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地,周遭轰响鸣动,吵闹的像是十几个摇滚乐队一起打开音响奏乐。
漆黑的空间里,周围放置着古怪的大型仪器,那些隐藏在黑暗里的仪表闪烁着花花绿绿的光芒,所有的器械都在为一个目标而高功率的工作着,看不清的男人靠着墙壁坐在仪器的中间,大量的管道插在他的后背上,炙热的能量不断的传输入他的体内,如果此刻有光源其附近,会看到那些管道的表面泛着红色的色泽,带着烫手的高温。
男人急促的喘气,喉咙里不断发出像是要窒息般的难受喘息,他全身的肌肉虬扎,汗液不受遏制的外冒,他汗如泉涌,时不时抬手按压自己的额头,双眼透过指间的缝隙射向黑暗中的远方,带着不知名的凌厉感。
“差一点,还差那么一点,就可以摆脱这个鬼地方了,还有这下贱的能量,”他用焦躁和恼怒的语气开口,“这让人觉得恶心的血腥味,像是腐烂的动物尸体发出的,为何我非要用这下贱之地的东西来缓冲力量的流失,都是这个地方的无法适宜我原本的身体和全部力量,害的我待在这里只会不断被削弱。”
他愤怒的捶了一下后方的山壁,用力之大竟一拳锤出了缸口之大的凹陷,而那些四裂的缝隙里竟然诡异的有红色的火光闪灭。他用力的撕扯着头发,嘴中不断发出嘶喊,像是要借此来发泄心中的屈辱和恼怒,身体的晃动带动着身后的管子哗哗作响。但是在其他的地方,开掘挖矿的工作进行着,哄闹的声音很好的掩盖了这个地方的声响。
那些被提取的能量传输入体内的过程所带来的痛楚,不仅是与男人本身的排斥感,更多的是,男人无人容忍自己竟是需要这种卑贱的东西来维持自己的力量,每一滴灌输体内的能量,都像是下水道爬出的虫子钻入了体内那样令其感到反胃。
他知道自己不属于这个地方,他也打心底的厌恶这个不配自己身份的荒蛮之地。
“接受命令来到这荒蛮之地已经多了多久了,”男人抬头喘气,他记不清自己从何时来到这个地方,对他来说,在这个世界行动的记忆只是自己认知中的一块污渍,“已经受够了,窝身在那些鼠蚁之中。”
他瞥了一眼旁边挂着的时钟,此时是凌晨一点多。约定的时间差不多要的了,他心想。
于是他握住了一旁的扳手,咬着牙踌躇了片刻,最后带着忍辱负重的感觉,面目狰狞着把扳手拉到了最下方,所有仪器全攻略满开,指示灯疯狂的闪烁。
漆黑的深处,扩散着男人的厉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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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阔的洞内,下方是大量交错的铁轨,铺建在四周壁面开凿出的通路,铁轨如群蛇从不知通向何处的洞口伸出,又通向另外的洞口,四面八大,如果撇去矿洞这一表面,这个地方更像是个复杂的迷宫。
在这空间的最上方,一个不算狭小的看台上,雕刻花纹的古木制圆桌摆放在靠近栏杆的地方,面色苍老但是体格不失健硕的老人沉稳的坐在桌旁,一身整齐的西装,仿佛任何场所对他来说都是赴宴,需要拿出内蕴全力以赴,他拿起托盘上的茶杯慢慢饮下里面的饮品。
“博恩先生吗,不知道为你准备的住处你觉得还舒适吗。”老人吹开杯前的热气,他察觉到了来者的脚步声,头也不回的开口问道。
“还好,多谢乔纳先生的协助了,我不挑剔的,”穿着白色的大麾的枯白发男人从看台后的楼梯走上来,整了整衣角,在老人旁边的椅子上坐下,“像你这样的一类人,都是钟爱着饮茶品茶吗。”他看着老人将杯中的液体一口气灌下,忍不住问。
“我在那边的世界也认识一个老人,就在不久前,他还是我的上司,算是我们那边地位的顶点,平时看着稳健和煦,必要时却又让人畏惧的仿佛看见了修罗罗刹,除去重要的会议场合,我们大部分时间和他谈话都是被他请到房间里,他就在那里泡茶喝茶,他似乎一直都离不开品茶。”
“不同的人,也是不一样的,年长的人多爱饮茶,因为茶香能平淡人心,适合人安静下来,安静下来便能怀念和回忆,”老人说,“所谓喝茶,实际是借茶来重新品味自己的过去。因为已经不剩多少的时光了,便禁不住怀想过去,自己走过和经历的一切。”
“怀想吗,”博恩琢磨着这个词语,“可是有时他给人的感觉又不太同。”
“比如?”
