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半夜,凌晨三点的时候,莫如期拨通了杨争的电话。
“怎么了?”杨争还没有睡醒的样子,声音含含糊糊的。
“哥。”莫如期喘着气,像是要哭出来了,“明天上午有时候吗?我想见你。”
“怎么了?”杨争立即警觉起来了,声音也清醒了过来。
“晚上苏留白回来了。他向我讨还他的东西。说我吃里趴外。他不仅派人跟踪了我,拍了我们的视频,还监听了我的手机,他说,证据确凿,不会放过你……啊,留白。”
话没说完,莫如期的声音戛然而止,然后关了手机。
他可以想象得出,杨争这一晚上大概要失眠了。
没错,他是要把杨争那里的珠宝手饰给拿回来。
男主自己倒贴了多少,莫如期心里也没数。
但男主一毕业,就结了婚,没有任何工作经历。想来也不会有多少存款。
他大部分的财产应该就是苏留白给他的手饰了。
而莫如期这个计划简单地说,就是:“黑吃黑。”
用的手段也不新鲜:“狐假虎威。”
用自己的名义去讨,是要不回来的。如果打着苏留白的旗号,那就不一样了。
而且,经过大半天的相处与观察,杨争的性格是贪婪,却是胆小的。
莫如期关了整整两天机。
这两天,他哪儿都没去,一来是没钱出去,二来他相信,一出去杨争肯定会在外面围堵他。
他半夜给他打个莫如其妙的电话,虽然就没了声。想必,杨争吓得不轻。
倒不是担心男主。而是担心苏留白的报复。
莫如期就在屋里呆着。基本上做两件事,每天到游池里呆上两个小时。然后就是打俄罗斯方块。
穿过来的时候,他正在学游泳,还没学会换气,就穿了过来。
这两天,他脑子里回忆着教练教给他的要领,想在这个世界,把游泳给学会了。
如果穿回去,也能有所收获。
但遗憾的是,每天在水里泡几个小时,只取得了泡澡堂子的效果。
换气依然不会。
而且,滑倒加上紧张,喝一两口水,也是常有的事。有一两次,他觉得自己差点给淹死过去。
他不能想象第二天,苏留白在泳池里发现他的尸体时,会是什么表情。
大概只会遗憾这个游泳池的水被他弄脏了吧。
这两天,苏留白一如既往没有露脸。
苏留白不露面是个常态,但这几天,他在忙什么,莫如期大约也知道。
手机上有些只言片语的消息在疯传。
说在“白玉京”的十二楼分店里里买的钻戒,证书做假。
这个小道消息,莫如期是怀疑的。先别说白玉京是有个三十年历史的老牌名企业,三年前,苏留白入主白玉京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对企业进行了改革,为了保持自家产品质量,废除了加盟商的形式,对一些分店进行整改与淘汰。
现在白玉京所有分店都是自家的直营店,全国不过100多家。
然后就是对产品提档升级,所有钻石采购,都是来自外国著名的钻石加工企业。
而证书作假?
莫如期觉得挺有意思。一个有着三十年历史的老企业,会为了点蝇头微利,用如此拙劣的手段做假?
莫如期相信,这个小风波要不了多久就会平息。
只是,这个节骨眼上......
他记得十二楼分店那个店员说,最近白玉京将与嘉霓游乐园合作。
而且,他也看到了,嘉霓那边的人正在这里考察。
不知道这个合作品项目,会不会受到这个小风波的影响。
苏留白这两天,大概正焦头烂额处理。
莫如期颇有些兴灾乐祸。
直到了第三天,莫如期觉得杨争的担心已到达饱和的时候,开了手机。
莫如期正享受他的早餐。陈敏学给他做了正宗的炸酱面。
果然,不出一分钟,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果然是杨争。
莫如期慢条斯理地接通了,立即传来杨争焦急的声音:“期期?这两天怎么电话一直打不通?”
