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趟行程注定中止于俄蒙边境的话,那么在通过乌兰巴托后的色楞格河将会是这一站美丽的终点。
它是蒙古的母亲河,贯穿大半个蒙古,最终汇入贝加尔湖。不同于早上经过的荒凉戈壁,这里水草丰美,森林广袤,草甸秀美,河谷幽静,是真正的世外桃源。
舒意只在失去意识的前一刻,欣赏到色楞格河的美景。
夏季的傍晚,火烧云染红半壁天,翻滚的云呈现涛涛波浪的姿态,一层一层渗透到地平线,那里是青蓝色的河谷平原,冰冷绝艳,闪动着透明的光线,美得让人炫目。
那一刻她只是想,这样的良辰,也不知祝七禅有没有醒过酒来。
倘若他能同她见证同样的一刻,先前在他眼里看到的种种,她会更加愿意相信是命运的冥冥安排吧?否则怎么会这么巧,在她蛰伏十五年后的首次出动,就遇见这个世上除周奕以外,唯一有可能与她互相信任的人呢?
她相信他是一个从上辈子活到这辈子的鬼。
他也会相信她是一个散尽千金的侠客。
祝秋宴,你我的命运究竟还会如何演变?
可她无力去想了,因为她被人捂住口鼻,陷入了黑暗。再醒来时天已经黑透了,火车的轰鸣就响在耳畔,风呼啸而过,凌冽的寒险些刮破她的耳朵。
她睁开眼,忽然惊叫出声!
在她几乎掉下车顶的一瞬间,一个人捏住她的后颈,又将她拉了回来。
舒意踉跄着往后退,转头一看,姜利仿佛与黑夜融为一体,刀斧削成的脸淬着寒光,朝她步步紧逼。
“金九小姐,害怕吗?”
火车仍在疾行,撞得铁轨左摇右晃,舒意勉强稳住身体,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你到底想做什么?”
“死的人跟你有没有关系?”
舒意一凛,她差点忘了,巴雅尔遇害了!她猛一抬头:“是你做的?”
姜利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我为什么要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舒意察觉到自己说漏嘴的一瞬,他补充道,“除非,他是秘密名单的继承人。”
舒意一口否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退到两节车厢相连的地方,余光往后一瞥,速度太快了,根本跳不过去。
没有可退的后路,舒意不得不镇定下来。
“我说过了,我不知道秘密名单是什么,我也不认识那个人。我原本在车厢吃饭,听见大家在说这件事,才跟着他们一起过来。我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同几个朋友一起去莫斯科毕业旅行,目的过程都非常简单,你为什么非盯着我不放?”
“你不承认没关系,但我必须提醒你,小姐是不是忘了生身父母怎么死的?”
舒意一震,强行克制着颤抖,露出丝微笑:“我不想再提这件事了,他们已经去世十几年,关于过去的旧事应当尘封在西江,而且我现在生活得很好。”
姜利倒是没防备她的态度会忽然柔软下来。
弱不禁风的女孩,就那么站在车顶边缘,带着一丝恳切的目光注视着他。“这里太危险了,我挺害怕的,先过去那边说,好不好?”
舒意指了一个方向,姜利虽察觉她有古怪,但料想一个女孩折腾不出什么幺蛾子,余光往后迅速一瞥,动作却没有退让。
然而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一道身影扑了过来,姜利不备往旁边一闪,停下来时一柄细薄如发丝的匕首已抵住他的喉咙!
月色下金丝牡丹扣的花瓣闻到血的气息,似要盛放般嫣红,刀片光洁,蛇纹细密,锁喉之危势如破竹。
姜利极低地哼笑了声:“好身手。”
舒意颔首:“学过点防身术,在你面前顶多就是三脚猫的花架子,糊弄糊弄外人还行,糊弄你可就差了道行,好在有名器傍身。我这柄刀,薄得不需要开刃,手一抖怕是就能割破你的喉咙,我看你要小心点才好。”
恰好火车一晃,舒意佯装往前一倾,手腕带力,刺破他表层的皮肤。
姜利常在刀尖行走,不会轻易受人威胁,只是棋差一招,落到一个小姑娘手里,依稀觉得可笑。细细一想,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样的结果并不是无迹可寻,她有她的聪慧机巧,也有雷霆手段。之前在洗手间她一味被他欺辱,恐怕也是装的,故意示弱,让他轻敌,好诱骗他暴露目的。
只是,她一个被养在温室里十几年的女孩子,哪来的底气?
“你与我周旋,果真不怕我取你性命?”
舒意犹豫片刻,淡淡笑道:“我当然怕,从你靠近我的那一刻起,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如何反击,尤其当你对我动粗时。那时我想着,哪怕与你同归于尽,我也不要白白受你的屈辱,但我终究没有出手。”
为什么呢?
“因为我知道,有一个人会救我。”
姜利同样想起那个男人,以他的观察来看,那个男人绝不亚于任何一个格斗榜的顶级高手,可这个时代,比双手更快的,还有武器。
他的小姐,呵。
姜利面露一丝不快:“那么此刻,你还能笃定吗?”
“我……”
祝七禅醒来了吗?还会再来找她吗?她不确信,毕竟那扇门再也没有为她打开过。可她已经失去示弱的机会了,走到这一步,她没有回头路。
舒意抬起胸膛,刚要说什么,就见姜利眼底闪过一抹戏谑,肩膀一转,蹭着锋利的匕首划了过去,随即将她手臂一折,寒光便朝着女孩细长的颈掠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姜利制住舒意的刹那间,一道劲风从后袭来,冰冷而优雅的强调响在耳畔,“先生,我提醒过你了,不要再碰我的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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