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去。”江阔对谢迟安道,“在输液厅等我们回来。”他回了下头,“你们三个也留下。”
江阔指的是季青临、白不染、王小苒。
这三个没什么战力,去了也没用,不如坐着休息节约体力。
其实江阔可以一个人搞定,带上沈浮白是为了以防万一,比如对方人多需要兵分两路的情况。
谢迟安同意了。
几人敲定计划,各自分散。江阔和沈浮白前往住院部,谢迟安和另外三人去输液厅等待。
输液厅里空无一人,一排排座位整齐地陈列着,从天花板上垂下来一些吊瓶架,有些架子上还挂着装满液体的玻璃吊瓶。
应当是普通的盐水,反正没人敢喝。
白不染在一个位置上坐下:“希望小江他们能把处方单拿到。”
“他们会的。”季青临说。
他从没见江阔失手过。
然后就没人说话。
过分的安静让几人心跳如擂鼓,总觉得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迟安指尖搭在扶手上有节奏地轻扣,扣到第十下,输液厅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数十人站在门口,为首的正是之前在电梯外见过的三男一女。
他们怎么可能真的甘心放过这个机会。
这里可是有三名健康者呢。
他们暗自注意着这组的情况,一直等看到江阔和沈浮白都离开了,才下定决心行动。期间还遇上其他几组玩家,干脆联合在一起。
从昨晚的战斗来看,这支队伍最强战力就是那个英俊男人和白发少年,另一名穿白大褂的也不差,剩下三个都可以忽略不计。如今战力走了两个,剩下那个还是病人,他们有这么多人,就不信杀不死一个健康者。
反正他们的主要目标也不是少年,少年要在这么多人的围攻下保护好另外三个,再强也得分身乏术。
面对这突发状况,室内三人都有些惊愕。
谢迟安停下扣着扶手的指尖,静静道:“躲着点。”
其他三人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谢迟安手指用力,直接把扶手整块掰下来投掷出去。
扶手是木头材质,穿过半个输液厅,劈头盖脸砸在一个男人的额头上。
男人额头瞬间青了一块,不受控制地后退一步,觉得自己仿佛得了脑震荡。
谢迟安力道控制得很好,保持在一个能有效伤人却不会违规的程度。
如果不是这个限制,对于这些冲着己方性命来的敌人,谢迟安是绝对会提前把木头削尖了一击送命的。
谢迟安的准则里没有以杀解决问题这一条,能够用不杀人的方式解决的事情,他都是不介意麻烦一点动动脑子的。
但他的准则里,同样也没有面对痛下杀手的敌人还要退让这一条。
他不会对伙伴下手,也不会在没必要的情况下取生人性命。可若是被他视为敌人,他的刀绝不会迟疑一分。
这是谢迟安的本能。
尽管现在这帮人要杀的不是他,而是另外三位。
但杀他的伙伴也是一样的。
第一击让门外众人凝滞一瞬,随即都蜂拥而入,打头的是路人甲乙丙丁。
大概是此刻人多势众给了他们勇气,否则甲乙丙丁是绝不敢就这么冲进来。
“到我身后。”谢迟安说了一句,起身踩在座位上,抬手勾起吊瓶架便横扫下去,将甲乙丙三个都绊倒在地上。跑慢了一步的丁立刻刹住脚步,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也自个儿坐地上了,免得被大佬盯上。
第六组,失败。
甲乙丙丁刚倒下,第八组紧接着候补上。被木头砸懵的男人还在眼冒金星,另外两人左右拖住谢迟安,剩下那名女人想要绕到后面。同时还有第三组、第四组、第五组想借机靠近季青临等人。
谢迟安旋身从两人夹击中脱离,转到男人身后一推,男人被推到另一人身上,两人双双摔倒。女人身体一僵,便见少年执着杆子横在她身前阻住去路。
第八组,失败。
第三组一个男人从身后慢慢靠过来,谢迟安眼眸微瞥,手腕翻转,吊瓶架往后勾住男人的胳膊摁在地上,同时侧身踢翻另一名男人。
第三组,失败。
谢迟安搞定三组玩家后,第四组与第五组的玩家已经和白不染他们缠斗在一起。这两组的男人都身强体壮,但他们都是生病状态,跟健康者打起来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
但季青临他们的战力也不足以扳倒这些玩家,而且对方人多,是以双方胶着在一起,难以分出上下。
第四组的两人正挑准王小苒这个最弱的小女孩下手,白不染和季青临有心帮忙,奈何被第五组的鹰钩鼻和另外两人缠住。
一个男人从身后勒住王小苒的脖子,另一个从身前按着她。王小苒神色惊惶,恐惧的呼唤声全被淹没在了男人的手掌里。
谢迟安离他们有一段距离,中间隔着两排座椅。他扯下围巾,卷住勒住王小苒的男人的脖子拖到眼前,在把人勒到快要窒息的前一秒松开,时间掐的刚刚好,没有触发违规行为。
剩下一个男人见状,想加大力道掐死王小苒,谢迟安已经站在他身后,温声道:“继续?”
