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嗷,嗷嗷!”
隔壁的和尚老王,此刻已是老泪纵横,他不顾旁边还有两个听众,直接在壁室里,失声嚎啕痛哭起来,听起来是那么的撕心裂肺。
“他们都是无辜的村民!他们在我的眼前一个一个的惨死,我这辈子都忘不了!是我害了他们!我是有罪的!”
小和尚深深的记得,就在他的眼前,就在瞬息之间,所有的村民被怪物用自己的绿色触须深深的扎进去,然后一丝一毫的吸取他们的魂魄。
他们的身体慢慢发生着变化,就在一会儿功夫,他们身上起了绿色的斑纹,就像花朵一样,不断地盛开,不断地繁衍,慢慢的,他们的身体就全部变成了绿色!
再看外面,在清晨的时刻,满天的绿色丝线,就像河畔的柳絮一般,撒开在长岭村的上空,那么的招摇,那么的触目惊心!
“你,你这个恶魔!你,你杀了我吧!”小和尚张大嘴巴,厉声的说,他一边说,一边向怪物跑过去,他想一头撞过去。
“滋滋”一声,两条粗大的绿色触须从小和尚背后窜出,立刻就把他捆绑起来,让他动弹不得。
“我为什么要杀你?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我要保护你,我怎么舍得杀了你?”怪物笑眯眯的看着小和尚,“我还没给你讲完那个故事呢,你还要不要听啊?”
“救命恩人!我没有救过你!我不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那碗水,你也能够活下去!你的命,我救不起!”
小和尚矢口否认,他坚决不认为是自己救了面前这个怪物,他也不想承受着痛苦的折磨。
“大哥哥莫非忘了,三年前,你在长岭山盘山公路上做过的一个善举?莫非忘了,那个奄奄一息的路人,那个浑身是伤的年轻人,是你帮他赶走的那一群豹子,是你,曾递给他的半块玉米馍馍?”怪物依然没有生气,而是满含深情的问小和尚。
“那人是你!你没有死?”像是遇见鬼魅一般,小和尚猛地仰起头。
“当然是我!那一天,我在这长岭山的深山里,我遇到了一群最凶猛的金钱豹的围攻,它们撕咬着我的躯壳,冲撞着我的骨骼,就像一群猫戏弄老鼠一般,追逐着我,死死咬着我,慢慢折磨我,我感觉自己就要差一点儿死了!”
怪物坐在了大殿的椅子上,它用触须把小和尚拎到另一把椅子上坐下。
他是一个年轻人,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在他脑子里,只有一个美丽的女人,一个侧面的美丽女人,那是他的梦想,是他的唯一记忆。
他在长岭山里面已经转了很多个日日夜夜了,每天要面对山里的野兽,还要面对自己的饥饿!
他,一个年轻人,一个迷失在荒山野岭的路人,野人,一个寻找梦里女人的迷惑的灵魂,他只想活下去!
那是一个黄昏,他奄奄一息的走在长岭山上,他感觉,自己身上,一股又一股莫名的深寒,不断的冲击自己的大脑,只要是自己想起那个侧身的女人,大脑里就是一阵的疼痛。
他感觉自己就快要死了。
这时候,一群凶狠的金钱豹盯上了她,这个豹子群想来是饿极了,它们不顾一切地扑过来,不断的撕咬他,不断地扑向他的身体。
它们扑倒了他,然后把它叼起来,又扔出去。
当他爬起来,开始逃跑的时候,豹子们又扑了上来,它们撕咬着他,撕开他的血肉,用粗糙的舌头舔食他,让他顿时生不如死。
“你就是那个被豹子群舔食的年轻人?我碰见你的时候,你血肉模糊的靠在那里,我都感觉你快要死了!”小和尚回忆起他看到的那场惊天动地的豹子吃人场景,依然心有余悸。
一大群豹子,拖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舔食那人身上的血,貌似就想一只豹子一口血那样,玩着猫抓老鼠的游戏,慢慢把人折磨死,然后把人吃掉。
小和尚实在不忍心,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的勇气,他点燃了身上所有的能染着的东西,挥舞起来,发疯一般冲向豹子群。
那群豹子,竟然一下子慌乱起来,几头豹子在沾上小和尚的火苗之后,竟然掉转头,发疯似的逃跑了。
“呼喇喇”一声,其余的豹子竟然丢下嘴里的食物,头也不回,一个一个匆匆的逃了。
小和尚呆呆的看着逃走的豹子群,直到手上的火把烧到自己的衣服,他才突然清醒过来,他知道,他赶跑了那群食人的豹子!
