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云晔知道方洛在语言表达方面有点词不能达意,但他听得懂,有了旁人的身份会让方洛觉得做事有层屏障保护,好也罢,坏也罢,都可以推说不是自己所愿,而以后他与自己相处时,做出的每一件事都是以他自己的意愿。
宗云晔看着有些局促的方洛,淡淡一笑:“不要紧,在我面前,你就做你自己,不用活在他人的阴影下,我愿意见到真实的你。”
我可以做自己了吗?他不再将我当作哥哥的替代品了吗?方洛定定地看着宗云晔,体会着他这句话的含义。
宗云晔叹道:“曾经我总是想将你当作方衍,在你身上寻找他的影子,可如今想想,我错了,你就是你,唯一的你,而方润泽也是唯一的方润泽,你们谁都不能替代谁。你虽不是方润泽,可你有你的好,能与你相识,我很高兴,真好。”
真好。
真好?
他说认识我真好!
“我也觉得真好。”方洛桃花一笑,眉梢眼尾一片春暖花开。
宗云晔深深凝望着他,忽然觉得有只手在他的心上浅浅地挠了一下,他长睫微颤,一双深幽如漆的凤眸中光泽流转,好像繁星浸在海里,浪花绽放在银河。
两人说话间,车驾已到达方家宅院门口。
方小午和方小未听说方洛今日得归,高兴得想哭,两人本欲去接,却被前来的东宫亲卫通知在家等候便可。
两人站在院门口举目远眺,见太子车驾驶进学府巷,忙不迭地跑上前迎接,车驾到达方家院门口,容福扶太子下了车,方小午和方小未则在后面抢着扶方洛下车。
宗云晔被方洛请进了院子,两人一前一后步入正厅,择了主次位坐定,方小午将早就准备好的茶果端了上来,站在一旁小心地伺候着。
宗云晔抬眸看了一眼方小午,方小午年纪不大,但人却机灵,立即会意,赶紧寻了个理由跑开了。
方洛见太子这避人的举动,猜测他是有什么要紧话对自己说,赶紧坐正了身姿等待着。
太子宗云晔见屋中无人,从怀中拿出个青玉瓷瓶,小心交到方洛手中,压低声音道:“此药乃是我专门请名医所配,专治你的那病。”
啥?我病了吗?
宗云晔看方洛不明白,清咳一声,目光从他脸上一路向下,落在他小腹处。
欧买噶,他还记得那事呢!
方洛老脸一红,挤出难看的笑,看了看那瓶药,心中不是滋味:“其实,我那个……”
宗云晔善解人意,轻叹一声:“不要紧,慢慢来,如果这瓶不见效,我再另寻他法。”
“啊……呃……”方洛心里想哭,干涩地点了点头,“应该……会有效果的,不,是一定会有效果的。”
说完,他赶紧转开这个的话题,递了颗糖酿梅子过去:“殿下一路劳顿,吃颗果子润润喉吧。这糖酿法可是我家乡特有的,殿下尝尝口味如何?”
宗云晔接过那梅子,轻轻放入口中,顿感清甜爽口,点头称赞:“都道川蜀人杰地灵,此言果然不虚,不仅山川秀美,人物生得出众,就连对食物的做法也很有一套研究。有机会我倒是想去你家乡看一看。”
“那好啊,等殿下不忙了,我给殿下做个向导。”方洛笑着也拿了一颗梅子放入口中。
宗云晔笑了笑:“说起你的家乡,我倒想起一人。”
“何人?”方洛挑眉。
“你哥哥的那个同窗,唐盛。那日在刑部大牢中,你不是同我说是唐盛带你去的映天阁吗?怎么在大堂之上你又改了口?”
“这事啊,怎么说呢,我虽恨他害我,可又不忍见他为了此事丧命,所以就……放他一马吧,怎么说也是同乡。”
宗云晔摇摇头:“是非不明、公私不分。”
方洛道:“我当时也想狠狠收拾他,可想到他家中还有一个老娘,唉……就心软了。再说他曾经还给我买过一串糖葫芦呢。”
宗云晔:“糖葫芦?”
方洛道:“我这个人呢在家时常惹怒我家老爷子,有一次我惹老爹生了气,他罚我一个月不准出家门,还断了我所有零嘴。
“唐盛是我哥同窗,常去我家,那次他来我家恰好撞见了我那可怜样,他问我想吃什么,我随口说了句糖葫芦,没想到他第二天来找我哥温课时竟真的给我带来了。
“那两天下了大雪,很少有人出摊叫卖,他为了答应我的那一句话愣是走出了二里地给我买了回来,我接过那串糖葫芦时见他双手被冻得通红,心里还挺不是滋味的,所以那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糖葫芦。后来我爹听说了,非但没有怪我,还解了我的禁,用现实教育我,让我做人向唐远吟那样,信守诺言。”
宗云晔轻叹一声:“他可是要置你于死地之人的帮凶,你就为了一串糖葫芦原谅了他,你可是我见过最善良的人。”
方洛低头笑了笑。
宗云晔接过方洛又递过来的又一颗梅子,道:“不过唐盛不知怎的就疯了?难道这是上天对他的另一种惩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