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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伊甸园星
任为从云球返回,还没有来得及看到弗吉斯的死亡是否如他们所料,带来萨波王国的转危为安,就先知道了另外一件事。
“窥视者”项目马上就要启动了。这个事情,任为知道不可避免。既然前沿院领导下了决心,他们当然挡不住。但是,出乎他预料的是,伴随着“窥视者”项目,居然还有一个“伊甸园星”项目。而且,要一起启动。
伊甸园星项目是孙斐提出来的计划。她在两三天的时间里,就做了一个项目草案。她先将完整的项目草案提交给了张琦。获得张琦同意后,提交给了前沿院。前沿院同意之后,她将草案进行了删改,主要是删掉了有关穿越计划的涉密内容,却强调了窥视者项目的内容,然后提交给了宏宇公司。很快,宏宇公司也同意了。
非常奇怪,大家的动作都很快。孙斐动作快并不奇怪。但张琦、前沿院和宏宇公司,对这么一个突然出现的计划,居然那么迅速就有了答复,同意的答复,这不能不说是很奇怪的事情。
伊甸园星项目的核心是,鉴于在可预知的未来,云球中将有越来越多的外部介入力量,其演化将完全脱离自然的轨道,背离建立云球系统的初衷,所以需要一个替代的方案,来完成云球应完成的使命。这个替代的方案,就是在云球系统中建立一个拥有生命的外行星。她给这个外行星起了个名字,叫作“伊甸园星”。
为了经费原因,在云球系统中,曾经除了太阳系以外,对外太空的所有模拟都只是采用最简单的数学模型。甚至可以说,只是一幅动图而已。后来,在云球社会化有了一些收入后,才逐渐恢复了对外太空的符合真实物理定律的模拟。
现在,对太阳以及对太阳系中几乎所有行星、矮行星、小行星和彗星等天体,云球系统都尽量做到真实地模拟。这些太阳系天体的可观测参数,和其他会对云球产生影响的参数,比如位置、大小、形状、质量、轨道、反射率、电磁场、化学成分等等,甚至包括这些天体自身的外部环境和内部机制,都被模拟得相当精细。尽管准确程度受限于人类对这些天体的了解,但基本可以认为,它们和真实太阳系中的对应存在,大致是相同的。
对于太阳系之外的银河系天体,位置、大小、形状、质量、轨道、亮度、光谱、电磁场等可观测数据,云球系统也进行了尽量真实的模拟。但对于这些天体自身的外部环境和内部机制,则没有进行模拟。实际上,一方面人类自身对此所知相当有限,另一方面这些东西不会对云球产生任何有实质意义的影响——至少根据现有研究是如此。在云球系统中,众多银河系天体的存在形式,只是一个个单纯而稳定的圆球。空间上没有结构,时间上也没有演化。同时,这些模拟,无一例外全部限于恒星、黑洞等大质量天体。任何行星之类的小质量天体,都被忽略了。
对于银河系外的更多天体,云球系统进行模拟的颗粒度,则从恒星进一步上升到了星系。对云球人来说,那些星系确实存在,如果说有些微妙的物理学影响,只要人类已经认识到,那么也会存在。但是,那些星系中的星星,并没有作为个体被模拟。不过,在视觉上,如果应该能够被看到的话,天空中还是有那些闪烁的点。
未来,伊甸园星将是第二个完整的太阳系外行星。当然,伴随着这个云球二号的诞生,必然要有一个完整的星系二号来陪伴,就像云球的太阳系一样。否则,那只是一块在太空中流浪的石头罢了,也许结构很复杂,但和行星这种称号是搭不上关系的。
这并不是要建立一个独立的新系统,而是在云球系统中建立另外一个行星。这样伊甸园星和云球将共享云球系统的设定和能力,资源需求比搭建一个新系统要少得多。更关键的是,这将节省很多时间,以十年计的时间。要理解这一点,必须明白云球对模拟对象的计算机制。