“想起来了吧!是你救了我,我永远都记得!”怪物张开绿色的嘴巴,发出“嘎嘎”难听的尖笑。
“那天我走到小庙,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认出了你!你这个光头的和尚,我的恩人!”
“不!不!我没有救你!我救的是一个年轻人,不是你这个怪物!”小和尚惊恐的说,一股强烈的罪孽感从他的内心深处涌了出来,他大声的狂吼起来。
“我救的那个年轻人,那个奄奄一息饥饿的人,他已经死了,我不认识你,我没有救过你!”
吼着,吼着,小和尚就流下了眼泪!
“我救了你,你为什么要来戕害这里的人,这里的村民?他们,都是无辜的人,都是我的衣食父母!”
“不!他们并不关心你,并不关心你的死活!他们只顾自己开心快乐,没有人在乎你的快乐和忧伤!”怪物大声说,他的表情也是十分的激动。
“我不需要他们关心,我是一个和尚,我是在修行。
每天我打开窗户,我第一眼总要看看他们,看见对面的村子,那些村民们早早地起来,升火做饭,炊烟四起。
男人们在忙碌,劳作的吆喝声,传的好远。
那些妇人们,嬉笑着,或是在打闹,有的拉着长长的声音在呼唤孩子。
老人们,响亮的咳嗽,大口的吐着痰,有的吼两嗓子山歌!
那是多么奇妙的人间生活,那是真正的人间烟火,我为他们快乐,我为他们忧伤,我有什么不快乐的!”
“可是,我听过他们谈论你,他们说,你就是个笨和尚,你没有一点儿用处,只能用来看山!他们在污蔑你,甚至不想多看你一眼!我,我不能容忍!”怪物伤心的说。
“我本来就是一个笨和尚,一个愚蠢的人,我瞎了自己的双眼,我引狼入室,我把自己用心呵护的村民们双手奉送给你这个恶魔,我是罪孽的!”
说完这句话,小和尚不再说什么,他突然一下明白了所有的缘由,他感觉自己是这个悲惨故事的原罪,是这个噩梦的开始。
它不再逃避了。
“那一天,我们都不再说话,我闭着眼睛想着自己这短短的一生,想着原本自己内心深处最值得骄傲的两件事情,原来都是那么的错误!那天晚上,那个怪物依然没有杀我,他又把我送回了小庙!”老和尚痛苦地回忆着。
“原来事情的始末,都是因为您的善心善念和善举?”孜云心里突然有一种悲凉,这个世界太过于复杂,这个故事也太让自己难以接受了。
“为了赎罪,我连夜就出了长岭山,我去找我的师傅,我去找了很多高人,我要想办法把这个恶魔除掉!”老和尚说。
开始,老和尚听说长岭山脚下有一个专门驱妖降魔的老师傅,就一路打听,来到了老师傅家。
老师傅一听小和尚介绍,二话没说,背上自己的家当就来到长岭村。
然而,没等老师傅把第三张符纸烧完,突然一股大风猛地刮过来,飞沙走石的一阵风之后,所有的符纸,全部被卷走了。
老师傅,也不见了。
“你回去吧,别再找人来杀我了,他们杀不死我!”一个长长的声音响起来,是那怪物的声音。
小和尚依然没有放弃。
这一次,他跑的更远,他来到长岭山脉边上,一个小县城里,他在县城里不断的打听,询问有谁能够驱灭这个恶魔,可是,没有人搭理他。
有一天,小和尚正在一个破旧的庙里睡觉。
他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面出现很多的人,那是长岭村的村民,他们身上缠着绿色的丝线,包裹着厚厚的绿色茧子,他们的嘴里吐着绿色的汁液。
他们,一群一群的围过来,向小和尚围过来,“还我的命来!我要出去!”
“我不是有意的,我是真心爱护你们的!我真的对不起,对不起!”小和尚跪在地上,满脸泪水,他对村民们说。
忽然之间,那些村民们不见了,长岭村不见了,小和尚猛地听见了一个声音:
“小子,你遇到妖怪了吗?”
小和尚迷迷瞪瞪的睁开眼,他看见,一口破破烂烂的铁钟慢慢向自己移过来,那个声音正是从铁钟里传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遇到妖怪了!你是谁啊?”小和尚一咕噜爬起来,看着向自己移动过来的大铁钟,听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声音,却并没有一丝害怕,而是认真的问。
“因为,我从你的眼睛里,看见了无尽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