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午时,陆青竹狗撵一般狼狈逃窜了。
陆青竹蔫头耷脑的回了家,有气无力挨个喊人:“爷爷,奶奶,爹……”
喊完人,她一屁股坐在廊檐下的小板凳上,眼神涣散。
“没事啊,妹妹,慢慢学,肯定能学会的。”陆青松拍拍她的脑袋,温声安慰。
陆青竹此时的状态像极了一个字都没学会还备受打击的模样,陆青松是长兄,最先出声。
陆青柏看着妹妹的样子,好似已经预见自己今后的状态,一时也不知谁比较惨一些。
“诶!”陆青竹叹气,一副“你不懂”地模样看了看陆青松,又叹气,“吃了饭再说。”
先让哥哥妹妹们误会一会吧,尤其是青兰,免得这会饭都吃不下。
午时日头大,地里也没什么人劳作。
一家子人用过饭后,整整齐齐坐在廊檐下,齐齐看着陆青竹。
陆青竹有点方,被十几双眼睛这么看着,压力也不是一般大。
回屋拿了毛笔,又端了杯清水,陆青竹蹲到地上,将水杯放下,眯眼笑着招手叫哥哥妹妹们:“快过来,我教你们认字!”
那样子,像极了大灰狼对小白兔说,快过来让我吃了你。
妹妹们还小,感受并不明显。
哥哥们却只觉得脊背发凉,眼里陆青竹笑眯眯的样子也成了不怀好意。
“来来来,今天写名字。”
陆青竹说着,从怀中掏出几张小方纸,分给哥哥妹妹们,“这就是你们的名字了,松柏柳杨榆兰梅菊。”
字是顾星沉写的,陆青竹不仅带回来了,还给裁成了小方块。
“我的是这个。”陆青竹又捏着写有她名字的纸给兄长妹妹们看,“陆青竹。”
“你们先写自己的名字,学会了再各自交换。”
“交换的意思是,我要先学会自己的名字,然后再教他人吗?”陆青松看着手中的小方纸,眼神似乎有些移不开。
“是的,你还得学其他人的名字。”
陆青竹也是仔细想过的,一个字一个字教,那也太慢了些,还得等都学会了再教下一个字。
她学几个教几个,又怕兄长妹妹们学不会。
这样化整为零,降低难度,最后再化零为整,还能加深记忆。
“都拿好自己的名字,先看会,记得它长什么样子,念什么。等你们都记住了,我再教你们字怎么写。”
没有拼音标注,也只能这么死记硬看了。
陆青竹将陆青两个字贴在堂屋门上,“陆青这两个字我们名字里都有,我就贴这里,你们一块看。”
“我先把字都写一遍,你们看个大概。”
陆青竹是有基础,知道要按笔画写,其他人可不知道。
也没人吭声,陆青竹就仿着顾星沉的手法蘸墨,哦,蘸水,舔笔划水,口中还说着顾星沉那一套说辞。
然后在石砖上写出一个个狗爬字体。
直把陆家人都看楞了。
尤其是拿着纸张的松柏柳杨榆兰梅菊,看看纸张,再看看地面,刨去字体好看不好看的一面,陆青竹写的字,真的和他们拿着的纸上是一模一样的。
“哇!青竹!”陆青杨拽着陆青竹的胳膊尖叫:“你都会了吗都会了吗?”
陆青竹被他晃得脑袋嗡嗡响,甚至没蹲稳,一屁股坐地上了。
“嘶!烫!”
屁股挨着石砖那一刻,真的有种被火燎到的错觉。
陆青松忙上前扶起陆青竹,“妹妹你没事吧?”
陆青杨急忙松开手,自知做错事,一脸愧疚看着陆青竹,“青竹对不起啊,我就是太惊讶了。”
别说陆青杨了,就是陆老头陆孙氏都没想到啊,这才几个时辰啊,陆青竹不仅认了十几个字,还都会写了。
这不就是神童吗?
陆青竹可不知道长辈们在想什么,她被扶着站起来,揉了揉屁股,呲牙道:“我从进门就拿着笔一直写一直写,每个字都是抄着抄着就记住了。”
都摔屁墩儿了,陆青竹还不忘套路兄长妹妹们,“写的多了,你们就记住它了,我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啊。”
“那你手累不累啊?”憨憨二哥愁了,写几个时辰字也太难为人了。
“累啊,但累得有价值,你看我都都认得你们的名字了。”
所以,加油吧小少年!
“字没了。”青兰看了眼被晒干的水渍,看看兄长的名字,再看看妹妹们的名字,苦着脸问道:“姐姐我的名字看起来好难,我想换个名字!”
这不就是古往今来,适龄儿童学写字都会遇到的难题吗?
陆二哥挥挥手,对女儿说道:“别瞎说啊,哪能随便改名字!”
青兰好憋屈,这个字怎么就那么难记又难写。
“这么看起来,好像是青竹的名字比较好记啊。”陆大嫂也跟着看了几眼,怎么看都是闺女的名字笔画少。
于是目光都看向了老太太。
陆孙氏轻哼:“看我做什么,我还认字不成?”
取什么名字那都是随机的,反正就是那些读书人口中有品格的花草树木呗。
“我下午还得去呢,以后天天去呢。”陆青竹提醒兄长妹妹们。
每天都有几个陌生的汉字等着他们去认识呢,还不赶快学起来?
“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别耽误孩子们认字。”陆老头发话了,顿了顿,又对儿子儿媳们说:“你们没事也多看看,就算不会写,那孩子们的名字得认识吧!”
这不是个疑问句,它是个肯定句。
你当爹娘的得认识自己孩子的名字,所以孩子们认字,爹娘也得跟着认字。
陆青竹看了陆老头一眼,又忍不住同情她爹娘叔婶。
这就和“来都来了”这句话一样,陆青竹甚至能想到以后陆老头对儿子儿媳的常用语会变成什么样。
你都认得孩子的名字了,那你自己的呢?
爹娘兄弟呢?
都开始学了,也不费什么事,就再多学几个呗!
等等诸如此类。
可惜,陆大哥他们此时并没有察觉到陆老头的“险恶用心”,还乐呵呵答应下来了。
陆青竹摇头,但随即又苦着脸,明明她才是最惨的那个啊。
其他人只要认字会写就行,她不仅要认得还得写成印刷体才行啊。
“我去睡觉了。”
陆青竹塌着肩膀往屋里走,下午还得去描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