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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八回 引经典皇心难改变 说前事兄弟再联手(1 / 1)

雍正惊得呆住了他想不到引娣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哦你有这样的心吗……你如果死了朕定要下令处死允禵绝不宽容!”说完这话他忽然觉得一阵头晕便惶惑地向乔引娣看了一眼又转身走了……

雍正皇帝冲风冒雪在半夜里来到允祥这里是因为前晌在乔引娣那里受了冷遇又不能火他睡不着也坐不住这才拉着张廷玉出来的。听见允祥在问他他像是被恶梦惊醒了似的说:“啊?你刚才说的什么……哦对了你说的是兄弟之事……朕何尝不想兄弟同心?要知道他们确实不是‘等闲之辈’呀!你们看看这几年里想作乱的有多少?隆科多、年羹尧倒也罢了如今老八又提出‘整顿旗务’了。好啊既然他们这样地锲而不舍朕也只好奉陪到底了。”他说着从身上掏出一包药来李卫连忙给他倒好了水送来看着他把药吃掉。却见他苦笑着摇摇头说:“唉这药可真苦啊!可是不吃又不行良药苦口利于病忠言逆耳利于行嘛。廷玉李卫你们有什么也索性全说出来吧不管你们说了什么朕都许诺言者无罪。”

张廷玉神色庄重地说:“皇上既然这样诚恳地求谏老臣就放肆直言说说心里话。老臣知道当皇帝难难得很哪!李世民曾经说过:‘人主只有一心而攻之者甚众。或以勇力或以辩口或以馅谀或以奸诈或以嗜欲辐凑而攻之各求自售以取宠禄。人主少懈而受其一则危亡随之此其所以难也’。从皇上还当着皇子的时候您不就是总在受着攻击吗?但臣以为只要皇权不旁落人臣们的‘勇力’就难动其心;而人主聪察明断那些所谓的‘辩口’‘谄谀’、‘奸诈’也难施其伎。唯有这‘嗜欲’二字是天性中自带的如果不在‘克己’上下真功夫就难免要堕入小人们的迎合之中。”

雍正含笑地问:“廷玉那你就说说朕有什么‘嗜欲’。你不妨明说朕绝不会怪你的。”

允祥和李卫听到这里都觉得张廷玉一定要说乔引娣的事。不料张廷玉却说:“主上的‘嗜欲’就在于‘急于事功’。下面的臣子看准了这一条也就会千方百计地投主所好。藩库亏空是几十年积下的主上下令要在三年内还清这就是急于事功之一例。先是湖广虚报亏空补完李绂一本奏上几个方面大员被罢了职务;山西诺敏假冒邀功又死于非命。他们当然是罪有应得可是朝廷逼得太严也不能不说是其中的原因。还有皇上曾说过‘不言祥瑞’也确实对下边说的好听话不予理睬。可是皇上的心里却是在盼着祥瑞的。鄂尔泰上书说古州一个月之内七次见到‘卿云’皇上表示了惊奇和赞叹。十三爷这里的刘统勋当时就在古州臣问他:‘卿云’是什么样子他却说哪有那事儿啊!还有人报称某地万蚕同织一茧长五尺八宽二尺三这明明是在说假嘛可皇上还是让宣布了!田文镜本是清廉的官员最近也来凑热闹他奏报说‘河南嘉禾瑞谷一茎十五穗’。可是河南不是还照样荒欠吗?老臣不是说不该报这些祥瑞而是说只要主上心里稍有嗜欲就会使下边的人想方设法地来迎合。时间一长哪是真的哪是假的谁也难以分辨了。”他说到这里稍稍停了一下看了看雍正的脸色便接着又说“嗜欲有各个方面。老臣是从小就看着主上的深知皇上不好酒更不贪色。最近外面传言很盛说的全都是乔引娣的事。臣不信也不愿信!但臣还是要说天子无私事!在国与家上面皇帝与平民是绝不相同的。老臣这话敬请皇上参酌。”

