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我,为什么不拒绝这些,如果许多年前你和我们站在一起,或许就能理解我们的心情,”博恩说,“我们不过都是群愚笨的人,甚至不知道求生或活在囚牢里的手段,从那天前,整个世界对于我们而言,都像是变成一个巨大的囚牢,再也没有什么可以相信,再多的希望和信仰,在最深处的幕后,都是些滑稽的木偶线。”
博恩说话的时间,掌心伸出的骨刺已经连续洞穿了霖的手臂许多次,连同制成那臂铠的金属片,还有筋肉和臂骨。霖忍不住的痛叫,他感受到那根侵入手臂的凶器无情的开始搅动自己的血肉,他的骨头似乎都被切开了,碎裂的骨头碎片又时刻扎在内部的肌肉上,他听得到鲜血流出来泼洒地面的声音。
博恩说过要他们四肢皆断,这一切看来并不是空谈。
他并不是不想反抗,但这全部施加上来的伤害和痛苦,都发生在短暂的时间内,这些时间,仅仅只能让霖的大脑进行运转,只能让他来得及感受疼痛和死亡的接近。在他终于反应过来再想反抗的时候,他的一根手臂,几乎等同于废了。
霖的痛叫声回荡在烟尘内,然后血光快速的接近两人的位置,血牙的刀刃卷动着翻腾的血气斩在了博恩的手臂,那翻腾的血气里涵盖着莱尔的怒意,那份怒意,来源于他从朋友的哀嚎中感受到的痛苦。
鲜红的刀刃夹在了博恩手臂上的骨刺间,刃部边缘已经切开了肌肤表层。相隔两人面颊的烟雾飘散,莱尔涨大的眼孔迸发着猩红的光亮,愤怒的视线打在博恩近距离的脸上,博恩只是静静的回看,丝毫不为视线内所带的敌意所惧。
“你以为我在试图回避你的提问,我只是觉得不必要对你回答,”博恩说,“空说你们和我们最初是一样的,我们都在伤痛的泥泞里出生,但我们不同的经历决定了我们各自正在不同的地方,你没有经历过我经历,既然你无法理解我,我又何必对你解释呢?”
莱尔转身踢出一脚,脚面揣在博恩的胸前,长时间对峙对他毫无利处,这里是敌人的主场,他在战斗里必须尽可能握好全部进攻的时机。
两人的距离再度被拉开,莱尔那一脚自然也用上全力,可结果是造成了两败俱伤,博恩能操控的骨刺远远不止肉眼已经见到的,在莱尔的脚面解除他身体的刹那,暗藏着的骨刺便在相应的地方探出,刺穿了莱尔的那只脚。
博恩活动脖颈,胸前几根细小的骨刺又慢慢回到体内,莱尔忍痛站在另一侧,脚下血液淌开,但血气之力为他带来了强大的愈合力,这些伤害无足轻重,他很快就可以再度全力进攻。
“你们这群孩子,的确各个都有让人刮目相看的力量和胆量,在我们所走的道路最后段,所要碰撞的障碍是你们,对我们而言也着实是种例外,像是冥冥之中在牵引,”博恩对着莱尔摆动手指,“论实力莱尔·普拉斯不会输给我,但是我的能力本身对于你们,太特殊了,是种棘手的东西,你们没有能够彻底克制我的手段,就连刚刚突破那些骨刺雨点般的轰炸,都显得吃力。”
“你们想要离开这里,就必须保证自己不会在更加密集的骨刺雨中受伤倒下,而现在的你们最多能做到的,也仅仅只是原地挣扎,”博恩伸展双臂,骨塔整体似乎都在轻微晃动,像是塔的墙壁内每一处都藏着蠢蠢欲动的凶物,博恩的一举一动都会是信号,“别忘了,你们,可是身处完全由骨头创造的,囚牢内。”
“他的意思是,刚才那种攻击,他还可以再来一次,而且来势会更加凶猛吗?”小凡紧张的向众人投去疑惑的目光,她只希望有人来否定自己这糟糕的猜想。
“他现在变成了怪物,那就什么都有可能做得到。”若铭眉头更加紧皱,脸色难看到极点。
霖强撑着不让自己因为手臂的缘故而影响了理智和神志,是他提出的一起战斗,那么他必须要做的自己能做到的所有事,他强迫自己高速思考,思考能让他们取胜的方式。变为怪物的博恩再也无法只靠莱尔一人就拖延的住,两人绝对能势均力敌,而这里是博恩的场地,博恩完全有能力随时解决他们任意一人,恺已经昏迷,铃的身体虚弱,小凡的魔法和他的弓矢无法担当主要战力,只有莱尔和若铭有资格同博恩正面对决,可必须保证有人能保护伤员,一边战斗一边顾及他人,已经不是他们任何一人办得到的事了。