莫如期没有说话。直到杨争叫到他第七遍名字的时候,莫如期才开口,“哥,我们逃吧。”
这时,陈敏学正端着果汁过来,闻言,脚步便顿了一顿。
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于是莫如期的表演便有了一个观众。
而那边,杨争的声音像是被吃掉一样,半晌没听到回声。
“期期,你冷静点。”杨争小心地说。
“你在哪儿?我要见你。”莫如期的声音如同只奶猫,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知道陈敏学在看他。但莫如期并不放在心上。
因为,苏留白也没拿他当回事。
他真的逃了,没准苏留白暗地里松了口气。
不用面对悔婚的谴责与尴尬了。
出门的时候,莫如期对着镜子,狠了狠心,用力把自己的嘴唇给咬破了。
咬的时候,钻心的疼,而且咬了几次才成功地出了点血。
莫如期发愁地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在电影角色中,他扮演过形形色色的形象,其中也不乏铮铮铁骨的铁胆英雄,侠之大者,或是正义凛然的地下党之类,紧要关头,抛头颅,洒热血。
而现实中的自己,也是英姿挺拔一类的。
现在,就这么点事,就让他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一双眼睛也红通通的。
刚好。不用演得那么辛苦了。
两个人约见的地点是杨争的家。杨争家里就三个人,单身母亲,还有一个弟弟。弟弟还在读大学,母亲在外打工。
小时候,经历了父母离异的男主会经常到杨争家。
杨争的母亲南采,炒得一手好栗子。冬季的时候,男主常去杨争家,焦香温暖的栗子,与杨争母亲的笑容,能温暖男主一个寒冷的冬季。
——小说中如此描述。
莫如期分析,小说男主是典型的缺失型人格。从小没有充分享受到家庭的温暖,所以对小时候这段记忆就特别深刻。并且在把这种温暖的记忆,移情到杨争身上,觉得杨争就是世界上自己唯一的亲人,所以,对他盲目地俯首帖耳,言听计从了。
杨争居住的小区有点距离。但好在交通方便。二十分钟后,莫如期从地铁出来,找到了杨争所在的小区。
小区半新不旧的,还是老式格局。楼房都不算高,墙体也变了颜色。但好在还算干净整洁。
莫如期找到楼牌号,进了楼道。楼层只有六楼,没有电梯。
当莫如期徒步上去,站在老式的防盗铁门前,还没有敲门的时候,门却一下子就开了。
杨争就站在门口。莫如期愣了愣,便猛地扑了过去,全身都在发抖。
但杨争似乎没心思去安慰他,只是敷衍地拍了拍他的肩头:“快进来。”
“阿姨不在吗?”莫如期问。
“嗯。”杨争敷衍了一句。
杨争的脸色十分不好。而不好的原因,莫如期也是知道的。
这两天,杨争应该收到了来自苏留白委托的第三方律师函了。
当然这个律师函,就是莫如期自己在打印店里打印出来,并亲手盖的印章。
而且,在此之前,再有莫如期那个半夜被掐断的电话,更让杨争浮想连翩。
苏留白一定是与莫如期翻脸了。而且,把他的手机也没收了。所以,这两天,才音讯不通。
因为得不到消息,杨争这两日的担心与焦虑已达到了临界值。他甚至跑到“云水树”门口徘徊了几次。
但他不敢真去登门。他怕遇到苏留白,来个人脏俱获。
杨争直接把莫如期领进自己的卧室。卧室里只有一张床,一把椅子,一个架合书柜。
书柜上放着些照片。有杨争与弟弟,母亲的全家福。也有他与莫如期的照片。
杨争不能说不喜欢男主,只是他的性格,决定了他一切的所作所为。
纵然他的对象不是男主,他也会采取同样的利己方式。
一进屋,杨争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莫如期便坐在了床上。
莫如期注意到书桌上放着快递的纸袋。边缘被撕扯乱七八糟。而一张纸绉巴巴地摊铺在书桌上。
“这两天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杨争急急地问。
他并不是关心莫如期,而是担心自己的状况。
杨争一问,莫如期的眼睛就湿了。
虽然杨争心急火燎,还是耐下性子说:“别哭了,快说说怎么回事。”
莫如期才抽抽嗒嗒地说:“那天,在十二楼分店,苏留白看到我们在一起。晚上就质问我。我说,我们签了协议,不过是形式上的夫夫,谁也管不着谁。这让苏留白发了怒。他一直都知道我们的关系……我们在酒店里开房,他也知道,而且录了视频。”
杨争的脸色难看到极点。那张协议允许各自的交友,也就是默许了出轨的存在。毕竟两人都是形婚。
而一年不能肉体出轨?一来两人都没当一回事。二来他们都觉得,苏留白自己都不能做到。这个协议,不过是苏留白为了面子而硬加进去的。
“而且,他让人监听了我的手机。知道我把他给的珠宝手饰都拿出来给你……”
“然后他怎么说?”这才是杨争关心的。
“他说看在我家的份上,会给我留个面子,但是对哥你,就要给你好看。”
杨争的脸色是不好看。
“怎么个好看?”杨争说。
莫如期偷偷看了杨争一眼,才嗫嚅道:“说让你坐几年牢还是可以的。”
杨争一下子站了起来。
这时,他也才注意到莫如期嘴唇上的几点干涸的血迹,“他打你了?”
