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静悄悄的,空气卷起泥土的清香,松软的土地长满了翠草铺开在身上,算不上高大的树木分布在两侧,身后是树林,前方不远处耸立着颇有年份的小型古堡,大概坐落在中央的位置的,是一座高塔,莱尔知道那座塔里的构造,环形的阶梯连接着均分的三层,一直通到塔顶,那有个视野开阔的瞭望台,鸟儿们经常会把那里的围栏当作暂时的歇脚点。
莱尔就坐在这里,树林和自家房屋**院的分界处,这是他经常和姐姐一起来的地方,姐姐教他练剑,练累了他们就会坐在这里休息。
对,就像现在这样。莱尔抬头看着天边的星辰,和记忆里的如出一辙,他稍稍的观察着四周,一切都如自己印象里的一样,时隔多年,他又坐回了这个地方,以.......当年那小孩的模样,他看了看自己的双手,稚嫩的完全不是大人的手掌。
那么那个人呢,莱尔心里甚至没对自己为何会坐在这里产生疑惑,他现在满脑子,就只是想要看看那个女孩的脸,于是他回头看向右侧,这个扭头的动作已经是一种身体的习惯,眼前的景象就是触动这个习惯的开关。
红色的长发旋即映入眼帘,那张熟悉到让他想哭的面容,带着安谧恬静的笑,看着远方的天空,那头赤发在身后飘荡,发梢时而在起伏在自己视野的中央。对,是她,那个人,她总是那么活泼朝气,像是有着无穷尽的动力,但每当这个时候,却又安安静静的露出无言的微笑,这个时候,她的笑容比任何人都要美丽温柔。
“姐姐。”莱尔叫出声,朝着女孩的脸颊伸出手。
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在顽皮,她既不说话也不回头看一眼莱尔,只是保持着安静的微笑,莱尔的手马上就要触及到她的脸颊。他坐不住了,整个身体都慢慢的探了过去,想要仔仔细细的再看看对方的脸。
清脆响亮的啼叫忽然在天空中响彻,屡屡不绝,是鸟群,月鸣鸟结群离巢的时刻又到了,莱尔这时总会靠紧姐姐的身体,依偎着那份滑开心的温暖,看着鸟儿飞落,但是这次他不想看鸟群,他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女孩的身上。
一只苍色的飞鸟率先抢占了塔楼最高的位置,俯瞰众生般高傲的转动着脑袋,目光锁定在了莱尔这里,它忽然张嘴发出鸣叫,这声鸣叫竟震的莱尔身体一阵颤动,他愣住了,借助着月光,他看清了女孩的侧脸上,不知何时多了一行湿渍,记忆里,她的脸上曾有过这样的泪痕吗?
“你哭了。”莱尔觉得有股说不清的难受,在胸口处盘旋,伸出去的手悬停在半空,不敢继续触碰了。
女孩这时却转过了头,像是终于察觉到了莱尔的存在,但那张脸完全正对着莱尔的时候,莱尔背后猛地激凉,那是怎样的一张脸啊,一半仍是白皙柔美的脸颊,上面挂着清泪,红偏黑褐的瞳色,里面似乎流转着难以言喻的苦楚,而另外一半的侧脸,却没有了人类的模样,被红黑色的物质覆盖着,眼睛则是被空洞的白色眼眶取代,半人半怪物。
那一半,是血影的脸。
莱尔头皮瞬间发麻,他悚然,他终于反应过来了,面前这个女孩早就已经不存在了,而自己也不应该坐在这个地方,那个女孩离开后,自己再也不曾这样坐在树林前的草地上,看着天空看着飞鸟经过,亦或是失神的发呆。
于是世界开始崩坏了,周围的风景开始扭曲,犹如自己置身于一个封闭的玻璃罩内,无形的力量正在不断的敲碎玻璃,天空和大地出现碎裂的痕迹,有光线从外界照射进来,鸟群顿时惊飞,发出的鸣叫顿时变了音,沙哑,拉长,难听至极,周围的树木一棵棵接连枯萎,不远处的古堡轰然倒塌,眼前的人影变得模糊,并且正在飘离向远方,莱尔急了,他伸出手,可是什么都够不到,他看到女孩对着自己挤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也对自己伸出了手,莱尔觉得呼吸窒堵,他看到女孩伸出了小拇指,像是要和自己拉钩。
别闹了,你都已经哭了,就不要再勉强的笑了,你自己都保不住自己了,就不要瞥下自己不管,却是先来顾忌我啊......