“独自一人站在窗前,半身藏于阴影中,可是从他侧身看到不经意露出的眼神,还带着和年龄不相仿的狠劲,就像,”博恩想了想,“就像第一次见到乔纳先生给我的那种感觉,很像,像是火还没熄灭,还要再燃烧一次世界一样。”
“那就是你说的那样了,”乔纳说,“知道了自己已经走在末路上了,但即使如此也还要自己选择自己的最后的路,正是因为怀想了过去,最后看透了自己要的是什么,即使油尽灯枯,至少还要点燃一次大地。”
“可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都是自己明白了要走到尽头的人,在数不清的被世界淘汰的旧物里,其中一批中的一个罢了。”
“果然,乔纳先生给我的感觉还是有些不同呢。”博恩又说,他看了看杯里的液体,纯黑的颜色,并不像是茶。
“请说说看。”
“乔纳先生说他们是那种看到了自己的尽头,放下了一切默然接受,亦或是还要最后再狠一下,可是你给我的感觉,好像还完全没有走到尽头的样子,好像还可以不断的燃烧,”博恩拿起自己的杯子喝了一口,强烈的苦涩感冲击着舌苔,他瞬间拧起眉头,放下了杯子,“咖啡?”
“黑咖啡,我特意挑选的,最大的保留了咖啡豆中的苦味,也不会加一点牛奶和糖,我需要这种苦的味道。”乔纳放下杯子。
“喝起来,比最令人难以下咽的药还要苦涩。”博恩看着乔纳站起来走向看台的围栏,那股强烈的苦味过于浓郁,仅仅是那一口,苦感依旧在嘴里丝毫未散。
“我不需要茶,因为我还不能走到尽路,永恒,我需要的只是这个,所以过去或者记忆,都该是我不断走向的未来上的台阶,也只能是,而苦味,可以让我很好的清醒大脑去注视眼前,而不是沉浸在了对过去的回味里。”乔纳背着手,停在栏杆前俯瞰着下方开阔的工作空间,像是站在高处睥睨一切。
博恩觉得自己和这个男人完全是两个世界,他明白他们自己选择的是怎样一条道路,狭窄的危路,是无人愿意靠近的独木桥,而不小心失足的后果,便是跌下深渊摔的粉碎,而这个老人不一样,他的一切,仿佛都是欲望和野心的集合体,并没有固定的目标要握到手,而是不断向上攀爬这个过程本身,所谓的目标对他而言,也不过只是过程中出现的一些辅助攀爬的落脚点而已。
他自觉已经两人之间无法再把话题进行下去了。
“两位已经到了啊。”苍老的声音同时面向两人。恰巧这个时候,第三个人到场了。
“终于来了。”博恩看向声音的主人,来者有着和乔纳不一样的年迈,乔纳虽老但是活力依然,可是舒华兹老人佝偻着低矮的身体,一脸褶皱,肤色黑褐,头发稀稀散散,显然一副烛火将熄的感觉。他穿着白色的大褂,担当己方人间界势力的科研人员。
“他回来了吗。”博恩迫不及待的问。
“真着急啊,博恩先生,不过没错,空先生已经回来了,”舒华兹说,“走吧,是时候了,最后阶段的终之计划该开始了。”
“既然是各位自己的事,我就不跟同打扰了。”乔纳站在一旁彬彬有礼的说。
“不,乔纳先生,希望你可以随同,空先生也有话想对你说。”
舒华兹不多说,转过身就下了楼梯,博恩立刻跟了上去,他嗅了嗅鼻子,周围隐约透着一股不明的味道,像是烧焦的动物尸体泛出的气味,但也只是一点点,很快就淡去了,刚才上来的时候,有这样的味道吗?他想着,觉得可能是自己的错觉,人间界和月夜界不同,或许是他身体还没有完全适应这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