张廷玉说完深深地舒了一口气。李卫在旁边不禁暗自佩服:好张廷玉从小事入手渐渐地说到本题确实比别人说皇上是“好色误国”要有用得多这姜还是老的辣呀!他一边恩忖一边说道:“张相说的那些真让奴才长了见识;奴才是在主子身边长大的这些年在外头做官也确实看到了官场的积弊。比如这‘揣摩’二字奴才就对它没辙。你能献四个穗的谷子我就能给你弄来个二十四个穗的。反正只要哄得主子高兴就是不能升官起码也不会被罢了官。我也说过假话后来才与主子交了底的主子也没有怪我。再比如早年间我曾经把八爷府上的照壁都卖了八爷也没有生气因为那是私事是小事。可现在遇上了国事、大事八爷可就不肯让步了。奴才识字不多只是看到戏文里说:女**国。奴才就想哪朝哪代不全是男人当家呢?男人们要是不愿意女人能替你办事儿吗?她能拿着你的手写圣旨?就算乔引娣的事是真的吧奴才看皇上也犯不着为了她和十四爷闹生分。不说别人我看着这丫头就觉得别扭。我是审过诺敏一案的天天都能见到这个毛丫头塌肩膀水蛇腰大脚片子足有四寸长有什么好看的?”李卫心里明白反正他识字不多皇上又说了言者无罪于是他就东一榔头西一棒棰地胡说但句句说的都是讽劝。一直说得连张廷玉都笑了他才住了口。

他们这里说得热闹可没想到雍正的心里是多么难受。雍正一想到早上的情景就忍不住要掉眼泪。他不易觉察地蹙了一下眉头说:“你们都在与朕闹弯弯绕朕怎么能听不出来?允禵咆哮先帝灵堂不遵太后教令他不守法不敬上是有罪的人。从公的方面说朕应当换掉他身边侍候的人;从私的方面说他是朕的兄弟朕也不愿他过份地伤情。朕体谅你们的好心就再放他一马。允祥可以写信告诉他他愿意在那里守灵也好愿意回到京城来作事也可三年之内只要他能自省改过朕都把他看作好兄弟万事都可商量。可他要硬往那个‘党’里钻一味地和朕唱对台戏朕也就对他无可救药了。”他说完就站起身来李卫连忙上前扒了许多烧红了的炭火替雍正装好了手炉又护送着他离开了清梵寺。

外面雪下得很大地上的积雪也已有半尺来厚。可是李卫和允祥等人却没有想到就在今晚就在雍正他们说话的时候还有一些人也是在通宵达旦地计议着!这就是八爷允禩、九爷允禟和他们的几个亲信。

这里是八爷府的一座暖阁它的一半压在水面上另一面则建在水里。靠水的三面全装着落地的双层大玻璃窗。冬天坐在花厅里就可以欣赏到雪景夏天则可临窗垂钓。为了保暖这厅里的柱子全都是空心的铜板地下通着熏笼熏笼通着铜柱。允禩是很会享受的他又爱暖和又爱赏雪为了不让这花厅显出雪化了的情景他又特意让工匠们在花厅顶上苫了半尺厚的黄笔草。所以哪怕再冷的天花厅里却仍然是温暖如春。据说光这座花厅就化了四万两银子。这样的屋子不但别的王府没有就连皇宫御苑也难得一见。

此刻这里的人们都早已是酒足饭饱但等着听八爷的训话了。允禩清了清嗓子说:“诸位今天我再说什么全都是多余的我们已到了图究匕现的时候了!我们这些‘鱼肉’眼见得已被送上砧板成为刀俎就是不想跳也不行了。”他说话的语气还和平日一样话虽尖刻但却说得极其平和丝毫也没有那种咄咄逼人的口气。“八贤王”的名气朝廷上下人人皆知他的沉稳平和在朝中也一向是为人敬佩的。

