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欣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入目是惨白的墙壁,鼻尖是医院里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手背上有冰凉的液体输入进来,浑身都虚弱的厉害。
温欣有那么一瞬间脑子当机了,我是谁,我在哪?
直到温欣的母亲轻轻的打开门,走过来红着眼睛一脸担心的看着她,“欣欣,感觉怎么样?”
温欣这才反应过来,她穿书回来了,回到了她的现实世界,她仿佛做了一场梦,一个很长很长的梦,在梦中长达几十年的光阴中,每一个细节都精致到淋漓尽致的梦,一个让她久久回味的梦。
温欣看着两鬓有些斑白的年轻母亲,扯了扯嘴角微笑道,“妈妈,我感觉挺好的。”
虽然她现在浑身虚无没劲儿,打着化疗针的左侧胳膊抬不起来,就像扯着一根筋,牵扯着整个前胸和后背都在抽痛,她脆弱的胃部也有点微微不适,医院难闻的消毒水味让他有点反胃恶心。但是她真的感觉挺好的!在过了那样的一辈子之后,她现在觉得了无遗憾。
温欣母亲看着女儿的样子,意外觉得她状态真的还不错,摸了摸女儿光秃秃的微微发烫的额头,眼睛里闪着希望的光芒,“那太好了,我刚刚去问过医生了,虽然扩散了,但是你有很高的概率这次之后就完全的消除它,以前我们都挺过来了,我们这次也能挺过来,女儿,我们要加油。”
温欣轻轻握了握妈妈的手,点点头,“嗯,妈,你别担心,我会加油的。”
温欣妈妈反握着女儿的手,满是心疼。
在医院做完了各项检查,医生说她的情况还需要专家会诊确认之后再通知她,她的情况暂时稳定了,可以回家休息,不舒服的话到医院随访。
这里还是m城,不过是2018年的m城,温欣活到2018年的时候,已经是个年过六十的老太太了,这种感觉真是奇妙,昨天她还老的什么都咬不动,现在她一夜之间变得年轻起来。
她掏出手机来,看了一眼自己曾经评论过的那个七十年代小说,小说还是那个样子,自己那个一千字的评论还留在那,下面有了一些其他网友的回复,在文下盖了一个高楼,温欣一个个的刷过去,心里有点自豪。她在评论中说要给这个女配温馨的一生,她做到了!
看完了评论,温欣又重新翻到小说的部分,一个个名字鲜活又生动,看到赵胜军这三个字,温欣眼眶有些热,温欣伸手摸了摸那个名字,这是她的小土狗呀~~
温欣眼泪差点掉下来,看着书中对他倔强的描述,他还是像个嚣张的小土狗一样,那些温暖的时光仿佛再一次缓缓展开,温欣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温欣母亲拿着一个毛毯出来,看到拿着一个手机又哭又笑的女儿,紧张道,“怎么了?是不是又不舒服了?”
温欣拉着妈妈的手,久违的像个小女孩一样窝在妈妈的手臂边上,歪头靠在妈妈的肩膀上,撒娇道,“妈,我没事,我想去趟阳山市。”
当生命开始倒数的时候,任何微小的愿望都是值得被实现的,温欣母亲什么都没问,第二天她们就坐上了去阳山市的高铁。
2018年了,从m城到阳山市,只需要短短的四个小时的时间。温欣看着窗外飞速而过的景色感慨,“想当年我们坐这绿皮火车到阳山市,一坐就要三十多个小时呢,现在这高铁可真快啊。”
温欣母亲给她紧了紧衣服,“你这孩子竟说傻话,你什么时候坐过绿皮火车。”
温欣一愣,旋即笑了笑,“在梦里。”
在梦里,她坐着那趟破破烂烂走走停停的绿皮火车,到了一个叫阳石子的地方,在那里她遇见了一只小土狗,与他度过了一段无怨无悔又温馨的一辈子。
坐着高铁到了阳山市,温欣妈妈把手机里搜索的阳山市的景点拿出来给温欣看,问她想去哪里。温欣把她的手机收起来,招手打了一辆出租车,“师傅,送我们去阳石子。”
阳石子离阳山市还有一段路程,司机师傅接了一个大活,开心的笑呵呵道,“阳石子啊,两小时给你拉到了,我这车稳当。”
温欣妈妈重新掏出手机来研究了一番,“阳石子是哪?”
司机师傅笑呵呵的搭话,“大姐,我们阳石子在我们阳山市可有名啊,山灵水秀出秀才呢!出过好几个大人物呐!”
温欣笑笑,“是么?”
“可不是?我是叫不上来名字,都是七十年代出去的,后来都发了,好几个公司呢,北京有个如愿集团你们听说过吧,那就是阳石子的。”
温欣一愣,如愿集团是刘月如和赵勇军创办的公司,温欣一时竟分不清楚她们到底是在现实还是在小说中,要是在小说中的话,她到底是在哪一版中,一种如梦似幻的错位感让她觉得好笑。
“姑娘你别笑啊,就是如愿集团,我没记错,他们老家就是阳石子,你们去阳石子去旅游吧?”