在云球中,并非所有模拟对象都在时时刻刻地运行。为了节省计算资源,云球中的模拟对象被分为两类。
一类对象被称为恒常对象,比如云球人。云球人身体的每一部分,时时刻刻都在云球系统中进行模拟运行。这样,他就可以持续地思考和行动,也可以在睡觉时做梦或者生病。
另一类对象被称为应激对象。顾名思义,这类对象只对外界刺激作出响应。比如海滩上的一块石头,云球系统知道那里应该有一块石头,但绝大多数时候,这块石头并不需要被计算出当前的外观或其他状态。只有当一个云球人看到它的时候,或者当发生了某些事情必须和它进行互动的时候,可以认为它受到了外界的刺激,此时云球系统才会实时计算出它在这个时刻应该有的样子。为了提高速度,这里面还有一些预判机制,以减少在它响应刺激时,瞬间计算量过大导致的延时。这些工作,云球的人工智能系统都做得很好。
哪些东西应该是恒常对象?哪些东西应该是应激对象?这种划分,是云球系统的核心工作之一。这种划分并非一成不变,是动态变化的。举个例子,一块海滩上的石头,通常情况下,应该是应激对象。可如果这片海滩是海滨浴场,这块石头又恰好位于游客集中的区域,那么,它就会是一个经常在恒常对象和应激对象之间进行切换的物体。在营业时间,为了应对频繁的互动,它将被转换为恒常对象。下班后,为了避免无意义的计算,它就又变回了应激对象。但假如某天下班后,因为某种原因,浴场上仍有大量滞留的游客,云球系统会很聪明地知道,它应该延迟将这块石头从恒常对象切换为应激对象的时刻。
这个机制的建立,是地球所和云球系统的核心成就之一。否则,完整的模拟宇宙中每一个原子,不是当前世界的计算能力所能够负担的。即使拥有量子计算机的超强计算能力,也仍然不行。
毫无疑问,天上的那些东西,特别是太阳系外的东西,绝大多数都是应激对象。事实上,应激对象占据了云球中物质的绝大多数。
无数种应激对象,如何进行实时计算,如何进行提前预判,这是云球系统的最大能力之一。这个能力本身也是演化出来的,而且是基于量子计算的基础演化出来的。因此云球系统无法复制。量子的不可复制性,人工智能的不可解释性,在这里也发挥了威力。除非你愿意从零开始,不仅仅演化云球系统的所有内容,还要演化云球系统的所有能力,你当然可以复制所有那些并非核心能力的源代码。
孙斐考虑过将伊甸园星建立在火星、木卫二或者土卫六上。人类已经登上这些星体多年,使用它们会有很多优势。人类对这些星体的了解,虽然谈不上多么精确,却也算相当深入。但是,这些星体确实不适合人类自然生存,必须借助现代科技手段才行。强行改造也许可以解决这个问题,可是会产生更大问题。对这些星体来说,改造结果毫无疑问是不符合自然规律的。人类必须长期持续地加以干预,否则这些改造结果将无法维持。用不了多久,这些星体就会恢复到它们该有的样子。所以,它们只是看起来很好,孙斐不得不排除了这些选择。
最终,孙斐决定,伊甸园星将建立在恒星伍尔夫359的第二颗行星上。伍尔夫359距离太阳系光年,算是相当遥远了。这也好,在可预见的将来,伊甸园星人将不会和云球人产生冲突。如果是在火星、木卫二或者土卫六,这可说不好。
在现实中,那颗行星相对其恒星来说距离合适,理论上可以支持生命存在。不过目前,它的状态类似于四十亿年以前的地球,不适合生命生存。而且,其半径仅有地球的70%。这意味着,其表面积大概只有地球的一半。
在云球中,可以改造这颗行星。不改变其半径,只改变其环境。让它跨越地球四十亿年的演化,并且直接将生命植入。改造的过程将是纯粹的神迹,完全不可能在自然界出现。但是,从改造完成的结果来说,由于它的良好位置,并不和任何自然定律相冲突。这意味着,一旦改造完成它就可以开始正常运行,无须再额外加以任何干预。