男人浑身汗毛倒竖。
第四组,失败。
此刻场上还能打的只剩下最后一组。第五组,鹰钩鼻、护士,还有一高一矮两个男人的组合。
护士从头到尾站在一旁凑人数,两个男人和白不染斗智斗勇,季青临独自对付最强的鹰钩鼻。
鹰钩鼻是敌方玩家里战力最强的,现实里是个拳击教练,让季青临来应付着实有些难为他。要不是鹰钩鼻皮肤上起了些疹子,总要时不时去抓痒,季青临也不能撑这么久。
白不染情况比季青临更糟。他战力还不如季青临,这会儿一打二,对面往死里下手,他却不能往致命处攻击,这会儿是上气不接下气,就快玩完了。
谢迟安夺了其中一个男人的手术刀就要往其肩膀处扎,这时,脑海内开始疯狂警告:“不得动用危险武器,您的行为已违——”
在被设置隔离前谢迟安把手术刀收进口袋,脑海中的警告声才终止。
手术刀这东西还是太犯规了。病人能拿它对付健康者,却不能用来对付病人。
谢迟安把手术刀收回口袋,瞬间将男人过肩摔,随即取下一根吊瓶架上挂着的吊瓶,砸破了剩下那个男人的脑袋。
玻璃破碎,盐水四溅,男人被砸得头破血流,捂住头跌在地上,不可置信地喊:“你为什么……不会违规……”
谢迟安没理他,转而看向最后一个。
谢迟安当然不会说那是因为他砸的时候避开了男人的后脑勺和太阳穴,连力度都控制了,绝对死不了。
只要不伤筋动骨,冲着要害,都不会被判定违规。这点其他人或许把握不好这个度,可谢迟安绝对能避开所有致命弱点把人打到暂时失去行动力。
鹰钩鼻和季青临一路斗到窗边,看上去是鹰钩鼻略胜一筹——季青临身上有多处伤口。
察觉到满室寂静后,鹰钩鼻立刻知道自己现在第一要事不是杀了季青临,而是从白发少年的手里脱身。
……该如何脱身呢?
谢迟安朝他们走来。
鹰钩鼻抵住了墙,窗帘的布料摩擦得他皮肤很痒。恰好他们此刻的位置在窗边。
鹰钩鼻蓦然表情露出几分阴狠,季青临察觉到他的意图,忙要拉住他,却被鹰钩鼻狠狠一踹,踹得跌在地上。
鹰钩鼻趁势拉开窗帘!
毒辣的阳光瞬间打进来,将整个输液厅都笼罩在金色里。鹰钩鼻不仅拉开窗帘,还把窗户也尽数打开,阳光中的紫外线直直射进室内,烙印在谢迟安的全身,烈火焦灼般的滚烫。
谢迟安即刻抬手挡住眼睛,五指微微颤抖。
身体被光照到的地方顷刻间泛起刺眼的灼烧痕迹,那是隔着几层布料都抵挡不了的侵蚀,伴随着烈焰焚心的痛楚。
少年被定格在阳光里,像一幅正在被焚烧的画,被一点点吞噬殆尽,毁去所有美丽。
季青临爬起来想去关窗,又被鹰钩鼻一脚狠狠踩在胸口上:“那小子现在自身难保了,你还想逞什么英雄?”
此时地上原本被谢迟安打倒的玩家们也缓过来,都踉踉跄跄地爬起来,盯紧了白不染和王小苒。
濒临绝境。
谢迟安跪坐于地,墨镜有效地保护住了他的眼睛,却保护不了他的身体。他慢慢捧起那条灰色围巾,绕回到自己的脖子上拉好,遮住自己的唇瓣。
他的身体曾被一个人拥抱过,嘴唇被一个人亲吻过。那人只想他平平安安,他总要保护好一样,才算对得起他。
“不叫弟弟,叫什么好呢?安安?”
“安安多好,平平安安。咱们在这游戏里,要的不就是一个平平安安么。”
……
“我叫江阔,你叫什么名字?”
“谢迟安。”
“那就叫安安吧。平平安安。”
……
“江阔,我们能活下来吗?”
“明天再说咯。诶,你看我都这么叫你了,你也别叫得这么生分。”
“那我该叫你什么?阔……阔?好奇怪。”
“你可以叫我……哥哥。”
“我有亲哥。”
“这个游戏里,我保护你,喊我一声哥不过分吧?怎么样,弟弟?”
……
两道强光像利剑直落在少年的脊背上,犹如美丽的蝴蝶被钉死在地上,一瞬间忆起遥不可及的过往。
在那段过往里,他想要站起来却无处着力,想要飞上去却总在下坠,想要划破无边的夜幕去窥看黎明尽头的天光,光却化为利刃钉得他只能匍匐在地上。
直到有个少年笑着对他说:“哥哥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