你这样,我心里,好难受啊。
“姐姐!”莱尔大叫出声,他猛地睁开了双眼,大口的喘气,汗液湿了全身。
窗外很暗,外面已经天黑了,莱尔活动着自己双眼的眼珠,他看到了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墙壁,身上身下传来被褥的柔软触感。他的手不受控制的四处摸索,想要抓住什么来稳定自己的心神,然后他抓到了另一个人的手,软软的,散发着温热,抓住的同时,一张脸刷地的闯入了自己的视野,那张脸几乎要贴在自己鼻尖上。
“黑色的...不是红色的啊...是吗...”莱尔盯着那张脸,视线一瞬扫过那垂在自己耳边的发梢,嘴里发出轻声,那种脸上把担忧和紧张的情绪挂的满满的。
“什么红的黑的?傻啦?”铃感觉到了莱尔伸过来的手,一把将那颤抖的手心握住,她觉得对方现在很不安,像是个需要依赖的孩子,“我脸上既没有沾番茄酱,更没有被泼上墨水,我这肌肤的颜色可是白里透粉。”虽然她说出口的还是一嘴烂话。
“不是,刚才看血看多了,可能有些晕血,眼前什么都是红彤彤的。”莱尔习惯性的同样用烂话接。
“红彤彤,世界在你眼里都变熟苹果了是吗,”铃说。“话说身为吸血鬼,自己说自己晕血真的大丈夫?不会被同类笑话吗?”
“我想偶尔搞个特殊,大家那么善良肯定会体谅我的,”莱尔突然捂住自己的嘴,沉默了两秒再松开,“不对,现在不该是日常无营养对话时间吧。”
“也是哦,看你还能这么利索迅速的接上我话,说明没事,”传递在手心处的那股颤抖停止了,铃暗暗送了口气,放开了莱尔的手,“放心啦放心啦。”
她板着莱尔的床沿,准备撤回,身体滑稽的晃动了两下,却不动了,倒是脸上挤出了欲哭无泪的表情。
“谁,谁来帮帮忙把我扶回去,我腿抽筋了。”铃说。
于是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过来,把铃扶回她自己的床上去了,莱尔坐起身子,看到了自己和铃各占据一张床,被子枕头清一色的白花花,两张床间隔大概一米,铃刚才就是撑直了身体,像是练瑜伽一样的姿势把头探了过来。
恺按住了铃的脚腕,小凡也立即凑上去帮忙拉直腿部,搞得铃像是接受后宫们伺候的皇上。莱尔稍微歪个头,还看到了更远一点的另一张床上躺着沉默的霖,霖正看着这边,表情似乎在表达我已经悄然不觉成了陪衬背景。
“所以说,这里是医院了。”莱尔说。
“对,还是和我们上次住的同一个病房,你的连床位都一样。”恺搭话。
“看你们这么活泼,应该也没什么大碍了。”莱尔笑笑。
房门忽然推开,两个面带轻浮之色的男人交谈甚欢的走了进来,一个穿着海蓝色的宽松外套,米色的头发乱蓬蓬,带着邋遢的感觉,另一个就被衬托的更像是一位成功人士,白色的大褂裹身,发色是稀有的紫色,刘海被梳到了头顶固定着。
“你也醒来了啊,”白大褂男人看见莱尔,微笑的搭话,“身体上还好,但是你精神上明显受到了冲击,比那两人其实更危险,不抓紧治疗说不定会留下什么后遗症,造成记忆上的损伤什么的。”
“谢谢你了。”莱尔看见男人,立即点头道谢。
“不用客气。”
“帅大叔你果然比旁边那个邋遢叔,看着要可靠多了。”铃故意摆出花痴脸说道,又对赛特吐了吐舌头。
“说不过你,怕你姐打我。”赛特一瞪眼,看架势已经瞬间准备好了弹雨发起反攻,但最后也没说什么,随便嘟囔了两句。
铃看了看赛特那副煞有心事的样子,撇了撇嘴安生的缩回被窝里去了。
“那么,能把事情给我们解释一下了吗。”恺看着两人问。
“也好,先让我再正式的介绍下自己吧,我的名字是二夜,二夜·煌,”二夜说,“在月夜界管理圣堂研究院,肩负要职,这几天要在各位的故乡逗留一段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