伊甸园星的生命来源可以是云球生物。简单地说,想办法在伊甸园星上,复制一个当前的云球生物圈。
由于伊甸园星表面积只有云球的一半,所以生物圈规模也将只有云球的一半。由于环境的不同,伊甸园星生物圈和云球生物圈相比将有所不同,但其生存应该不成问题。
不过,这将意味着伊甸园星和地球更加不同。其上演化出的任何结果,对地球而言,更加没有任何意义。比如其生物体,对引力的反应都完全不同,和地球人基本没有可比性。
孙斐在计划中说,她本来要找一颗和云球一样大的行星。但进行计算后,出于对计算资源的顾虑,她进行了妥协。她强调,如果有人一定要坚持,伊甸园星由于规模较小而不具有科学意义,那么,她会放弃妥协。她将重新挑选一颗和地球一样大的行星,为建立伊甸园星做出一个新的计划。毫无疑问,那将使云球将面临更大的资源挑战。她提醒大家,不要“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确实,计算资源是关键。云球的运行已经勉为其难,怎么能够再负担一颗伊甸园星呢?但是,计算资源的问题只是钱的问题,这是宏宇需要解决的问题。孙斐缩小了伊甸园星的规模,只有云球的一半,已经做出妥协,已经仁至义尽。她不打算再替宏宇公司操心更多关于钱的问题了。反而,她把伊甸园星作为一个条件,甚至是一个机会,提给了宏宇公司。她要求宏宇公司承诺,永久负担伊甸园星。作为交换,她将不再反对“窥视者”项目,也不会再使用其他手段进行阻挠。并且,她说,她甚至可以支持云球的资产证券化。前提是,在资产证券化过程中和以后,宏宇公司仍然要保证伊甸园星的运行。并且保证伊甸园星的演化不受任何外部干扰,不能有伊甸园版的“窥视者”项目或者别的类似计划。
对张琦和前沿院,她也明确要求,不能有伊甸园版的“穿越计划”或者别的类似计划。
计划目标很明确,内容也很清楚。奇怪的是,孙斐凭什么认为,她凭一己之力,就可以让所有人认可她的计划呢?要知道,虽然她已经“妥协”,但这毕竟需要很大的计算资源。那是很多的钱,难道去找人要钱,因为自己已经“妥协”,就可以格外的理直气壮吗?
“我威胁了他们。”孙斐对任为说。她果然还是用了些手段。
“我不知道,我需不需要威胁你。”她接着说,“我建议,不要逼我威胁你,不要尝试来抵挡威胁。他们都在我的威胁下退让了,你相信你不会退让吗?而且,我要做的事情,从某种角度上说,符合你的愿望。你一直以来,都希望云球自主演化。一天一天,你逐渐放弃自己的初衷,和他们同流合污。这不过是出于你的软弱。我给了你一个机会,重拾自己初衷的机会。你应该支持我。”
任为听得很别扭。他觉得自己应该很生气。但是,他好像已经失去了生气的能力。他承认,孙斐说他软弱,他确实太软弱了。特别是,从云球回来以后,他觉得他更软弱了。
他沉默着,孙斐也不说话,就看着他。
很久,他终于问:“你怎么威胁他们了?”
“很简单。”孙斐说,“我对欧阳院长说,他一定要支持伊甸园星,而且要帮我要求宏宇公司支持伊甸园星。如果他不这么做,我就要去举报。地球所没有履行任何法定程序,就使用真人进行意识场实验,进入了云球,这是违法行为。”
“那是地球所的问题。欧阳院长事先也不知道,他没什么责任。”任为有点疑惑。一边在想,连欧阳院长,孙斐都要这么明目张胆地威胁,她实在是疯了。
“对啊!他本来是没有责任。但是,他发现了以后,没有采取正当的措施。反而利用自己的权力和人脉,补办了手续。他补办的手续还走了涉密渠道,绕过了正常监管,这就是他的问题了。还能说没责任吗?我看,张琦就是算准了他这一点,所以才敢先斩后奏。”孙斐说。
“你还挺能分析。”任为有一点佩服,“那欧阳院长就同意了?”
