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雨晨打开她的那两个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样样东西,让我和郭瘸子一起帮她开始布置。
我从来没弄过这些东西,看倒是看过,但没有亲手布置过。
她的箱子里,都是花花绿绿的破关布,令旗令箭,旗斗,宝剑,令牌,符纸,蜡烛,还有尺子,剪刀,镜子,纸人,以及两把拴着红布的菜刀。
郭瘸子居然倒是门清,跟周明阳家要了一张四四方方的桌子,把破关布铺在上面,最中间是八卦图,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又分方位画着四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又分东南西北四门:东方甲乙木,南方丙丁火,西方庚辛金,北方壬癸水。
又分八方: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各个角都压下符纸蜡烛。
何雨晨又让周明阳老婆拿了八张一百元的钞票,分别压在八方,然后又预备了一个火盆,这是一会烧符纸要用的。
做好准备工作后,何雨晨就让周明阳家里出几个人,准备抬着他走关。
这纯粹是个力气活,因为一场关走下来,通常要四十分钟到一个小时,没点体力的绝对撑不下来。
最后,何雨晨从箱子里又拿出了一套带流苏的大红披肩、裙子,鞋子,还有一串腰铃,让我帮她一一穿上。
我敢发誓,见到她穿上这身衣服,并且把头发散开的时候,我眼睛都直了。
我以前只是觉得这小姑娘长得挺好看的,就是太清淡了点,不像上官爱那么娇艳热烈,也不像顾七夕那么楚楚可怜,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她就像八月十五那天的月光,清冷如水,淡淡如烟。
可她现在换了衣服,穿上这身专门跳大神的萨满巫师服,配上流苏和腰铃,再散开头发,整个就像是换了个人,不再是过去那个白月光女孩,倒像是桃花仙子下凡,而且她还往额头上点了个红点,看起来更是美艳无双。
郭瘸子拍了拍我,低声笑道:“别看了,再好看她也是个跳大神的,你还动心了呀?”
“跳大神的怎么了,我乐意看,再说你眼睛不也直了么?”我反唇相讥,他也不生气,嘿嘿一乐,就去整理他的神鼓了。
随后,何雨晨拿了一个碗出来,里面装了米,又点了四支香,不过看了看我,又在四支香旁边另外插了一支,但别的都是笔直插的,这一支却是斜着插的。
我问她这是什么意思,她对我一笑,说,你身上有仙家来了,这是给他们的,仙家规矩里面,这叫斜挎香。
她这一笑好看极了,我心神不由一荡,心里却想:我身上有仙家不假,但就是蟒天花一个呀,怎么是“他们”?
按着她的吩咐,周家早已准备了鸡鱼水果等供品,此时去买公鸡的人也回来了,据说是跑了几十公里,特意在乡下买来的红冠金脚大公鸡,主人家还说什么也不肯卖,最后花了三倍的价格才给抱了回来。
而且承诺人家,办完事之后,公鸡还给他们送回去。
不过我知道,就周明阳这种情况,这只公鸡能活下来的可能性非常小……
郭瘸子拿了那根三尺三的红绳,用刀子给鸡冠放了血,染了红绳,一头拴在鸡脖子上,一头放在周明阳手里。
紧接着,何雨晨上香之后,便坐在了香碗前的椅子上,双手按在腿上,垂头不语。
一旁的郭瘸子早已做好了准备,先是清了清嗓子,然后手起鞭落,神鼓声音便开始响了起来。
这神鼓敲打起来极有节奏和韵律,让人不由自主的心神沉浸其中,郭瘸子敲了一会后,何雨晨忽然深深吸气,然后徐徐吐出,整个人没来由的抖了一下。
随后,郭瘸子鼓声变轻,开口唱了起来。
“神鼓打,鞭子颠,有忠良,为帮班。常言说堂前无事不打聚将鼓,无事佛前不能升香烟。有今日,单今天,老堂人马来查看,查出带灾之人犯了几道关,我请老仙儿来破关,有事当堂论,无事老仙起连山,金钩挂银钩翻,鲤鱼打挺站平川,我给仙家请请神调调仙,我请来赵子龙长枪挑去天罗网,周仓青龙偃月大刀剁开绊马栓,身前解开其中意,再来卸下那九道连环……”
郭瘸子唱的这叫一个好听,字正腔圆,调又准,辙又好,周围的人都听的入了神,何雨晨坐在椅子上,忽然浑身摇晃起来,头也是不由自主地摆动着,然后不断一个劲地打哈欠。
这就是仙家上身的前兆了,郭瘸子一见更卖力了,继续唱道。
“按天盘,不一般,混沌初分不记年。鳌鱼眨眼地就动,鳌鱼打滚地动天又翻。说的是,先有武当后有天,鸿钧老祖他占先,鸿钧老祖道行大,昆仑山上盘三盘。鸿钧一教传三友,老子原始和通天。三教共立封神榜,从此分出了人和仙,伏羲老祖画八卦,损去大道八百年,画的阴鱼头朝北,画的阳鱼头朝南。阳鱼头南扎在南京地,阴鱼头北扎在北顺山。天高,高有八万四千丈,地厚,厚有七十二万丈到黄泉,天圆倒有三百六十零五度,人身骨头也有二百零六块按,天是一大天,地是一小天,人天不差一样般……”
当他唱到这里的时候,何雨晨忽然双手一拍,喊了声好,人便站了起来,对着面前的四门八阵拜了三拜,人也紧紧闭着眼睛,头好像无意识的在左右摆动。
但在我的眼里看来,现在的何雨晨明显已经不是她自己了。
郭瘸子鼓声骤急,声调也拔高了,继续唱。
“仙家你这回身轻好似云中燕,迈开虎步来登山,仙家你前走四步龙探爪,后退三步虎登山,左走五步红芍药,右走六步绿牡丹,仙家为啥让你走几步,为的是房屋窄地不宽,老仙不能滚落马脚失落了鞍,帮兵嘱托几句还则罢了,絮絮叨叨扔一边,敢问老仙家,您是哪一位到了堂前?”
何雨晨额头沁出一层汗珠,仍然闭着眼睛,语调古怪地回了一句。
“我是她家掌堂教主,胡天罡。这人命犯七关,老辈上造的孽太多,破关只能留他的命,至于能不能管用,看他的造化。”
这声音深沉雄浑,虽然还是何雨晨的声音,但语气和声调完全不同了。
周明阳全家上下都眼睁睁看着,也不敢说,也不敢问,只知道一个劲的称谢。
问完了老仙身份,郭瘸子继续又唱。
“报完了名,落完了鞍,老天罡你听帮兵言,今天这家的事情不一般,仙家你随着鼓点往前走,随着帮兵往前颠。仙家咱们先拜土地老爷本姓韩,他住在西南鬼门三关,土地老爷开过酒茶店,胡黄人马在此打过尖,老仙儿猫腰施下周公礼,拜上三拜,参上三参,点头施礼问声安……”
何雨晨对着中间旗斗拜了三拜,然后伸手拿起放在那的两把菜刀,用手一磕,今天的这场破关,才算是正式开始了!
只是从小就见惯了破关的我,怎么也没想到,接下来发生的事,简直颠覆了我的认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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