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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煊的神情专注而真挚,仿佛许下了人生当最为重要的誓言。
据说军士出战之前,将军往往便要这样许下财帛功勋,用以鼓舞人心,激励军士奋勇作战。
但谢陟厘很想说,不用的,只要能治好你,我做这些都是应该的。
“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她认真地道,“大将军你说过的话,我全都记得,我都安排好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为我做的,我全知道……”
风煊的声音喑哑到极点,谢陟厘的手捏在他的手里,像一团温软的蜡,想怎么揉捏,就怎么揉捏。
他知道她这些日子的苦心安排,他也知道她长久以来对他的一往情深。起初他并未将这等儿女私情放在心上,但不知不觉,眼里心里就装下了这么个人,心只剩下欢喜,什么身份之别,什么王妃出身,全都抛到了脑后。
她喜欢他,这样喜欢他,便是世上最最好的事。
谢陟厘感觉到他的手烫得很,鼻息也甚是灼热,那眼神更不用说了,仿佛能一口把她吞下去熔成浆水,跟平时很不一样。
所以,那碗药应该是有作用的吧?
谢陟厘有点紧张又有点欣慰地想。
她动了动想把手抽出来,却像是触动了一座压抑已久的火山,风煊一用力,她便全然身不由己,倒进他的怀里,被捺在了他的膝上,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热。
谢陟厘第一感觉便是这个。
风煊周身火热火烫,如同烧了炭一般。她被他紧紧地箍在怀里,像是要被他揉进骨头里,被他烫化了似的。
她的身体抵在他的身上,不可避免地感觉到某处坚实滚烫。
谢陟厘:“……”
——药,确然是有用的。
“阿厘……”风煊的手抱得很紧,喘息也甚是急促,但唇却甚是克制,只落在谢陟厘的发上。
他的唇好烫,每碰一下都像是带着火星子,谢陟厘的脸也跟着变得好烫。
那些火星仿佛随着他的轻吻落进了脑子里,脑子晕晕荡荡,整个人恍恍惚惚,一时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直到风煊吻到了鬓角,并由鬓角将唇落在了她的耳尖上,还探出舌尖,含住她的耳坠,湿热的触感从耳尖传回脑子,谢陟厘才惊得猛然回神,险些要跳起来。
“不对……大将军……不对,不是我……”
可论力气她哪里是风煊的对手?风煊箍在她腰间的手像是铁打的,她分毫未能撼动,反而将风煊扭得周身火起,他眼睛里都有了红丝,动作再也克制不住,一手捏住了她的下巴,便要吻下去。
“风煊!”
谢陟厘没命地大叫了一声。
风煊短暂地停顿了一下,从疯狂贪恋拔出一两分清明。
谢陟厘便趁着此时猛然起身,接连后退了好几步,背脊撞上了门框,喘息不停,“大将军,不是我,我给你准备好的可不是我,她、她比我好得多。”
她朝风煊示意屏风后,“你、你去榻上瞧瞧,有人在等你。”
说完这一句,她转身就撤,还尽忠职守,替他关上了房门。
风煊完全愣住,不知谢陟厘唱的是哪一出。
他起身走向屏风后,榻上挂着丝帐,一只纤纤玉手撩开丝帐,露出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美玉般的身段在薄薄的纱衣下若隐若现。
她怯怯的、盈盈地向风煊行了一礼,身子颤巍巍地诱人:“奴家见过大将军。”
风煊僵了僵:“你是何人?”
美人道:“奴家是来自云华阁,小名红月。”
风煊方才血有多热,此时心便有多冷,他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问道:“谢陟厘请你来的?五百两一夜?”
“是,”美人轻移莲步,满心爱慕,“早知大将军是如此俊秀人物,奴家分不取,也情愿侍候……”
她说着,抬手便要抚向风煊的胸膛,然后再轻轻偎入男人怀,只可惜她的手还没碰到风煊的衣裳,风煊忽然重重一哼,“哐当”一声,重重摔开门,大步离去。
谢陟厘逃也似地离开了正房。
直到跑进了花园,才停下来,靠在一棵梅花树下,抚着胸口顺气。
一是因为跑得着实急了,二是……她的心好像不肯再听她的话,想要自己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好险好险好险。
她是去送药的,可不是拿自己当解药的。
无论如何,此事总算是大功告成,红月姑娘美得那般娇艳欲滴,她一个姑娘家看了都要心动,大将军……定然也是满意的吧?
神使鬼差,她回头望向正房方向。亭台楼阁阻隔,只能隐约看见正房窗子的一角光。她心莫名有一丝闷闷胀胀的情绪,好像有什么地方堵得慌,化为气息,让她只想长长地叹一口气。
这口气还没叹完,就见风煊的身影自拐角处的回廊上出现。
他大踏步而来,神情凛冽,杀气腾腾。
瞧见她,大喝一声:“谢陟厘!”