“他还能怎么样呢?这个事情对他来说,虽然也不会严重到有什么刑事责任,但我相信,他的前途和名声就完了。我只需要让他相信,我什么都干得出来。”孙斐冷冷地说。
“嗯,他不生气吗?你这样对他?他对你可是很好,一直很好。”任为说。
“生气?没有,他连反驳都没有。他只是沉默了很久,然后就同意了。”孙斐说。
“是吗?欧阳院长心挺宽。”任为说。
“我走的时候,他居然还站起来送我。还拍了拍我的肩膀,冲我笑了笑。”孙斐说,好像有点疑惑。
“哦?欧阳院长不跟你一般见识吧!对他来说,你就是个不听话的小孩子而已。”任为说,“难道他跟你吵架吗?”
“好吧,随便你怎么说。”孙斐说,“反正我不管了。然后我去找王陆杰。我告诉他,欧阳院长会要求他们,必须支持伊甸园星项目。他不准反对。否则,我就告诉欧阳院长,他早就知道地球所私下进入云球的事情,但却没有告诉欧阳院长。”
“还是这个事情。”任为说。
“是啊!我也找不到什么别的事情。”孙斐说。
“王陆杰已经去宏宇上班了吗?他们的宏宇科学娱乐搞好了?”任为问。
“对啊!你不知道吗?他已经去上班了,宏宇集团的副总裁,宏宇科学娱乐的ceo,裴东来是他手下。”孙斐说。
“他也同意了?”任为问。
“当然了。他不告诉欧阳院长,不就是希望地球所这边进度快一点吗?窥视者项目只是开始,他们还有下一步。我看,迟早的事情,一定会走到让地球人意识场去云球旅游的地步。你信不信?除非意识场永远不解密。王陆杰可早就知道意识场的事情,卢小雷都琢磨这些,他会不琢磨?哼,他早琢磨好了,一步一步,全想好了。不过,我们不能让他如愿,他也不要以为胜券在握。反正,我看他早就要离开前沿院了,有全盘计划,他算准了这是他发财的机会。欧阳院长要是知道,他一直有这个小算盘,还不得气死!肯定不会支持他的窥视者项目了。再说,就算继续这些事情,也不会选他和宏宇做合作伙伴了。”孙斐说。
“你是真的想得挺深入啊!”任为说。这是真心话,他自己真没想那么多。
“他没有欧阳院长那么干脆,跟我辩论了半天。吧啦吧啦各种理由,主要就是说花钱太多呗。我不管,我告诉他,我已经仁至义尽。你有千条妙计,我有一定之规。反正你看着办吧!后来他说,这么大的事情,他不能擅自做主。他要回去请示那个傅群幼。”孙斐说,“总之,我告诉他,他去搞定。搞不定我就去欧阳院长那里告发他。他不怕的话就来试试,我更不怕。”她露出一副大义凛然的表情,像是来真的。
“后来呢?”任为问。
“显然他还是怕。昨天他告诉我,已经基本没问题,可以开始准备了。”孙斐回答,有点得意洋洋。
“我还以为你要控告他杀害苏彰呢!”任为说。
“你以为我不敢吗?我没证据而已。”孙斐说。
“好了好了,王陆杰搞定了。”任为说,“那张琦呢?”
“张琦?他不用威胁。他本来就不应该反对,又不花他的钱,他何乐而不为?他只是怕宏宇不同意,别把别的事情都给搞砸了。我向他保证,他只要表示强烈支持就可以了,我都能搞定。反正我去搞,保证不会搞砸什么,就算搞不定,他也没什么损失。不过,我没有像对你一样,把细节都跟他讲,我觉得他没必要知道。说人体实验的那些事情,就变成是在威胁他了。哼,我本来就打算,他要敢不支持,我就威胁他。但既然他没捣乱,我也就算了。”孙斐说着,扭头看向天花板,又狠狠地哼了一声,好像要表示一下对张琦的蔑视。
“我也和张琦一样了?”任为说,“我也没什么理由一定要反对。而且,你要曝光人体实验的事情,我也逃脱不了责任。”
“对啊!所以你同意就行了。”孙斐说。
任为叹了一口气,说:“我同意。”
“很好。”孙斐说,“这个态度很好,那我走了。”
她站起身来准备走。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又停住身,扭过头说:“哎,我说,您在云球的任务不知道完成没有,您倒是先出名了。现在的黑石城,所有妓院都在传唱您的诗呢!快要达到有井水处有柳永的境界了。没看出来,您还会写这种打油诗呢!轻薄得很,不是所长您平常的风格啊!看来,您心里还颇有些风花雪月呢!”