温欣还是笑,层层笑意忍不住的咯咯咯的往上涌。
温欣妈妈看着她有点忧虑,看看外面的天,跟那师傅说,“师傅那阳石子有没有什么酒店给我们送过去,这过去都下午了,怕找不到住的地方。”
“大姐,你们第一次来阳山市吧,阳石子在我们这可有名呢,有吃有玩儿,周围都是农家乐,吃的都是有机蔬菜,负氧离子浓度很高的,我直接给你拉倒他们那最大的那个宾馆去,我绝对不是托,他们那设施挺好的,现在是淡季,旺季的时候还订不到呢。”
温欣妈妈点了点头,稍有安慰,自家女儿的胃现在是她最关心的事情,一听说是有机蔬菜,负氧离子,就开始与司机攀谈起来了。
两个小时以后,温欣和妈妈到达了阳石子。
阳石子这个小山村早就已经没有了七十年代的那样落魄的样子,温欣她们住的农家乐就是在原来生产大队的原址上翻新重新盖的,盖了很大一大片,独门小院儿,规划的十分整齐。全都是保持七十年代那种平房土炕的模式,温欣他们来的时候是入秋了,南方m城远没有这里冷,温欣妈妈有点不适应北方干冷的天气,一直念叨温欣身体又弱,干什么要来这北方受罪,想要出去玩完全可以选择南方海岛晒晒太阳。
温欣坐在暖暖高高的土炕上晃着脚,笑着对母亲说,“妈,你不觉得这样的炕特别舒服吗?”
温欣母亲才不在乎什么炕到底舒不舒服,她在意的是自家女儿的身体到底舒不舒服,但是看着温欣脸蛋红扑扑的样子,还是安了安心,“嗯,这两天看你精神不错。”
可能温欣的想法还都留在上一世,只是化疗后几天有点不适之外,最近她倒是没觉得身体不舒服,不过活过一辈的她早就看淡了,安慰着一直忧心她病症的母亲。
吃过了农家菜,早早的睡了觉,第二天一早,天还没亮,温欣就起了。
温欣悄悄的下炕没惊动旁边睡着的母亲,走出门去。
清晨的阳石子空气极好,好多鸟叫的声音,记得她和小土狗两人退休以后,一年总会回来阳石子一次,住一住土房火炕,聊聊他们两人年轻时候的时光。
温欣走出农家院子去,在阳石子转转。
“改革,改革,你爹找你有事。”
还是熟悉的阳石子人的大嗓门,温欣顺着声音看去,认出了那个穿着毛衣的年轻人,那是梁高子的大儿子,也是现在阳石子的村长,后面追着两个人,一个是颤颤巍巍的老头梁高子,梁高子跟赵胜军年纪差不多,这时候也是年近古稀的老人,温欣没忍住要打个招呼,但刚举起手就意识到,现在人家已经不是她的侄子了,温欣笑了笑,又放下了。
梁高子十分紧张,像是发生了什么重要的事,拄着拐杖拉着他儿子说话,一脸严肃的样子。梁高子是赵队长之后的下一任村长,梁改革是现任村长。他们几人不知道在张罗什么事,温欣走过他们,沿着村里的小路往里面溜达去。
这里的设施完全跟温欣穿书时候的一模一样,这里是她家小土狗的胜欣集团和他哥的如愿集团共同出资建造的,一方面开发旅游业,另一方面也为了保存大家对七十年代的念想。
沿着村里的小路一直向后走,就到了大庙山。温欣毫不犹豫的走进了上山的路,山里的空气很好,大庙山山里被人为开发的少,早早的就被围了起来,保护的很好,早上几乎没什么人上山,温欣走在熟悉的上山的路上时不时的还能听到簌簌的声音,这里的野兔子很多,是七十年代那群野兔子的后代。
沿着山上的小路一直爬到半山腰,就到了那个山神庙,这时候山神庙也没有人,门上还有温欣记得的那几个在七十年代除四旧时留下来的砍伤,不过那伤口上已经爬满了青苔,满满的时代印记。
温欣推门进去,巨大的山神像还竖立在那里,威严而又慈祥,他百来年都是这样的表情,无悲无喜的看着来祭拜他的人们。
温欣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在心底悄悄的向山神爷爷许了一个心愿。
院子里的一棵大树上面挂满了红色的布条,上面写着人们的愿望,这时候随风飘摇,温欣走出去眯起眼来,所有的场景都异常的熟悉,她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有些微微褪色的红色绸子,那是当时农家乐落成时,温欣和赵胜军两人一起上山来系的。
温欣走上前去,捉住绸子的一角,字迹都有些褪色了,但是落款小土狗三个字留的清清楚楚!温欣眼睛顿时湿润了,到底何为现实,何为梦境?
衣服口袋里的手机忽的响了,温欣接起来,那边传来母亲气息有些不匀但又激动万分的声音,“欣儿,医院来电话了,他们说这是医学史上的奇迹!……”
温欣挂掉电话,朝着那个巨大而又沉静的山神像微微笑起来,她忽然想起好多好多年前,她在山里第一次亲了那只小土狗的脸,触感温润又酥麻,小土狗红着脸看着她念叨了一句话!
“山神爷爷真的很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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