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绕着恺双脚的两只触手蠕动着,向上延伸,一直缠到了他的腰间。一旦维普怀特来得及进行控制,那些触手的行动就再次灵活如水蛇,怪异的疼痛在恺的双腿上蔓延,仿佛许多尖针刺在他的皮肤上,然后随着触手运动的轨迹毫不留情的划动。
那些分布在触手上的紫色斑纹,不是普普通通修饰外表的花色,而是众多细小却尖锐的带色尖刺,堆积在一起仿佛一块块的花斑。
强忍着疼痛,恺腰部用力,直起上半身,伸出手拉扯自己腰上的触手,同时双腿也用了朝着两侧努力的撑开,但是触手挣扎的力气也非比寻常,与维普怀特自己的身材毫不相符,仿佛那个湖蓝色头发的男人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都倾注在了这些触手中一样。
“说什么那么多害怕掠夺,讨厌掠夺的话,到头来,你自己的能力不就是掠夺吗,真是讽刺啊你个混蛋,”难缠的触手让恺有些焦急和生气,“自己最强的力量却是自己畏惧了一辈子,最讨厌的东西。”
恺挣脱的力度渐渐小了下来,触手正从他的体内源源不断的抽取魔力,他的体力也每分每秒都在流失,这是对他极为不利的状况。
当魔力完全枯竭,体力彻底殆尽的那一刻,他就真的没有回天之力了。
“你以为我不明白这一点吗!”似乎是被恺的话给激怒了,维普怀特也忽然提高了嗓音,话语也变成了吼叫,“但是对我来说,能够看到的也只有这些了,不想被掠夺,就只有在被掠夺前去自己先展开掠夺,把对方的一切给掠夺,直到对方再也无法从我这里夺走一切,那样我才会安心啊,哪怕是毫无防备的跌坐在雪地上,也不会觉得寒冷。”
维普怀特的情绪似乎和他的触手紧密相连,一声声的吼叫中,触手犹如忽然绷紧的琴弦,带动着恺的身体摔向后方的巨石上,恺的后背再一次撞击在石面上,在原先的裂痕上又添上了一层更加严重的痕迹,沙石纷落。
缠绕恺下身的触手依旧没有撤去,仍旧不断的吸取着魔力,就在恺被摔出去的同时,另外两只触手也紧跟其上,恺还没有调整好呼吸,双手也被剩下的触手紧紧的缠着,触手蛇一般的爬上了他的关节,紧接着是双钱,然后滑到胸前,缠绕一番,最后两根触手的末端汇聚在恺的脖颈处交合,锁住。
魔力被吸收的速度更快了,恺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加速的掏空,但是比起最初,他对魔力掌控的认知更加清晰,控制魔力更为熟练,说到底,魔法间的战斗,便是魔力的碰撞,而恺也正在努力的稳固着体内魔力的流动与循环,抵抗着来自触手的吸收力,但也仅仅只能做到一定程度的阻碍,他的魔力仍旧处在流失的状态。
“如果你就这样不做更多的反抗,我只会让你丧失暂时行动的能力,我最开始也并不想杀死任何人,因为我知道死亡的可怕,虽然我一直苟活到了现在,但也多次走在死亡的边缘了,”维普怀特说,“与你同行的那些人的死,你唾骂我也好,诅咒我也无所谓,那么多人一起行动,对计划的施行有着太大的妨碍,所以我只能将他们坠下山崖,能否像你这样幸运的活下来,那是看他们自己的运气。”
“如果是这样我就更不可能不去反抗,虽然我与他们不熟,但是我们是朝着一个目标行动的,我活了下来,却不继续前进,是对那些死去的人的侮辱,”恺的四肢没有一刻停止过挣扎,“最重要的,就像你有着让我理解不能的执念一样,我也有必须要去遵循的决心。”
“死也无所谓?”维普怀特问,他的腔调忽然一变,眼神锋利起来,似乎暗藏了两把尖刀,只等着恺的回答,来决定是否释放出去,“你有真正体验过自己的生命时刻都会消失的那种感觉吗?”
恺忽然想到了走过的这一段路上,见到的那些同行者的尸体,明明不是自己死亡,他也在看到的瞬间,浑身禁不住颤抖,是啊,他从来没有真正的接近过死亡,但在见到了那一个个软瘫在雪地上发冷发硬再也动不了的躯体时,他真的觉得生命很脆弱,那些人,不久前还是充满活力的人啊,他就想到自己也一定是脆弱的,脆弱的不知道何时就会忽然死去,仅仅是那么一瞬间,在那没有一个活人陪在自己身边,寒风侵袭身体的环境下,他感受到了莫大的恐慌。
可能,那就是对死亡的恐惧吧。
恺挣扎的幅度下了下来,保持着被捆绑的姿态,靠在碎裂的石面上,似乎陷入了思考。
“回答不上来了吗,说到底,大家从根本的,都不过是普通人,不管是变成了一个铁块,还是一个怪物,”维普怀特说,像是对恺这个人彻底失去了兴趣一样,他背过身去,也没有继续伤害恺的打算,“你果然也只是个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大话连篇的小鬼罢了,就像当初的我一样,只知道哭,都是臭小孩。”
“不,我回答你,”恺的声音在维普怀特的背后响起,嗓音洪亮,“不论什么理由,我都要继续向前走,至少是走出这片雪谷,哪怕是死。”
维普怀特的手用力的握紧成拳,他并不是要挥拳,只是那样保持着下垂,但是他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有着莫大的愤怒。
“那你让我这种从一开始连生命都无法做到保全的人怎么办,”维普怀特猛地回头,怒目圆睁,“你这个家伙,果然让人讨厌。”
“是,就如你所说,我真的没有体验过像你那样地狱般的生活,没有真正体验过死亡近在身边的感觉,但我想这不能构成为我没有资格拼自己性命的理由,”恺说,就像维普怀特怒视着自己一样,他也毫不畏惧的盯着对方,目光炯然,“我的过去不是地狱,但却像是个没有生机的冰谷,同样让人觉得活着好难受,那时候我的身边没有一个人,和只存在遍地冰块的冰谷没什么两样,直到一束阳光忽然打在我的身上,我觉得很温暖,我要拼上性命,正是为了能够拥有那束阳光。”
“对,就像一直活在黑暗里的蛾子,他会为了从未见过的光芒扑向光源,哪怕最后燃烧殆尽,仅仅是渴望那光,”恺继续说,“那么我倒要问你,你又明白我的感受吗,你真的用指责我的资格吗?”