谢陟厘:“!”
这么久以来,大约是为了笼络她,风煊待她一向十分亲切,总是唤“阿厘”,难得有这样连名带姓的时候,更别说他此时还目露凶光,好像恨不能一口咬下她一块肉。
完了!
谢陟厘在心哀嚎。
一定是药出了问题,大将军只行了一会会儿又不行了!
完了完了完了,她早该想到的,若是这隐疾如此轻易便被治好了,大将军还需要费那么大劲要把她送进太医院进修吗?
啊啊啊现在怎么办?大美人等在面前,大将军却没办法一展雄风,铁定是气疯了,为了泄愤,能一巴掌把拍死她!
谢陟厘吓得瑟瑟发抖,照本能拔腿就想跑。只可惜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且单从腿长看,她也不可能跑得过风煊。
风煊转眼已到了跟前,咬牙切齿:“谢陟厘,你干的好事!”
谢陟厘认命地往地上一跪:“对不起,大将军,是我做得不对。”
风煊原本一腔怒火,当真恨不能一只手捏死她,但地上落了一层积雪,地下又青石地砖,又冷又硬又冰,她这么直挺挺一跪,认错还认得如此干脆利落,倒叫风煊一团怒火全堵在胸口发出不来,只能怒喝一声:“谁让你跪的?给我起来!”
谢陟厘很听话,畏畏缩缩地起来了。
花园离屋子远,只有隐约的一点灯光从窗口逸出来,外加积雪反射着寒光,勉强能看清面前的人。
但风煊真希望没有这点灯光,雪光也不要这么亮,这样他就不用瞧见她头发微有些蓬乱,襟口也有点松,那是方才她在他怀挣扎扭动时所致……只要一想到那份美人在怀的触感,他身体的某一处即使是在冰天雪地的寒风也依然炽热如烧红的铁。
他的呼吸粗重了几分,踏上前一步。
谢陟厘就像是惊弓之鸟,他一动,她便连退了好几步,“对对对对不起,这药我真的试过好几遍,惠姐给曹大夫用了都说好……”
“谁跟你说这个?!”风煊气不打一处来,“那女伎是怎么回事?五百两银子你就是这么花的吗?!”
“我……我想着,你是大将军,这种事情自然不能随便,要挑自然便要挑最好的。”谢陟厘瑟缩了一下,喃喃道,“红月姑娘是云华阁花魁,入府过夜本来要百两的,我讲了半日,才肯便宜一点……”
风煊怒极反笑:“这么说,我倒是得感谢你如此体贴细致,还会给我省钱了?”
“不是不是不是。
谢陟厘原本是想治好隐疾,所以才大着胆子向高管家支账,如今治疗失败,她哪里还有脸让他白花钱?她连忙道,“这钱算我借府上的,我以后一定会慢慢还的。”
风煊冷笑:“你的饷银一个月只得二两,五百两,要还到什么时候?”
风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些,他难道是为这五百两银子才追过来的吗?
然后只见谢陟厘微微睁圆了眼睛,口念念有辞,竟像是当真算起还钱的日子来。
风煊只觉得一口老血升到了喉头,大喝一声:“谢陟厘!”
谢陟厘已经算到还清债务,须得二十年零九个月。但那是不吃不喝的还法,若是要除去过日子的开销……
这番还没有算出来,人给这一声断喝吓得一个哆嗦,呆呆地看着风煊,一双杏核眼睁得微圆,带着半分无奈半分委屈,眸子映着灯光与雪光,在夜色明净透亮得惊人。
风煊此时才发现他当真受不了她这样的眼神,被她这样望着,胸膛里的怒火节节败退,眼看就要被压得丁点儿都不剩。
他板起脸瞪着她:“你为何要把我塞给旁的女人?”
谢陟厘眨了眨:“你……吃了药,若有效,自然需要女人……”
风煊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你不是女人么?!”
谢陟厘吃吃道:“可、可我哪有红月姑娘好?”
“在我心里,你比她好一千倍,一万倍!”风煊咬着牙道。他实在没有想到,如此的剖心告白,竟不是在柔情蜜意之际,而是在怒发冲冠之时,他强忍着恼火,又道,“你既没打算陪我,那为何给我下药?”
谢陟厘诧异地看着他:“这不是……为了给大将军你治病么?”
“……”风煊,“治什么病?”
谢陟厘愣住了,扭头朝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还是小小上前了一步,凑近风煊,压着嗓子道:“就那个……不举之症啊。”
风煊:“………………………………”
风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