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刚才是不是有人在那里说话?”远处突然传来了对话声。
“是你听错了吧,应该是风声。”
“以防万一还是过去看看为好。”然后是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铠甲晃动的纵纵铮铮。
“切,”蔡斯听着逐渐逼近自己的声响,咂了咂嘴,“糟糕,被注意到了吗。”它驮着铃拐向另一侧,却听到了同样的金铁碰撞声从另一侧传来,响彻在耳畔,越来越大,两侧都有人在不断的接近,不出片刻,他们就会被发现,蔡斯甚至可以看得到火光已经照耀到了面前的墙壁上。
没办法了,蔡斯心一沉,然后保持着脚尖着地的方式跳上了一座屋子的屋顶,他压低了身子,看着下面几乎在自己跳上来的同时到达脚下的巡逻骑士们。
“接下来该怎么办?”蔡斯自言自语。
“去那边,”铃突然动弹起来,把嘴巴放在蔡斯的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着,同时抬起手指向一个方向,“在那里,房子的下方有个死角,趁他们人不多,没有发现我们的踪影,快走。”
“嗯,到那里的时候,你先休息一下吧。”蔡斯快速的在屋顶穿梭,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第二分团团长殿。
银站在二楼外侧的走廊里,双手平放在栏杆上,目光飘向远处,整个月夜界此刻沉浸在了静谧之中,像是一个入睡的婴儿,安静的在她的脚下安眠着。风出过走廊,带起了她的发辫,被绑成双马尾的青色发丝摇摆起舞,犹如两束苍青色的吊篮。
“团长。”英格从一旁的阴影中浮现出了身体,走到银的身边。
“回来了吗,”银扭头对着英格露出了笑脸,紧绷的嘴角变得舒缓,被风吹动的发丝不时的刮到她的脸上,温婉的面孔此刻动人的仿佛出水芙蓉,“对了,他都找你说了些什么?”
“你是说博恩团长?他又向我询问了更多关于莱尔·普拉斯的信息,说是有什么在意的地方。”英格回答。
“是吗,”银伸出手抚弄了一下被吹乱的秀发,然后伸出手摸了摸英格的头,英格没有对此做出什么不满的举动,只是稍微的低了低头,接受着银的爱抚,这一动作有些过于亲密,本不应该在团长和副官这一层关系间发生,就像是阿塔拉尼和莱茵一样,这两人之间也还有着另一层微妙的关系,“看来那个人很意外的能干呢,本以为他只是对有罪之人毫不手软而已,是个无情的侩子手,但是现在看来,他对无辜之人很是善待啊,我之前从来没有看透过他。”
“嗯,毕竟他曾经和我一样,都是从那种命运中走出来的,有这样极端的性格产生也在所难免,就像我现在的声音一样,再也不会有充满感情的味道了,别人都以为我只是得了怪病,但其实,我只是在长年的压迫下身体丧失了这种机能而已,”英格说,就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他的语气淡淡的,声音也如机械般冷硬,“因为曾经我从来没有机会以正常的声音开过口啊,我的现实里只有孤独,痛苦和迷茫,每天都走在废墟中,看着同样和自己没有家住没有食物的人,他们会为了偶然发现额食物而拼命的挣夺,也会为了抢到自己渴求的东西甚至不惜把别人杀了,或是直接用石头砸烂脑袋,或是用双手紧紧的掐死对方,直到最后杀红了眼,他们也不会停止着争夺,因为不能像野兽一样的去觅食,在那种地方根本是活不下去的,我当时很弱小啊,所以我也从不敢加入争抢的行列,那些人中任意一个都能一挥胳膊将我打残,渐渐的我情绪里便只剩下了恐惧,说话的时也只会有着不断的颤抖,再后来,我连恐惧都麻木了,舌头也僵硬了,只剩下一副行尸走肉般的躯体。”
“你今天意外的说了很多,”银说,“嗯,我都知道的,所以我才决定,再也不会让你感受到曾经的痛苦,也不会让这个世界再有着这样的事情发生。”
“是啊,我过去是痛苦的,痛苦的连我对痛苦这一感受都麻木了,但是,”英格握住了银的手,手心之间似乎传递着心的温度,“现在的我不同了,因为我有了团……不,我有了姐姐你。”
英格其实是银的弟弟,但不是亲姐弟,英格是战争的孤儿,几十年前的那一次战争,酿造了太多的悲剧,也使得无数人流离失所,他们每天都过着衣食不周,堪称生不如死的生活,当时月夜界为此进行了赈灾,为了保证每一个都不再遭受饥寒之苦,月夜骑士团全面出动,把食物带到了一个个早已化成废墟的村庄里,带到那些忍受着痛苦的人的手心,胃里。那个时候的银还是个年轻的孩子,但也同样是个骑士,她跟随者骑士团走访各地,而在一个村庄里,她第一次遇见了英格,那个时候的英格也同样是个孩子,孤零零的坐在一堵被烧焦的墙壁下,周围同样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他们看到食物送来的时候简直像是变成了饿死鬼一般,疯狂的抢夺食物,即使是有了月夜界的救助,早已习惯了日复一日的混乱生活的人群依旧是无法去除那争抢的习性,仿佛那种习性已经与他们的生命刻在了一起,而唯有英格依旧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他双目无光的盯着前方,像是一个没有生命的雕像,那么的与众不同,其他和他同岁的孩子早已经被现实和命运改造成了小疯子,那怕是被打的浑身遍体鳞伤他们也会不要命的加入争抢食物的队伍中。
于是银注意到了英格,她拿着一份食物走到了英格的面前问他,“你不想要食物吗?”,英格只是沉默着,许久才抬起头来,用他那双空洞无物的眸子看银,呈现死灰色的瞳孔里却没有映入银的身影,银禁不住怀疑这个少年是不是瞎了,所以才不知道有食物可以吃,眼睛里也同样因此没有任何东西,那双眼睛那么的空洞,像是一间偌大的屋子,里面却是空无一物,只有着让人窒息的死寂,但事实是她错了,英格的眼里只是什么都不愿意再容纳了而已。
“我想要家。”这是英格开口对银说的第一句话,他确实是说出口了,但是银却觉得自己听到的只是风声,寒冬里已经沦为死物的风声,又空荡又刺耳,毫无感情。
银希望能够把这个奇怪的少年带走,向上级请示之后也得到了认可,说是这孩子有成为优秀骑士的资质,并夸奖银小小年纪就有着发掘人才的眼光,将来更是做团长的料子,但银却没有那么多的想法,她只是简单的想要带英格走,她只是觉得自己和英格是同样的人,所谓同命相怜,英格在懵懂时期父母就因战乱未能幸免,至于银,她的加入也都在战场上殉职了,他们当时都还是孩子,理应有一个温暖的家,但是在他们还未长大的时候,家的温暖这种东西就已经离他远去了,当他们回过神时,原本陪在自己身边的人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
所谓,经历过同样痛苦的人,才能互相吸引和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