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南明回寝室之前先去了趟学院的医疗部,怎么说都是吐了血,就怕留下什么隐患。
检查结果还算乐观,问题不大,给他开了点补剂。顾南明随后就回了寝室,陈楠正在自己的位置上看出,听见开门的声音,冲他稍微点了点头就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也不知道是没有看见他身上的血和灰尘,还是看见了却懒得问。
顾南明也不管,去卫生间洗了个澡,被冷水冻得直打哆嗦,出来的时候,便觉得自己有些感冒了。
他爬上床,缩进厚厚的棉被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开始冥想。
或许是因为这次没有了槐爷在旁边引导辅助,他明明已经有了一次冥想的经验,想要进入到那种状态,却显得困难了不少,反复尝试了好久才成功。冥想中身心极度放松,以太体的力量在体内自主流转,一遍又一遍,肉身与灵体的联系不断加强。
顾南明深谙贪多嚼不烂的道理,待到精神上有了些许疲惫的感觉,就马上从冥想中退了出来,身子在被窝里拱了拱,舒舒服服地开始睡觉。他不是偷懒,只是冥想这回事,并非越用功就效果越好,适度很重要,因为在冥想时,人的身心放空,内在与外界联系在一起,对自我的把控能力会不可避免地下降,如果精神进入到一个相对糟糕的状态中,很有可能会出现许多危险的幻觉——
意识在陷入幻觉中无法回归,最终导致脑死亡的案例并不罕见,而更为危险的是,这种幻觉很有可能连接到某些隐秘存在,引发侵蚀反应,使人在无意识中转变为怪物。和超凡力量相关的所有事情都充满危险,就像是在悬崖的边缘行走。
顾南明在放松的状态中,闭上眼睛没多久,就迷蒙地入眠。
意识在漂浮,记忆的冥色随着风一同蔓延,四周光影游离变换。
他看见亮光......
意识朝着那点光芒投了过去,入目的是令人作呕的一幕......
尸体。
许许多多,属于小孩子的尸体,苍白、稚嫩,尸体并不完整,四分五裂开膛破肚得比比皆是,看上去就像是被某种猛兽分尸。血液汇成的小溪在地面上流淌,流啊,流......视线追逐着血迹往前,越过各种残肢、断臂,以及许多微微蠕动的肉块,最终汇入一片池子里。
一片巨大的血池。
不安与反胃感在心中悄悄聚集。那血池的表面波澜不起,死气沉沉,却在某一刻,忽然冒上来一个气泡,然后噗地破裂,波澜在血池的表面上一点点泛开、传递出去。接着,从池子的底下......浮上来一张脸。
那应该是一张属于小女孩的脸,看上去才四五岁大,稚嫩无比,却毫无生气,眼神空洞地望着天空。
视线长久地停留在那张脸的上方。时间长了,恶心的感觉就像是大海涨潮般地涌起,抑制不住得眩晕和反胃,视线开始旋转扭曲,意识像是被抽离出去,恍惚之间,那张女孩的脸和另一张脸重叠在了一起——
【女歧】!!
顾南明浑身冷汗,从床上坐了起来。
卧槽,什么鬼,又做噩梦了?
醒来的时候,梦里的印象就已经消散了大半,但稍微回想一下,那些血肉模糊的画面依旧让他一阵阵恶心,呼吸也不太顺畅,他背靠着枕头,过了许久才终于缓过劲来,然后眉头忍不住深深皱起。
他为什么会梦到这种东西?
而且......最后看到的那张脸,就像是那个女鬼的幼年版。顾南明揉了揉还在隐隐抽痛的心口,怀疑和担忧就像是魅影般再度浮起,他真的摆脱那个女鬼了吗?
他不喜欢盲目的乐观。那个女鬼又不是第一次被杀,林雀干掉她一次,没死,早些时候槐爷又杀了她一次,谁能说这次她就死透了?顾南明脸色微沉,但问题在于,他没有足够的证据,既不能证明女歧还活着,也不能证明她确实死了,一切只是存在于他心头的猜想。
若是求助就能解决问题,那顾南明二话不说肯定去做,但麻烦的就是,连最为敏锐的槐爷都觉得现在已经把问题解决了,其他人还能有什么办法?顾南明忍不住想起槐爷的警告,说不定会把他关进收容所里切片研究......
顾南明有些头疼,屁股挪了挪,在床上换了个坐姿。
换个角度去思考,先一步步来。他做的这个梦是怎么回事?梦里的场景很清晰,并不是单纯的,错乱且毫无意义的梦境,反而像是揭露了某些东西,顾南明揉了揉太阳穴,他梦见了什么来着,小孩?还有最后那个幼年版的女歧......对了,该不会真的是她记忆中的某些场景吧?
女歧是一个神性存在,似乎和赤烛教团有着不浅的联系。邪教......血祭......血......顾南明脑海中灵光乍现,他梦见的该不会就是某个邪教血祭仪式吧?今天的那个简单的召唤仪式激起了女歧记忆中的某些片段,让他不知道怎么以梦境的形式睹见了那些画面......
所以最后浮上来的,果然就是那个女鬼?
顾南明心中此时已经有了肯定的判断。他念头纷杂,靠在枕头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看向墙面上的时钟。
凌晨三点半。
他这个人一旦半夜惊醒,就很难重新睡着。说起来这两天似乎都没有好好睡觉,总是被各种各样的事情打扰......顾南明在心中自嘲一笑。虽然说如今他已经离开了营区,不用再像以前那样起个大早去大棚里劳动,但偏偏他这个人生物钟特别强,养成习惯之后每天一到那个点儿立马醒来,前后时差不会超过五分钟。
想睡回笼觉也不可能,过了那个时间点之后,他在床上只会越躺越清醒。在外人眼里他有着铁打一般精准的作息,但实际上,有些时候顾南明也会被自己的生物钟折磨到苦不堪言,心里格外羡慕那些想睡就能睡着的人,他倒是很想和自己的身体打个商量说老兄你放我一条活路吧我再补个觉......但是没用,生物钟这玩意儿只负责把他叫醒,不负责催眠,特别流氓。
顾南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长叹一声。
算了,睡不着也好,省的之后再做什么噩梦。
他重新钻进被窝里,翻来覆去,在失眠般痛苦的状态中一直挨到了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