她又抬起头看着天花板,这次像是在思索。她慢慢说:“我想想啊……你那几首打油诗……好像合着什么词牌呢!‘锦袖藏羞’那首是‘醉落魄’。‘反复红玉佩,颠倒绿珠钗’是‘卜算子’。‘把雾织愁’是‘减字木兰花’。最后一首,‘天涯芳草寻断’是‘西江月’。对吗?我查过,不会有错。真有点文采,不过还是打油诗。平仄不对。好在您运气不错,虽然萨波语是方块字,和汉语有一比,但他们的诗人太土,没有平仄的说法。恭喜您啊!打油诗大诗人!”
她轻蔑地撇撇嘴,拉开门扬长而去。
“哎”?孙斐对自己的称呼都变成了“哎”了?
妓院?有井水处有柳永?扯什么淡。那些打油诗不是我写的,任为想。转念又想,可能真是我写的?他回忆了一下进入云球前的预习材料,弗吉斯的确写诗,写一些风月诗,水平不高。这几首也是风月诗,水平也不高,气场好像还挺合。难道我的意识场,调用了弗吉斯大脑里一些残留的技能?听起来不是没有可能。老巴力丢了自己的狩猎技能,但一定拥有了斯特里的农耕技能,只是他没有来得及发现和使用。不过写诗的技能和狩猎、农耕什么的,好像又不太一样。回头有机会,一定要问问柳杨。
至于我自己,他想,我写过诗,可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还是个孩子的时候。现在,都多少年了,早就忘得干干净净了。那时候,孩子嘛,谁不写诗呢?
王陆杰很快也跑来找他了,“你总算回来了。”他说。
“你也总算去宏宇了。”任为说。
“是,是,你别笑话我。”王陆杰自己先笑了起来,“对我们都有好处。”
“对你有好处,对我可未必。”任为说。
“有好处,有好处。”他说,“你看啊,两件事,窥视者,伊甸园星,咱们看看,下一步怎么推进。”
“推进吧。你找张琦商量就行了,我都同意。”任为说。
“窥视者项目没问题,正在推进。assi和云球对接嘛,不难,很快就能弄好。下面的宣传推广我们是行家,当然也会征求你们的意见,都不是问题。不过,伊甸园星就没那么简单了,不容易啊!”王陆杰说。
“你不是答应孙斐了吗?”任为问。
“是,是答应了。”王陆杰说,“但还是有问题。”
“傅群幼不答应?”任为问。
“没有,没有,我搞定他了。而且,欧阳院长都提了明确要求,他也不好回绝啊!”王陆杰看起来还挺高兴,丝毫没有被胁迫的感觉。任为有点奇怪,被胁迫难道不是应该很不爽吗?
“那有什么问题?”任为问。
“应该算技术层面的问题。说起来,是要在伊甸园星复制一个小号的云球生物圈,可好像没那么简单。环境肯定没问题,直接修改环境系统,测试仔细点就是了。植物动物也还算好办,他们说,可以通过人工智能程序,把一些植物动物直接迁移到伊甸园星上去。这只老虎,睡觉的时候还在云球,醒来就在伊甸园星了。脑单元在系统里并没有动,躯体参数也没动,只是链接的环境参数全变了。老虎傻,不就是不适应嘛,搞不明白没关系,有兔子吃就行了。可是云球人不行啊!他们已经不是猿人了,是现代人。他们的社会演化是有问题,但他们的智力没问题。他们已经是现代人,脑容量、意识场都一样。你要让他们忽然一觉醒来,都在伊甸园星上,这行得通吗?”