允禟就坐在他的旁边。他比允禩只小两岁可看上去却要老得多。不但又黑又瘦说出话来也特别的老辣:“八哥说得一点不假老四既然一心让我们过不去那就和他老账新账一齐算吧。内廷有人送信给我说一开春允祥就要把我送到岳钟麒的大营去。所以这事一定要赶到正月十五之前。刚过完新正人心正散。葛达浑管着礼部又是文华殿的大学士你就趁着那时候把来京的王爷们请去。题目一摆出来他雍正不想见也得见。”他站起身来在花厅上踱着步子说:“我们错过了多少机会呀!圣祖殡天时我们之中如果有一人在外面还能让允祥到丰台去杀人夺兵权?允祥后来去哭灵时我们要趁机大闹一场隆科多敢宣布那份假遗诏?允禵要是不奉诏进京而是驻在西宁按兵不动或者带兵视事八哥再在朝堂上一呼他雍正能坐得稳皇位?隆科多那次搜宫如果再早上一天雍正还不就得当流亡皇帝?我在西宁军中时如果狠一下心亲手杀了刘墨林那个浪荡钦差年羹尧也可能早就在西宁自立为王了。我这样说不是在指责谁而是说我们把大好的机会全都错过去了按理说上天早就该厌弃我们了。可是他还在给我们机会还在鼓励我们继续努力地干下去。我们难道能再一次失之交臂吗?”

“老九你别再说下去了。”允禩的脸色通红心中好像充满了悔恨“以前种种全怪你的八哥心太软总想平平稳稳地干不要弄乱了朝局。再说我们手里也缺着一个能翻天覆地的孙大圣一个敢为天下先的勇猛之上呀!我仔细地想过了这次只要闹起来就不要轻易罢手看他雍正怎么来收拾这个混乱的局面。”

葛达浑眼睛熬得通红他抚摸着脑门子说:“我管着文华殿那里的太监们也都肯听我的。皇上无道他擅改先帝的遗法欺母逼弟暴虐群臣早就激起大家的不满了。可我担心的有三条:一我们没有兵权;二如今君名份已定我们这样做是不是造逆?万一有的督抚要起兵勤王我们拿什么去抵挡?三嘛人旗旗主现在只找到了四位。这些人平日里什么事都不管只敢在背后牢骚一旦到了和皇上对阵之时他们会不会下软蛋?这些假如不事先想好预备得不充分失利事小正如九爷所说我们可是赢起输不起了啊!”

允禟却笑着说:“老葛你太多虑了我们只是把这些旗主们拿过来用一用并不是叫他们上阵的。这棋要分作几步走呢!整顿旗务是老四亲自下的旨意我们按照他的意思叫旗主们来京有什么罪过?雍正整顿旗务的宗旨是两条:一条是让旗人自谋生路接着就削减旗人的月例钱;二是怪下五旗披甲人统属不明不务正业。我们就先从第二条做起在京各旗营的牛录管带的名单我早备齐了。旗主一来先通知他们去晋见各自的旗主。旗主不是能对下属施行赏罚之权吗只要他们见了旗主谁再说什么都没用了。这样下五旗的兵权我们就拿到手了一半!就说毕力塔这小子吧他是汉人可他下边的三个佐领都是旗人。旗人一见了旗主毕力塔再说话还能有分量吗?然后我们再推动第一条让旗人们反对分田自种因为这是坏了圣祖的成法。你们别看这些王爷平日里任事不管可他们一旦到京又听了奴才们的撺掇不跟着造反那才是怪事呢?如今朝廷上布满了干柴到时候八哥出来一声招呼看谁能收拾了这个局面?”

