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州衙。
这里真的是人山人海,热闹无比,就连衙前街上,都是挤满了人,那八字墙边,一个个男人都在踮着脚,试图一窥里面的景象。
大门里面也挤满了人,不过与外面那些人不同,虽然都是男人,不过这里都是一些有‘身份’的读书人,他们一边关注着大堂中的情况,一边聊得火热。
“这朱通判可真是一点都不懂怜香惜玉啊,果然是铁石心肠!”
“嫣然这我见犹怜的样子,让小生恨不能以身代罪啊。”
“在下还是更喜欢唐姑娘这种柔中带刚的性子,奈何犯下杀人之罪,不然在下一定要上门提亲的。”
“喂,那位兄台,麻烦你醒醒好么,你这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这事以前,你怕是唐家的门都进不了,还妄想提亲……”
“就是就是,若非扬州双娇落难,咱们就是想看上一眼都难上加难。”
“此言有理啊,今日审判过后,我等此生怕是再也无缘见到双娇了,且看且珍惜吧。”
公堂之上,林彻口中的两个‘老女人’此刻正戴着枷锁,跪于堂前。
二女身着素色囚服,依然难掩其中风姿,特别是那跪下之后所展现出来的浑圆,让里里外外的男人都感到兽血沸腾。
嫣然此刻脸上已经洗净了妆容,少了些许妩媚妖娆,却依然美得令人窒息,只是一脸木然,有种心如死灰的感觉。
她旁边的唐婉,也同样是跪着,却在枷锁的重压之下,倔强的挺直着腰背,清丽的容颜中显露着不屈与坚持,还有隐隐的忧伤。
她的祖父,可能熬不过今天了,也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过堂,若是让犯人病死在大堂之上,那当事官员的官声就彻底烂掉了。
堂首的明镜高悬牌匾下,朱焕官威赫赫,气度森严,抬手一拍惊堂木,“堂下!如今证据确凿,你二人还不速速招供,承认合谋杀人之罪名!?真以为本官不能对你们用刑么!?”
案子已经审了好几天了,唐婉如实招出了那被杀之人的身份,乃是泰州一户普通人家之女,名叫绿珠。
这时候大宋民间有种风气,如果家中生出了姿色不错的女儿,那就从小培养歌舞乐器这些技能,然后‘嫁’给富贵人家做妾,“教以艺业,用备士大夫采拾娱侍”。
这种妾其实算是‘合同’妾,也就是出卖的是服务年限,到期后,也可以恢复人身自由。
唐婉在偶然间发现绿珠长得和嫣然有六七分相像,便将其买来,然后为嫣然谋划了这次的‘李代桃僵’之策。
这样一来,买卖的‘契约’还有绿珠父母的供述,加上死亡地点在唐家,这就成为了朱焕口中所谓的‘证据确凿’,在加上二人已经招认的逃跑计划,就解释了杀人动机。
至于凶器和现场的直接证据这些,就完全被朱焕忽略了。
现在,只需要二女承认罪行,这个案子就算‘完美’审结了。
若是换了以往,朱焕早就刑讯逼供了,可现在在扬州城的众多士子围观之下,他一直强忍到现在都没有动刑,今日却想着无论如何都要结案了,不然李廷芝一回来,案件审理权就不在他手里了。
只要二女认罪了,那朱焕自然会让她们‘暴毙’在狱中,那就成了铁案,不用担心复核会出问题了。
而唐婉和嫣然显然也是明白这一点,她们只把存在的事实招认了,却坚决不认杀人罪。
别说现在没受刑,就算真的上了酷刑,恐怕二人也能坚持许久。
因此唐婉肃容凝视着朱焕,铿锵说道,“民女没有杀人!而且民女也说过多次了,那天我们二人为林郎君献艺之后,便都离开了那座小院,根本没有回去过,直到第二天才找到院中有人死了!民女承认当时就知道死的人不是嫣然,因为我亲自将嫣然送出了唐家,所以也不可能是嫣然杀的人!”
围观的书生里,大多数人都频频点头,倒不是唐婉的道理征服了他们,而是她的美貌俘虏了这些人的心。
“啪!”
朱焕又是一拍惊堂木,“呵呵,你所言之事可有证人?谁能保证你二人没有回去过,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二人都没有再回去,也很可能是雇凶杀人,也唯有你们试图偷龙转凤才有杀人的动机,否则为何死者的面目会被故意毁去!?”
书生们听着朱焕的说法,倒是觉得很符合自己的思维,他们也是喜欢用这种推论方式来想问题,也就是想当然尔。
这时代由于受到技术手段的限制,案件审理通常都有罪推定,往往审判之时就预先认定了你有罪,只要有一项证据指向你犯罪了,就可以‘疑罪从有’。
当然,在林彻的前世之时,这样的有罪推定也还存在,其中某个老太太被撞一案,就是这样判下来的。
此时,林彻又在干什么呢?
他其实早就到了州衙附近了,只是被堵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艰难的移动着。
“难道扬州的男人都集中到这里了么!?”林彻有些懊恼。
赵菫应该是早就见过了,所以见怪不怪了,“嘻嘻,谁让两个姐姐是扬州最漂亮的女子呢,彻哥哥,我看咱们这样下去,怕是天黑都进不到州衙哦。”
确实,这人头攒动的状态,水都很难泼得进去,何况林彻这边两架骡车,十来个骑士呢。
不过林彻可不是轻易放弃的性子,静下心来细细想了一下之后,他顾不得可能会发生踩踏事件,只能使出绝招了。
很快,衙前街的人,听到了一阵尖锐的号角声。
当他们循着声音望去之时,差点吓得尿裤子。
只见一架骡车上,竖起了十几根竹竿,而令人恐怖的是,每一根竹竿上都吊着一个面目狰狞的人头。
普通人在猛然间看到这一幕,哪里会有不害怕的,原本离着驴车近的人,都慌忙向四周躲开。
人海立马以骡车为中心排出一圈空地,犹如石头丢入水中,将水面荡开一般。
趁此机会,骑士们立刻上前驱赶,然后骡车也顺利往前移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