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速冲刺中突然转向,在毫无预备的情况下,属实很难,但怯薛们做到了。
这样一来,虽然依旧被箭矢攻击,却并不致命。
带头冲锋的牌子头,胳膊上挂上了一枚弩箭,入肉不深,颠簸了几下它就自己掉落,另外坐骑也挨了几枚,问题也不大。
还有其他四个运气不怎么好的,和牌子头一样,受了点轻伤,不影响战斗力。
也有倒霉蛋,躲过了弩箭,但马蹄踏到一块松动的石头,折断马脚,马摔倒,人甩飞,以头抢地,脑浆迸裂。
战场上,真的不是你有多厉害就一定能活下来,许多时候,运气更重要。
脱离了强弩的射程范围后,怯薛们缓缓放低马速,重新整队,准备再次攻击。
对面有弩阵是没错,但不代表没有破解的战术,只是不能像刚才那样硬冲而已。
他们纷纷取出远程弓,开始挂弦,这弓射程一百丈。
单人弩的射程最远能差不多也有一百丈,但因为弩箭没有箭羽,能造成有效杀伤也就在三十丈左右。
弓箭就不一样了,如果使用重头箭,即便是抛射,一样可以造成可观的杀伤。
当恢复冷静后,怯薛们即将采用的就是他们最拿手的战术了,在外围利用手长脚长的优势,先骚扰消耗。
可当他们以弯月阵形再次小跑接近商队时,又发现了异常,“旋风砲?”
那大车上立起来的装置,让牌子头脸上有些凝重,不过细细一想之后,安慰部下,“不用过于担心,它最多就是能发射拳头大的石头,虽然射得远,但没啥准头,而且就五架,这点数量没有太大威胁,我们稍稍分散一点,只要注意躲闪便可。”
商队这边,大车上立起来的其实是林彻改良过的微型抛石机,和之前船上使用过的那种结构上也有些不一样。
和旋风砲一样,采用的是立起单杆作为支撑,但又不是靠人力拖拽来发射,而是配重式,这点上又和回回砲相似。
算是结合了这两种的优点,既轻便又省人力,不过射程只有不足一里,但这不重要,核心威力是它的弹丸。
丢石头!?这不是小瞧了林彻么。
抛石机已经安装就位,见到怯薛再次接近,许三和立刻命令,“装弹!”
弹丸比拳头还是要大上一些,装填手点燃上面的引线,快速放入弹囊中,“弹丸就位,倒计时,十,九……”
等数到五,许三和将手中小红旗狠狠一挥,砲手锤击机括,拉着梢杆的活钩松开,配重一段猛地下拉,梢杆瞬间上扬,牵着短绳连结的弹囊飞起,到了最高处后,甩出正在冒着火星的弹丸。
这一套发射流程,虽然略显生疏,不是太流畅,但也很有几分后世炮兵的味道了。
虽然嘴上说着不用担心,但怯薛在靠近的过程中明显小心翼翼了许多。
他们刚接近一百二十丈范围,便看见商队发动了投石机,五颗弹丸凌空向他们扑来。
牌子头凝神一看,弹丸的飞行速度并不快,起码可以肉眼看清轨迹,心弦不由松弛了许多,“都看着点,别他娘的这样还会被砸到,那干脆回家抱着婆娘喝奶去!”
弹丸已经近了,怯薛们一边哄笑着,一边轻松躲避,完全有信心不被击中。
躲避过程中,牌子头再次看了一眼弹丸,发现不对劲,上面好像有火光。
可还没等他做出反应,其中一颗弹丸凌空爆炸!
“轰!”
耳边炸雷的同时,牌子头感觉有东西从自己脸颊刮过,剧痛传来,却不止脸颊,左肩窝,大腿,也莫名受伤,脑瓜子也被震得嗡嗡的,无法思考。
其余四颗,落在了怯薛散阵之中,确实一个人都没砸到,但却相继爆炸。
三声巨响过后,两名离得近的怯薛当场惨死,其中一个脖子被削去大半,脑袋诡异的搭在脊椎上。
其他人都多少带上了轻重不等的伤,而且因为坐骑受惊受伤,基本都落下了马,再受了一次伤,有一个倒霉蛋居然被自己的坐骑踩爆了脑袋!
许三和眺望着,默数完爆炸声,“入他娘,还是有一颗臭蛋!兄弟们,手脚麻利点。”
那边一片烟尘,他看不到战果,自然要尽快做好下一次投弹准备才稳妥。
其实不用他催促,二十多个汉子动作没有拖沓,刚发射完后,看都不再去看飞出去的弹丸,埋头分工苦干,用绞盘把梢杆复位。
烟尘中,牌子头灰头土脸的从地上爬起来,用力甩了甩晕乎乎的脑袋,睁眼一看,一片狼藉。
顾不得去寻思到底是什么武器,赶紧离开这片死亡之地才对,不然谁知道下一次的弹丸什么时候过来。
可要走也不容易,坐骑全都跑散了,牌子头只能跌跌撞撞,一边走,一边召集还能动的手下。
“走!赶紧走!走不动的就先别管了!”
