合起来就是有神鸟凤凰,却又没有的理由。
现在,淑房宫内的这只五凤之一的所谓神鸟鸑鷟,就是曾经存在过的一种炫丽无比的中华雉类,其实并不是什么神鸟,要是神鸟的话,还会落入猎户的手里?突然,淑房宫的朱门在毫无征兆之下,轰然洞开,这在高祖山陵崩之后,是从来没有的事儿,因为当初高祖皇帝的深谋远虑,他留下的这条任何人不得在戚夫人不知情的情况下,擅自进入她的淑房宫的百步红警戒线,踏入这条红线,那就等同于抗旨皇帝,后果形同谋反的遗诏。就这条诏令约束了后来的所有人,其中也包括了权后吕雉,但今天这一切结束了。
戚夫人错愕不已,结结巴巴问:“太后,太后你来了······”吕雉横眉倒竖,拂袖震怒,叱责道:“好个戚懿,你竟敢僭越朝仪,把玩五凤,亵渎神灵,你心里还有君长王法没有?”戚夫人一见这个阵势,心里猛然就明白了这事儿火大了,自己果真是不懂事儿,不由得双腿一软,跪倒在太后面前,倾诉道:“太后,是臣妇错了,小儿得到了稀罕物,就送进长安宫里来,我一时高兴就忘了形骸,就拿来先瞅瞅,这和小儿如意绝对没有关系,全是我的罪,没有想到先来孝敬太后······”太后冰冷地打断她的话道:“老妇何能何德,你要君君臣臣的是天子。”戚夫人赶紧道:“臣妇该死,我这就让人,不,臣妇亲自奉献皇上······”
就在这时候,非常灵幻的一幕陡然出现了,在天宇的彩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红点,接下来,红点越来越大,瞬间就到了眼前,原来是一只血红的火凤凰,只见它简直是一团火焰,是一颗烈火熊熊的火流星,它聚齐了所有的光明,沸腾着明黄、亮橙和白炽,它冲向那只关着鸑鷟的华美鸟笼,然后,整个宫殿被一片高光笼罩,炫人双眼,等大家再度能睁开眼睛的时候,那只殿宇一样华丽轩昂的鸟笼子里头的那只火凤凰——朱雀和紫金色的鸑鷟不见了。
就在这时候,皇帝冲了进来,他在急不可耐的呼喊道:“五凤鸑鷟呢?让朕瞅瞅,让朕瞅瞅是什么样子?在哪儿?······”戚夫人一见顿时就惊恐万状,呐呐道:“皇上,刚才还在这儿呢,忽然间,从天上飞落一只火凤凰来,就都带走了,臣妇实在是有罪,请皇上······”孝惠皇帝顿时就跌落在失望地深渊里来了,他想看鸑鷟啊?这都看在眼前了,怎么就没了?自己真想上求碧落下穷黄泉,挖掘大地也在所不辞,只是,这就没了,什么都不见了,戚夫人轻描淡写地一说没就没了,她见过后就说没了,这份懊恼啊,犹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息。到了这时候,再好脾气的皇帝刘盈,也忍不住了。
他大声呵斥道:“你,戚太妃夫人,你竟敢私自将五凤收在自己的宫里,隐瞒朕不报,你该当何罪?”吕后应一句道:“该当何罪?那我这个太后来告诉你们,戚夫人这是僭越朝仪,大逆不道,我这个太后是三宫之主,再不管束,汉宫还叫宫掖吗?岂不是成了牲口圈子?宫官,拿下太妃夫人戚懿,打入冷宫长门宫,再择吉日祷告高皇帝,等依照汉章律法处置!”事发突然,皇帝一下愕然得转不过弯子来,惊问:“太后,你这是?是不是太突然了?”太后道:“哀家早就说到了,你这个天子,没你的事儿你就有事儿,有了你的事儿,你反到没事儿了,你先别问,后面你自然就会明白,不过等到你明白了,你就不要再多事儿。纵使哀家不会拿她怎么样,但是法度在哪儿?高皇帝约法三章,名满天下,是开汉之本,任何人不能不要对吧?拿下!”
太后的话,听起来有礼有节,皇帝顿时就哑口无言,于是,眼睁睁看着宫官们上前,将戚夫人约束了,灌婴又吩咐郎中令审食其让太监、郎官将淑房宫软监了,让戚夫人宫人佩兰随戚夫人一同被羁押进了冷宫长门宫前殿。到了这时候,皇帝也没有办法,只是郁郁不乐,那份惆怅犹如不周山之高,弱水之深,郁结得心都碎了。毕竟,凤凰这么好的大神鸟,就自己一个人没赶上,这也实在是该怪戚夫人,她儿子刘如意赵王进了宝,她就这么私心,留着自己一个人看,说不定还有私吞的嫌疑,也难怪太后要将她打入冷宫,其实,对她惩戒真是应该的,就该让她尝尝被人拘束的滋味儿,在冷宫呆上几天。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这一回,戚夫人不是在冷宫呆上几天的问题,而是万劫不复的后果,这也是任何人始料不及的。因为吕后终于撕开高祖皇帝早就存心留下来的,保护自己最心爱的女人——戚夫人的篱笆,她终于等来了下手的绝好机会。她心里盛满了对戚夫人的恩恩怨怨,一股脑火山一样爆发了。可是,事情会那么简单吗?就在这时候,在赵国的陪都襄国,即今天的邢台,赵相周昌在风风火火地赶回宫中。前几天,他代年幼的赵王去代地巡视,忽然听到了一则让大大惊失色的消息,他顿时就愣了,赶忙戴月从代郡一路驰骋飞奔襄国而来,要见赵王。
可是,周昌还是迟来了一步,当他踏上赵王离宫的玉阶的时候,看见娃娃赵王刘如意,正在宫苑的后花园里,约了几个小厮在斗蟋蟀。正玩到兴头上,被大踏步赶来的国相周昌给搅合了,忍不住抱怨道:“老国相,你看你,吓着我们的蟋蟀了。”周昌心里一急,口气就重了,问道:“老夫在代郡听说咱赵地有个太行山的猎户,得到了一只紫金神鸟——鸑鷟,已经贡献了给大王,现在怎么不见影子了?”嬉皮笑脸的娃娃赵王刘如意,歪歪脑袋,一脸坏笑道:“相父你紧赶慢赶还是晚了一步,看不到那稀罕的鸟儿了,我都让护国大将军丁复,将那只神鸟,用金丝楠木鸟笼子收了,直接送到京城长安去了······”周昌听了,大感意外地追问道:“大王将那只神鸟送到长安去了?那太好了,大王真是心有玲珑七窍,所虑果然与凡人不同,你做得太好了。毕竟我们得了鸑鷟这件事儿,是海内的稀罕事儿,是瞒不住也不能瞒长安的,好,太好了······”如意得意地一扬脑袋,下巴骄傲的冲天道:“可不是吗?这会儿那鸟早就到京城里头宫里了,我娘早就该见到那稀罕的神鸟——鸑鷟了,她肯定开心得不得了······”
周昌听到这儿,忽然脑袋嗡地一轰炸,眼睛睁的鸡蛋般大,大声打断他的话头,道:“大王,你说什么?你将神鸟送回长安宫里头,不是贡献给太后和天子,而是送给你娘了?”如意忽闪忽闪大眼睛道:“是啊?那有好东西,我不送给我娘还先送给别人,为什么?等我娘瞧够了,他自然会送给太后和天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