“也不算是吧。就是他一生气,给了我一嘴巴。”莫如期勉强一笑,忽然就忍受不了的样子,
“哥,我受不了了。我们逃吧。”
“往哪儿逃。”杨争苦笑。
说着,杨争走过去,从书桌上把那张皱皱巴巴的纸拿过来,递给莫如期。
莫如期接了过来。
虽然内容他一字不差地,可以再复述一遍,但还是认真地从头到尾看了。
他对其中几句特别满意:
“通过各方证词,并多条物证,证明你多次,通过威胁利诱手段,骗取苏家珠宝手饰十余件。你的行为已触犯法律。
接到本函件,三日之内,联系本事务所,望你知错必改,对造成的损失给予积极赔偿。
如无行动,将起诉法院,并奉上一切重要证据。”
然后,目光落在那个红色印章子。心里再次对那个五百元的印章雕刻,点了个赞。
这个印章,他给一百分。
莫如期把头从纸上抬了起来,怔怔地看着杨争。
杨争平时也是个阳光帅气的小伙,现在一下子像是遭了霜打,灰蒙蒙的。连背都驼了下来。
“要不,对苏留白说,这都是我一个人做的,与你无关。”莫如期小声道。
杨争一下子就火了,“苏留白是傻子。你和他是合法夫妻,他爷爷那一代和你家又有恩情,他能拿你怎么样?还不是什么脏水都往我身上浇,坏事往我身上推。是明是你自已拿出的东西,他这上面不还是还写着,是我威逼利诱你,是你无知,上了我的当。”
莫如期吓着了,只是可怜地看着他。
杨争一口气说话,平息了会儿,“你再给我说说,苏留白还说了什么?”
莫如期垂下了眼皮,怯怯地说:“他要我向他保证,再也不和你来往了。就可以放过我一马。也会在我父母面前,给我讲情。”
杨争心里迅速地转着念头,“听着。我看那个苏留白对你还算不错。你去求他,说以前后再也不敢了。让他既往不咎。而且,千万不要让他去法院起诉我。”
“可我这样红口白牙地说,他能信我?”
杨争想了想,忽然牙一咬,颇有点壮士断腕的模样,“这样,你把一部分珠宝给送回去。让他看出你的诚意,请求得到他的谅解。”
律师函上说让他积极赔偿。可怎么赔。一来,像他们这个阶层,根本打不起这个官司。二来,苏留白因为记恨他与莫如期的关系,再漫天要价,他更加承担不起。
屋里有个弟弟上大学要供应。而他妈打工每个月也只有三千块钱。
杨争想到自己的处境,眼圈居然红了红。
但事情走到这个地步,只有弃车保帅了。
“哥。”莫如期只是张着嘴,失神地看着他。
“先过了这一关再说。”杨争说。
杨争从床头柜抽屉里摸出一把钥匙,然后又拉开了衣柜。衣柜下面还有个抽屉。
看来,他所有的财务都藏在这里了。
杨争开了锁抽出抽屉,里面有个棉布做成的袋子。
杨争拿了出来,一下子倒在床上。大大小小的珠宝手饰有十来样,男士戴的胸针,耳钉,以及吊坠。都是三彩.金镶钻。而镶嵌的宝石头有便宜点的碎钻,也有昂贵的大拉克独钻。
特别是其中一枚飞鸟状的胸针,白金的鸟身,嘴里叼了枚粉红的钻石,钻石不仅大,还十分纯净。应该价格不菲。
“哥,如果真要还的话,都还了吧。”莫如期怯怯地说,“苏留白这人眼里不揉沙子,而且小心眼,爱记仇,睚眦必报……”
于是,莫如期在苏留白不知情的情况下,把他贬了个一无是处。
杨争把胸针拿在手里,看来看去。他也舍不得,左右惦量,权衡利害。
如果真的对簿公堂,这些东西保不住不说,连自由都有可能失去。
杨争长叹一口气,把这些收了起来,丢进了袋子里。
“全部拿去吧。”杨争递了过去。
莫如期接过袋子。眼皮一垂。
接着,杨争就催促莫如期快点离开,“你回去后,立即给姓苏的电话。就这样说,你不过是拿也来,让我保管了几天。”
莫如期点了点头。
杨争把莫如期送到了门口。在门口,碰到了杨争的母亲南采。一手拎了一塑料袋子菜。日常她在超市打工,今天她轮休在家。于是一大早,便出去买菜。
一见莫如期,问道,“期期,怎么这么快走,吃饭再走。”
她是看着莫如期长大的。
而这两个孩子,总是一起窝在屋里,一窝都是几天的。
莫如期还没说,杨争先说了,“他有点急事,就不在这儿吃了。”
难怪男主会对这里留恋。南采看起来安静而慈详。
所以,男主在南采身上找回自小缺失的母爱,也很正常了。
“阿姨,改天吧。”莫如期说。
虽说是改天,但至此以后,他是不会再踏进这屋里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