结果,除了他自己,只剩下五个有行动能力的,包括一个被幸运女神眷顾,毫发无伤的家伙。
这家伙离爆炸远,马虽然也惊了,却勉强被控制住了,居然还被他找回了另外两匹马。
六个人,依靠着三匹马亡命逃向峡谷,刚走一百多丈,第二轮弹丸落下,又将方才那片地方犁了一遍。
那些留在原地的同袍,显然在劫难逃了,为他们默哀的同时,更为自己庆幸,头也不回的跑进了峡谷。
……
回到烟花升起前的时间。
张弘略本来带着人,正在愉快的狩猎,享受着杀戮带来的刺激和满足。
突然听到传来异样的呼号声,心中一突,眉头紧紧锁到了一起。
呼声整齐如一人,气势昂然,显然不是乌合之众可以做到的。
“军情有变!弟兄们打起精神!暂停追杀,集结!集结!”
其他怯薛也嗅到了危险的气味,虽然不至于害怕,但还是在张弘略的命令下快速集合起来。
一边派去探马,前行侦察,一边原地等待,并开始从尸体上回收箭矢,做好面对强敌的应对。
没多久,张柔和郭若思他们追了上来。
“发生何事!?”
张柔刚才离得远,呼号声虽然也听到了,但已经很细微了。
张弘略一本正经的禀报,“疑似出现正规建制军兵,情况不是很明朗,大概率是敌非友,已经派出了侦骑。”
“做得不错,为将者未虑胜,先虑败故可百战不殆矣,兵凶战危,谨慎些是对的。”
张柔面无表情,虽然不怎么待见这个儿子,但对他行军打仗的本事还是认可的。
“安肃公,莫非出了什么大变故?”郭若思面带忧虑。
“贤侄无需担忧,就算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事情,但凭着一百怯薛,加上老夫这三十名亲卫,也能立于不败之地!”
张柔并不太过担心,手中掌握这样的武力,就算和十倍以上的敌军对阵,他也不慌。
就在这时,烟花信号升空,炸开!
这个东西超出了张柔的见识,让他神情一肃,有了一丝凝重。
恰好侦骑也在这时回来了,“禀报张帅,峡谷口有一个步兵军阵,五十人,阵形严整,从甲胄上来看,应该是宋军制式,一列枪兵,一列刀盾,一列弩手,两列弓手!”
“宋军!?这怎么可能?他们会飞么?”张弘略很是吃惊。
“宋军?”张柔也有些讶然,不过毕竟是老将,处变不惊,“先别管他们是怎么来的,而是好好想想该怎么应付!”
“父亲,虽然谷口似乎只有五十名步兵,但刚才出现的奇异事物表面,恐怕没这么简单,或许对方还藏了杀手锏,这峡谷于咱们不利,莫不如咱们先行后撤,退出峡谷再做计较?”
对儿子这个意见,张柔略作思考,“你说的,不算错,却还是稚嫩了些,仔细想想,今天这一出,演的就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以设局之人的才智来看,你觉得他会这么容易让我们逃离么?后路,估计已经生变,恐怕那队行商也是他布置的!”
“螳螂捕蝉?用几百人的命做代价,就为了送给我们当蝉?那设局之人也太舍得下本了吧!”
“不这样,咱们怎么会中计!真是无毒不丈夫,这种人不该是无名之辈,但老夫搜肠刮肚也没想出是谁。”
张柔确实很疑惑,不过再想想,既然宋军都能出现在蒙古腹地,再发生点别的,也不足为奇了。
“父亲,既然如此,咱们该当如何?”张弘略问道。
“呵呵,不管多高明的策略,也是要靠实力来支撑的。”张柔此时依然镇定自若,嘴角还带着一丝不屑,“虽然咱们看似中计,但说到打野战,宋军会是我们的对手!?”
张弘略也若有所悟,“就算那是真正的宋军,但能到这里的必定不会太多。既然如此,儿子有信心击败他们!”
张柔捻着胡须,不觉浮现出傲然之色,“管他什么伎俩谋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终究只是笑话,传令,整军前移,击碎他们!”
命令一出,怯薛看似身陷埋伏,却没有任何一人感到害怕,反而士气高涨。
“进攻!击碎敌军!”
“呼列!呼列!有我无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