如果他们人人都在准备完全的状态,是绝对可以一博的。
也正如博恩所言,他们缺少一个,能够克制博恩力量的手段。
可就算他们拼尽一切击溃了眼前的这个人,之后也将再无任何底牌,去继续面对真正的最后敌人。
只靠他们现存的底力,这是场,几乎无法胜利的战斗。
前方,血牙的刀尖轻触地面作为再度开战的信号,莱尔与博恩厮杀纠缠在一起,尖锐的利器无数次碰撞,那些刀刃划出的缭乱光影烙在霖的视野内,他注视着眼前的打斗,脑海依旧混沌一团。
“能够克制那个人的东西,我们有吗?”霖一只手臂无力下垂,剩下的手无目的性的在匣子内摸索,他此刻希望自己腰部挂着的其实是个百宝袋,能拿住任何想要的东西,包括致胜的法宝。
想想他们所拥有的一切,自解除到关于月夜界来,他们得到的全部能够称为武器的东西,启示录碎片赋予他们常人没有的能力,面对各种危险的敌人给予了他们勇气与无畏,连续的战斗和闯荡则赐给他们坚韧和坚强,然后他们跨越过去的心结,使得他们再无懦弱永存希望。
但还不够,应该还有,他们应该还有得到的,其他的东西。
他摊开手心,摸索来摸索去,终究也只有一柄短刀躺在手上,根本无法从中看到希望之类的东西。靠着这些,真的能够取胜吗?霖心想。
上方的塔顶突然发出嘈杂的响动。
“现在,你有两个选择,继续同我对峙,或者,尽可能的,让你身后那些人不会受伤,或死亡,”博恩手指上方,“我说这里是葬送一切的求塔,绝对不会只是一座普通的塔,刀子雨,又要降下来了。”
莱尔立即明白博恩的意思,他最快速的转身,想要告知若铭,让她继续创造出风的领域来守护众人。
霖抬起头来,然后看到了,遍布头顶全部空间的,无数的骨刺,这次是真正的骨刺之雨,带来死亡的萧杀之雨,它们从空中而来,像是神降的制裁。
是带着绝望信号的,无解之雨,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无法摆脱,将被切割成碎片的末路。
“这还只是个开始,这座塔里存储的骨刺,远超于你们已经所见到的,这塔,可是我耗费大量时间和精力创造的产物,”博恩也伸开手对准上空,像是为人们介绍自己最杰出的作品,这是他的塔,是他的死亡刀雨,而在这场决定死亡的大雨下,只有身为创造者他本人,将纤尘不染的继续站在这里。
有什么,能让我们走向胜利的,武器......
霖看到自己将那柄刀刃举到头顶,可是如此短小的一柄刀刃,甚至不及对付一根骨刺的锋利,无论用来进攻还是放手,都形同虚设。
“自己这算是,放弃了吗?”霖在心里问自己。
大概只有三秒的时间,也仅仅只是三秒,在取走他们性命的制裁即将降临他们头顶前的最后一刻,他完成了思考,甚至根本不需要时间来疑惑与思考,这个问题毫无意义,答案从一开始就是条定则。
他们一路走来经历这么多克服这么多,直到现在,一切一切历历在目逐一浮现眼前。那些灾难,伤痛,心结,迷茫,不甘。那些相互的救赎和互相给予的坚强......
若铭展开了防护,小凡将恺完全拖入防护的范围,铃高声呼唤还在范围的霖和莱尔,莱尔向着这边奔跑,也向霖递出了手,想要带着他一起冲进防护内。一切都是争分夺秒,天将的死亡依然在快速坠落,他们所有人都竭尽全力的,向着存活,努力伸出自己的手,可他们要的不仅仅是存活啊,还该有胜利!
是啊,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弃。霖心里坚定的想着,他的视野里,自己的手握紧了那柄刀刃。
银色的光芒照亮了霖的眼孔,他的手腕骤然发烫,他看到那沉寂许久的花纹,宛若苏醒,将要瑰丽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