“对,引力不同啊?伊甸园星的半径,不是只有地球的70%吗?”任为想到了引力,问王陆杰。
“所以,那些植物动物能不能活都是问题。他们说,可以通过系统修改体内的引力反应。一点点来,可以试,应该能够逐渐进化。就算死一批也没办法,但是工作量真不小。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云球人,他们有家庭、有朋友、有部落,忽然就这么着,换了个地方,难道没有问题?”王陆杰说。
“那就把某些部落,周围的自然环境,还有动植物,一下子全都移过去。”任为说。
“对!我就这么说的,可张琦不同意了。孙斐又不高兴,他们吵起来了。这个孙斐,伊甸园星本来就带来很多麻烦,该让步就让步嘛!这姑娘真难搞啊!”王陆杰说着摇摇头。
“张琦为什么不同意?”任为问。他没有等王陆杰回答,就自己回答了,“嗯,我知道了,在伊甸园星倒是没有问题。可在云球会造成问题。环境可以复制,植物也可以复制,但动物没法复制。有脑单元的东西都没法复制,量子的不可复制性,人工智能的不可解释性,更别说有意识场的了,只能迁移。这样迁移会造成云球上出现大片空白。也许会对云球造成负面影响。这是个问题啊!”他摇了摇头。
“张琦挑选了一些部落,似乎都比较偏远,与世隔绝。说是对云球影响可控,可以迁移到伊甸园星上去。但孙斐觉得数量太少了。她说那样的话,伊甸园星的人类发展就太滞后了,离云球会有很大距离。所以,他们吵得很厉害。”王陆杰说,“你是不是拿个主意啊!我知道,现在你不爱管这些事情,可你毕竟还是所长啊!”
“我没有不爱管。”任为尴尬地说,但也并没说要怎么管。
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问:“你怎么就被孙斐吓住了?你不被吓住,就没有伊甸园星这件事情了。”
听到这个问题,王陆杰先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起来,说:“我才没被她吓住呢!这姑娘是难搞,但是小姑娘还是小姑娘嘛。想问题太简单,性子又太着急。”
“什么意思?”任为问。
“你想,你搞这个云球,欧阳院长一直支持你。虽说后来,是有很多困难,但这么着就变成游戏了,他能不难受吗?他是有很大压力,可他也想有办法延续以前的研究,其实他很矛盾。孙斐要是好好地跟欧阳院长讲她的伊甸园星项目,欧阳院长肯定也会同意。可孙斐这姑娘,没办法,也许这段时间被搞毛了,上来就连侗吓带威胁,搞得欧阳院长莫名其妙。她是被欧阳院长宠坏了,欧阳院长也懒得理她,就坡下驴就同意了。至于我,我才不怕呢!你们的事情,我跟欧阳院长说过,我不怕她到欧阳院长那里告发我。”
“你告诉过欧阳院长?”任为有点吃惊。
“是,不过你知道就行了,别跟别人说了。”王陆杰说,“当时欧阳院长确实没吭声。也是知道这件事情不好搞,走程序不知道要什么时候了。还牵扯到柳杨他们的实验进展呢,他们的事情有更大的牵扯。上面,”他指了指天上,“也很着急。所以,你们的办法也不失为一个办法,欧阳院长就没吭声。而且就伊甸园星项目本身来说,也确实是个挺好的主意。这里面有很多研究价值。除了创造一个干净的环境继续以前的研究以外,也是一个新的实验,看看在云球系统中,创造新的行星会是个什么情况。如果技术流程都成熟了,有可能可以创造更多新的行星。会有各种用处,无论是科研角度还是商业角度都是这样。想不明白这件事情的人,主要是宏宇公司的人。他们是商人,很短视,很多时候,想不了那么远,这个季度的股价,就是他们的极限了。这也正常,是商人的本分。所以对他们,还是需要做一些说服工作。这我去做就是了,孙斐完全没必要急赤白咧。好好说不行吗?不过她就那样,也不奇怪。”王陆杰说。
“嗯,”任为含混地嗯了一声,“那你怎么做宏宇的工作?这毕竟是很多钱啊!”
