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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想要随心所欲的活着,是很难的。
正如叶辰曾对叶麟说过的那句话——你讲道理,道理不会找你,但你不入江湖,江湖却会找你。人生在世,总有那么几件事情,是要身不由己。
宁不凡并不想掺和江湖上的事情,可赵政却偏偏拖着江湖来寻他。
他明明只想对燕国的局势淡漠观之,可听到李三思死去的消息时,胸中便如同积垒,堵着了一股郁气,久久难以吐出。
他明明记不起李三思是谁,也不知道与此人的关系,可只是听到‘李三思’这三个字,心中便觉着深切的悲伤。
可笑的是,他连为何会觉着悲伤都不知道。
那么,应赵政之邀去一趟万京,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又一日过去,夕阳垂落。
顺丰镖局的四辆镖车驶入南阳郡,在一处客栈稍作休整。
二楼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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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雪拿着一件沉甸甸的包囊敲了敲房门。
开门的是拓跋蓉。
宁不凡坐在窗檐下,抬眉凝望晚霞。
宫雪走入卧房,先是将包囊放在桌案,又停步于宁不凡身旁,犹豫片刻,说道:
“自东门出,是去往江南郡的方向,自北门出,便是去往万京城的方向。咱们在这儿便是不同路了,天色将晚,城门马上就关了,我们也准备出城了。琳儿姐说,万京离这里,也有一千八百多里,让我给你留些过路的银钱,我全装行囊里了。”
宁不凡收回目光,轻轻点了点头。
宫雪往前走了半步,偷摸盯着宁不凡的侧脸看了半晌,狐疑道:
“他们都说你是天机榜首,可我听说天机榜首,是温润如玉的白发剑仙。你瞧瞧你,整日里沉闷不言跟个闷葫芦似的,手里握着的还是一柄破木剑,我遇到你时,你那模样跟街边的小乞儿倒是像的很。你......你真是传闻里那个多智近妖的天机榜首吗?”
宁不凡瞥了宫雪一眼,淡淡道:“有话说,便直说。”
这小姑娘心里藏了事儿,却拐弯抹角始终不肯明言,这点儿心思哪里瞒得过宁不凡。
宫雪轻咳一声,挠了挠头,从怀里摸出了一片布料,“前些日子,我与你说了顺丰镖局在燕国的艰难处境,你说只要我将这布料给燕十三,就能解顺丰镖局的燃眉之急,可我左看右看,都看不明白你在这布料上写了个什么字啊,你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宁不凡抬起一手,并起双指,指尖渗出丝缕剑意,遥遥点向宫雪。
宫雪心头咯噔一声,赶忙往后跑了几步,小脸煞白,“你你你......你要对我做什么,不行!”
宁不凡叹了口气,“我是要让你瞧一瞧问心剑意。”
宫雪愣神,“啊?”
宁不凡收手覆案,解释道:
“我交给你的那片布料上,写的不是什么字,而是以剑意画了几条细线。燕十三是剑修,他看到这几条细线便会明白,这是我留下的剑意。”
宫雪恍然大悟,又试探道:“管用吗?”
宁不凡摆了摆手,“试试就知道了。”
整座天下,通晓问心剑意之人,唯有宁不凡与赵政,自然是管用的。
宫雪还要说话,却被宁不凡拎着衣领,毫不留情的丢出了门外,‘嘭!’的一声便将房门合上。
好一个温润如玉的天机榜首,直教红颜落泪。
不过,这也怪不得宁不凡,毕竟宫雪这小丫头嘴巴张起来就合不上,叭叭叭能一直说上好几个时辰,早点儿丢出去,耳朵也早些清净。
门外,回廊。
摔倒在地的宫雪,只顾着盯着手中攥着的布料使劲看,嘿嘿傻笑两声,正巧楼下传来琳儿的呼唤声,“丫头,咱们该走了!”
宫雪这才回过神来,将布料收入怀中后,却发觉肩膀有些生疼,哎呦两声揉了揉肩膀,然后开始小声咒骂宁不凡,骂了两句后,又心虚的左右看了看,最后则是立在门外,朝房门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郑重道谢。
她只不过是递给了宁不凡两个馒头,却换来了顺丰镖局前路无虞。
江湖,实在太有趣了。
“江湖,实在太无趣了。”
宁不凡坐回窗檐下,望着笼罩在夕阳下的街道,怔怔看着街道上那些稀疏零散的马车与路人,轻声呢喃。
‘哗啦——’
拓跋蓉将行囊里的东西倒在桌案上,一眼扫去,皆是金锭,竟是铺满了半张桌案,足够一户人家终生无忧。
瞧起来可不像是过路盘缠,大抵是顺丰镖局想要攀附轮回的心意。
“主人,你看你看,好多金子啊!”
拓跋蓉忍不住轻轻抚过一枚枚金锭,眉眼半弯,越看越是欣喜,面上洋溢着笑意。
宁不凡转头看向拓跋蓉,打趣道:“你这个小龙人,怎么也喜爱金银?”
拓跋蓉傻笑道:
“我刚走入江湖的时候,在坊间吃饭,好多人总是追着我打,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吃饭要给钱的,铜板儿不如银锭、银锭不如金锭,这么多金子,够我吃好久好久了。”
合着......她压根儿都没打算给宁不凡分上一些,真是个爱吃独食的小龙人。
宁不凡敛袖起身,走向桌案,将铺在桌案上的金子装入行囊,又将行囊递给拓跋蓉,笑道:“若是喜欢,便全拿去。”
拓跋蓉震惊了,震惊于宁不凡竟有如此高雅的胸襟。
宁不凡也震惊了,震惊于他说话的时候,心头不知为何竟是狠狠抽了一下,有些生疼。
瞧瞧这该死的胸襟与这该死的高雅。
很快,夜幕降临,月色透窗。
拓跋蓉踢飞了被褥,四仰八叉的睡在塌上,鼾声如雷,嘴角挂着一串晶莹的涎水,不断呓语。
宁不凡将拓跋蓉嘴角的涎水擦去,动作轻缓温柔,又将落在地板的被褥捡起,轻轻盖回拓跋蓉身上,做完这些后,才回返窗檐坐下,望着天上那一轮皎月,空灵且平静。
眼前月,是天上月。
忽然,有潺潺流水声哗啦作响,遥遥传来,在空荡的街道上徘徊,在夜空中划过,流入卧房,淹没鼾声。
宁不凡皱起眉头,循着声音的源头,极目望去。
一袭婀娜身影在不经意间,悄然映入眼帘。
这是一位面色清冷的漂亮姑娘,一身薄翼红裙格外显眼,青丝挽髻,肤若凝脂。
她的手里握着一支翠绿狭短洞箫,正轻轻抵在唇间。
原来,方才换来的不是流水声,而是箫声。
宁不凡望着这位姑娘,鼻头有些发酸,心头微微颤动,轻声呢喃道:“你来了......王姑娘。”
他忘了一整个人间,却唯独记得她,这无疑是世间最浪漫的事情。
眼前人,是心上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