“那是某个人吗?”维普怀特问。
“不,现在是四个人,他们都在这片土地上,和我一起努力的前进着。”
“当然理解,”维普怀特笑了,就像之前他回忆起自己和达乌斯等人的过去时一样,“我们紧跟着空之大人,在那个年代,大家都不觉得自己会活下去,但那个人却愿意站出来,带着我们去寻找活下去的路,那时候我觉得,即使常年风雪,也不是那么冷了,我仿佛又有了家。”
“所以说我才会在站在这里,不仅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回应家人,”维普怀特说,“哪怕为此,我的能力必须是自己最厌恶的东西也无所谓,你不是说我有着执念,我承认,这就是我的执念。”
“是么,但我现在确信了一件事,”恺说,他的呼吸有些紊乱,那是魔力量已经下降到一定程度的症状,他一直在努力着去维持好自己的魔力流动,“我们两个终究是合不来的,你靠掠夺为家人战斗,而去要成为‘家人’的盾牌。”
“我果然也很讨厌你。”恺铿锵有力的说。
怪异的响声忽然从四只触手上传出,不知何时,触手的表面竟然弥漫着轻微的黄色光芒,说是光芒更像是带着点点闪光的蒸汽,在触手的肌肤上氤氲着。
而在距离恺的身体极近的位置,四只触手皆有一部分鼓胀了起来,仿佛每只触手上都挂着一个胀满空气的气球。
一股不安浮上维普怀特的心头,他对触手的控制正如恺猜想的那样,的确还未熟练,仅仅只是控制触手整体,无法做到清楚的感受到触手的每一个角落,因为能够感觉到魔力不断的沿着触手传来,所以他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了和恺的交谈上。
但此刻他察觉到了这怪异的一幕,一时间没有想到最佳的做法,如果撤开了触手,那么就等于解开了对恺的束缚,他必定会继续挥动拳头冲上前来,但是那触手上无法理解的肿胀又该如何处理?怎么防备?
可是根本不给他继续思考办法的机会,恺忽然大叫着,同时身上冒出浓厚的魔力,他在迎合着触手的吸收,大量的释放起来魔力,并非自暴自弃的做法,他正在把更多的魔力都集中在维普怀特触手鼓胀的部分。
“我自己也是很惊讶,”恺带着犹如胜利者的笑容说,“赛特大叔说我新练出的能力,并非魔法,而是一种特殊的对魔力的控制力,甚至能将攻击从具现化的形态在接触到的瞬间重新化成散乱的魔力,无论是变成了火球,还是刀刃,只要是魔力构筑的,而对于你,则是变成了魔力吸收这一现象。”
“你吸收魔力的力量,也是在用自己的魔力来驱动着的,我说的没错吧。”
下一刻,四只触手的鼓胀部分,同时剧烈的颤抖起来,维普怀特忽然发现所有触手的前端都脱离了自己的控制,就像是手脚发麻一样的感觉,之前一直感受到的魔力传来的感觉也快速的淡去,然后消失不见。
与此同时,或许是出于失去了控制,触手前端对恺的缠绕力度也下了小去,最后完全变成了一堆长形的肉块贴在恺的身体表面,恺从束缚中解放了四肢,但没有立即把虚捆在身上的触手拿开,反而是紧紧的抓住,继续释放起了魔力。
“那种感觉就连我自己也很惊讶,即使被你的触手给夺走,但在一定的距离,靠着金刚极,我竟依然可以感受得到,并且略加控制那些处在你触手内部的我的魔力,虽然控制力被妨碍了一部分,”恺说,“于是我就连同你的魔力,带着我那被抽出的魔力一起,囤积在一堆,虽然为了不让你察觉,稍微释放了一部分给你。”
震耳的声响在两人之间炸开,犹如雷霆砸了下来,激的山峦都崩裂碎散,在维普怀特吃惊的目光下,他的一只触手的前端炸裂了,雷鸣声继续响彻着,震荡着这片空间,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每一次爆响,都有一根触手炸裂,爆炸的波动带着蓝色和黄色两种颜色的魔力,炸的雪花飞溅,两人的视野都被染白了。
在恺的控制下,魔力堆积到了极限,撑破了触手,大量的魔力汇聚在一起,形成了惊人的魔力炸弹!
雪花形成的幕布散开,维普怀特的四只触手耷拉在地面上,所有的触手都断裂了,断开的横截面外露出粉色的嫩肉,流出汩汩的鲜血。
“我发誓了要成为他们的盾,就绝不会让你的掠夺伤害到他们,哪怕只是间接的影响,”恺站了起来,身体稍微有些虚晃,虽然破坏了对方的触手,但他本身流失了大量的魔力依旧是事实,但即使如此,他依然站直了身体,摆出巍然不动的身姿,指着维普怀特,开口,“抱歉了,我的决心必须要赢过你的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