“是啊,但也有更多的商业机会啊!”王陆杰说,“说服傅先生,不就是要说赚钱的事情吗?这容易,跟他说赚钱就是了。换换脑子,大家才能互相理解。”
“换脑子?怎么换脑子?”任为问。
“有些事情不是今天就能想清楚,有很多可能性,需要脑洞大一点。比如,给你举个例子,如果可以创造一个行星,用作监狱呢?一些重刑犯,把意识场送到这个行星去,把空体保存到killkiller。是不是比现在的监狱安全?是不是成本也低很多呢?某种程度,犯人的生活还更好,更自由。”王陆杰说。
“啊?”任为惊了一下,“伊甸园监狱?”他问。
“谁说是伊甸园星了?”王陆杰说,“可以是新造的行星啊!伊甸园星可以认为是个实验。很久以前,我和公安部监狱管理局的一个副局长聊天的时候,还真聊起过这件事情。不过那会儿,只有killkiller,没有意识场的事情,这样做行不通。总不能就在killkiller冬眠吧!有点侵犯罪犯的人权,而且也起不到改造罪犯的作用。时间都被睡过去了,没接受改造,没有意义。对不对?现在不同了,等意识场解密了,我会去找他再聊聊。名字我都想好了,‘云狱’,云中监狱,怎么样?”
“厉害!”任为伸出大拇指,由衷地钦佩王陆杰,商人们的脑洞确实很厉害。
“所以,说服傅先生也不是太难。就是要做工作而已,强调赚钱,”王陆杰重重地说,“赚钱。”
“但是——”任为迟疑了一下,“你不会把这些想法跟傅先生讲了吧?意识场可还没解密呢,穿越计划也是涉密的。”
“没有,没有,你放心,这点职业素养我还是有的。跟傅先生渲染一下窥视者计划就好,再说还有好多胡萝卜呢,用不着讲这些。”王陆杰说,“其实,伊甸园星真是有价值,孙斐这个想法很好。不仅仅是赚钱,科研方面这种需求也已经出现了。你知道,现在,在火星和木卫二、土卫六上,都有人类居住实验基地。虽然弄得还不怎么样,飞船不给力,可我们确实是在走向宇宙的过程中。未来总有一天,我们会碰到外星人。我们和外星人之间,或者,外星人和外星人之间,会是什么关系?怎么相处?这要研究,现在大学有国际政治专业,那会儿一定会有星际政治专业。当然,坐而论道的话,坐在那里想和说就可以了。可是,需不需要做实验呢?也许大多数人认为,国际政治不需要做实验,本来就是坐而论道。但星际政治可不一定,毕竟星际政治的实体,和国际政治的实体不同。很多东西,你看不到摸不到啊!坐而论道很可能不够。你们的云球系统里,要是有很多行星,都有生命,这不是一个非常优良的观测环境吗?而且,说不定可以做各种实验,验证些什么。不知道你们的技术支持不支持,但迟早总会支持。我听说……就是听说啊……不知道是不是谣言,军方已经开始有这样的前期研究。说不定哪天,就会找到你们呢。”
这个王陆杰厉害,任为有点被震惊了。他觉得,自己真是一个井底之蛙。他的思维像是被捆住了,捆在云球里面。这么多年以来,似乎都没有探头出来过。
“实际上,这种东西很多。你们以前太封闭了,还是要开放,开放,再开放。资产证券化也不是不能考虑,你还是要想一想。毕竟,无论对云球还是对地球所的所有同事个人,都是有好处的。很多事情不要用今天的眼光固定地去看待。随着时间的前进,很多东西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地球会变,社会会变,人会变,你也会变,不能说就云球不能变,对不对?”王陆杰说。
我会变?任为忽然想起菲雅。