老八听到这里连忙接口说:“不不不收拾局面的应该是八旗旗主他们要共管朝政。我们不是乱臣贼子我们也没有篡位的心更治理不了这个天下。应该说天下的事情要天下公管!下五旗的王爷能来四位我自己是正红旗的旗主下五旗可以算是全都齐了。上三旗归雍正统属镶黄旗是弘历正黄旗是弘时镶红旗是弘昼。你们一定要记住弘时才是我们要拥戴的新主子呢?他想的是夺位我们要的是实权。这样号召起来容易也没有后顾之忧。诸位都听明白了吗?”

阿尔松阿说:“这好办我还是镶红旗的第二佐领呢明天我就去见弘昼。别看他平时不管事可谁也不敢得罪他。前年隆科多派人搜宫时他正在家里忙着烧丹炼汞。弘时没和他打招呼他火了说东华门这里是他的丹炉罡斗正位硬是不让兵士们进去。这位五爷后来还专门去向弘时‘请教’问为什么要打搅他的静修?弄得弘时只好向他赔罪才算了事。”

允禩笑了:“那好啊你就去和他好好聊聊用不着扯正题我们不要误了他的成仙之道。我这里正好有一本元版的《金丹正义》你带去恭送给你家五爷吧。”

阿尔松阿刚随口提到了隆科多倒让允禩心里好一阵惋惜:此人虽然被抄了家可是京师旧部多得很哪要是能把他也收拢过来这是一支多么大的势力呀!就在这时一个家人走了进来在允禩的耳边悄悄他说了句什么。允禩高兴得大笑一声:“好想曹操曹操就来这就是我们的福份快请他到书房见面。苏奴你是我的侄儿和我一同去见他更好。”

允禩他们来到书房时一眼就瞧见站在那里徬惶无措的隆科多。允禩叫了一声:“舅舅安好?”苏奴也连忙打下千儿去说:“给老舅爷请安!”

隆科多转过身来说:“不这里只有隆科多哪来的什么舅舅、舅爷的?不瞒八爷我今天可是夜猫子进宅呀!”

允禩一笑说道:“舅舅不说我也知道您一定是在怪我。上次皇上派兵抄您的家时您叫人送来十万银票让我代为保存我却又给您退了回去。这不是我不想管您的事而是您不该送到我这里来。您想啊在朝野的官员们都抄了上千家了我这里还哪有安全可言?他雍正生就的是个抄家皇帝嘛!”允禩说着话从书架里的一本书里拿出了一片小纸递给隆科多:“舅舅这是我在顺义置办的一处庄子十三万本银。按例抄家是只抄浮财而不抄祖产的。所以我把日期往前边提了十年您留着它预防万一吧。谁能知道明天又会是个什么局面呢?”

隆科多接过来稍微一看就收进了怀里:“八爷这事虽不大可它足见你的心田我就大恩不言谢了。说实话我今夜冒死前来挂念的就是那份玉碟呀。现在我的家虽被抄了可家私还都没动。我的情形八爷心里比我更清楚只要皇上说句话要杀要砍还不是现成的?那时我要这房产又有何用?可是那份玉碟是弘时从我那里借去的我刚刚去了三爷府他却说是在你这里。老奴才请八爷赏脸把它赏还给奴才吧。内务府一旦知道了连累的人可就多得数不清了啊!”说着他的两行老泪已经潸然而下。

其实允禩带着苏奴一块来就想到了隆科多非要提起玉碟这件事的。不过他可不想就这样地便宜了隆科多倒想借苏奴之口试一试隆科多的心事。

他知道别看苏奴这小子不是近支皇亲可却是皇亲贵戚中有名的“闷猴”。这小子从小就聪明伶俐善于钻营二十多岁时就被康熙看上了。老爷子当时说:想不到我们爱新觉罗家族里还有这样一个天才。几年功夫这个苏奴就当上巡抚了。今天他也在这里拿他来做个枪手是最合适不过了。苏奴当然也懂得八叔的心思便笑着说:“老舅爷您要的那份玉碟小的背都背下来了它值得您这样害怕吗?”

隆科多惊得大叫一声:“怎么你也看过了?天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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