“说远了,说远了,刚才说到哪里了?哦……对……说到孙斐。她以为大家怕了她,其实是因为她的想法确实不错。她叫啊叫啊不停地叫,大家都在想别的事,根本没在听她说话。她是个好姑娘,也是个难搞的姑娘。你可别跟她去学我说她的话,我其实很喜欢她,也挺佩服她。作为一个姑娘,真不容易,内心很强大。我要是她,我可做不到。说到底,唯一真正的问题就是钱。说服宏宇拿出钱来,就没问题了。我现在是宏宇的人,作为宏宇的一分子,我认为拿出这个钱,一定会得到合理的回报。你放心,我觉得没问题。眼前,就是张琦和孙斐的争执是个问题。他们僵持不下,这个我就搞不定了。你还是出一下面,好不好?”王陆杰说。
“好,好,没问题。我出面,我去说。”任为说。
伊甸园星项目让任为吃惊,和孙斐的谈话让任为吃惊,和王陆杰的谈话让任为更加吃惊。但是,这还没有完,接着,就在当晚,吕青又让他吃了一惊。
“cryingrobots分裂了,已经发声明了。”吕青说,情绪很低落。
“啊?怎么分裂?”任为问。
“我说过的呀!哼,我还真是厉害。他们真的分裂出一个新组织,名字真的叫fightingrobots。”虽说证明了她料事如神,可看起来,她却一点也不高兴。
“明明在哪个呢?”任为问,随即觉得自己问得很愚蠢,“当然是在fightingrobots了。”他回答自己。
“可能比这个还过分。”吕青说。
“比这个还过分?什么意思?不就这两个组织吗?她还能在哪里?”任为问。
“fightingrobots的声明里提到,他们的领导人名叫revengegirl。”吕青说。
“revengegirl?”任为愣愣的,不知道说什么好。revengegirl,倒像是任明明给自己起的名字。
“他们还干了一次新行动,袭击了爱尔兰的一个教区,杀害了一位主教。”吕青说。
“为什么?”任为很吃惊。
“那是一个极端保守的教区。那位主教一直在到处奔走,极力呼吁政府进行立法,对人工智能进行明确分级,建立像电影一样的分级制度。并且,要在一切范围内,限制为机器人建立任何和自我意识有关的功能。包括情感软件包或者情感芯片也不行。这类东西,都应该定义为非法并全面禁止。总之,就是要在研发和生产环节中,在技术层面上,永远把机器人严格地控制为机器。可以想象,在那里,机器人人权、机器人婚姻之类的事情,肯定是大逆不道了。”吕青说。
任为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明明怎么能这样?”过了一会儿,吕青说,语气听起来很担忧。但任为扭头看她的时候,在她眼睛里看到的东西,似乎比担忧更多。
任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过了一会儿,任为说:“问你一句,另一个事情。”
“什么?”吕青问,有点心不在焉。
“我以前好像写过一些诗,是吗?”任为问。
“是啊,大学的时候。怎么了?”吕青问。
“不怎么,就是忽然想起来了。你还记得些什么吗?”任为问,“可能有点怀旧吧,最近这么多事情。”他又补充说。
“让我想想……你给我写过情诗呢!”吕青说,笑了笑。不过,看起来并不是很开心。她歪着头在想,然后好像想起了些什么。
“对,我想起来一首。”她慢慢开始念。
“双红豆,双红豆,
生在山崖扶云头,
自小不知愁。
双红豆,双红豆,
一朝美人盈红袖,
窥见汴水流。”
“好像是这样。”她说。
“一朝美人盈红袖,窥见汴水流。”任为重复了一遍,说:“嗯,是的,我也想起来了,是我写的。好像词牌叫‘双红豆’。”
“一朝美人盈红袖,窥见汴水流。”过了一会儿,他又重复了一遍,觉得自己写得还不错。
吕青没有再理他,好像还是有点担忧的样子。在想任明明吧,任为想,他也觉得很担忧。
这一段时间,我算不算是“窥见汴水流”了?他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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