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张定边的留字!
“甚憾”两个字的笔锋张扬而锐利,显然写到这两个字时,留字人的内心激荡难以自禁,以致于笔力外透,显出张定边强烈的遗憾和执念。
他并未服输。
这段内容从杨乔嘴里念出来,胡途只是与心里推理的历史事件相印证,没有想到很多。但是杨乔和马小灵、植芝阳子则是心里一震。
黑水龙脉!
承载陈汉国气运的龙脉竟然还在,被张定边用秘术封印在此处?然而,开棺看过,棺椁里除了陈友谅的遗骨和随身佩剑,还有从尸骨上未消的龙气余韵,并未看到有任何封印龙脉的事物。
龙脉,在哪里?
杨乔没有想到,在打开棺椁后居然有接二连三的变化,令他一时间脑子里念头纷迭而来。
先前以为陈友谅的墓穴只是故布遗阵,是假的龙脉之气,但现在通过张定边的留字来看,当年他是真的将黑水龙脉封印在此处了。
或许,再找找能找到龙脉!或许张定边用风水秘术将龙脉隐藏起来了。
不光是他如此想,马小灵和植芝阳子这两位了解风水玄学的少女也在目光转动着,寻找龙脉线索。
比起这地宫里的文物珍宝,比起那些玉印和宝剑,比起陈友谅的尸骨,龙脉才是最大的宝藏!
得龙脉者可得天下!
就在杨乔心念杂乱时,鹿未玖开口提醒道:“徒儿,在那边还有字迹。”
杨乔目光随着转动,果然,在鹿未玖伸手指的方向,又看到了一行蝇头小字——
“定边兄一生豪迈,然,基平生不弱于人,龙脉已自取之。吴王麾下,刘基。”
刘基!刘伯温!
这一刹那,杨乔当真是呆如木鸡,心里头不知道多少头神兽草泥马在狂奔辗过。
刘伯温啊,这位跨越了六百多年时光的便宜“师兄”,还真是无处不在。连张定边设下的陈友谅墓葬他也来过了?
还取走了龙脉!
基,一生不弱于人……
我擦!
杨乔此刻,对于刘伯温鬼神莫测的风水实力,才有了深刻的认识。就像是历经千辛万苦,终于来到宝藏里,却发现被“盗圣”给捷足先登了。
对方还云淡风轻的留字,尽显绝世高手风范。
杨乔自问,解开张定边留下的阴阳遁局,搜寻他以秘术留下的龙脉或许勉强可以做到,但是像刘伯温这样,取走龙脉丝毫不露痕迹,半点烟火气也无,那是绝无可能。
鬼神莫测的刘伯温!
杨乔在心里无力的吐槽。
六百多年前张定边布下此局时,心里始终残留着一线希望,只怕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精心留下的翻盘计划,却被刘伯温不声不响的随手化去。
高手,就是这么酷炫。
鹿未玖眼中神光流转,显出几分欣慰,几分遗憾。
刘基不愧是自己最出色的徒儿,就算是元末第一猛将,近乎无所不能的张定边,在风水之学上,也远远不及他。按时间推算,刘基是在武昌陷落后进入这里,或许那时他就开始着手准备封存龙脉,进行斩龙计划了。
他微微苦笑,有一丝怅然。
这里发生的一切,他这做为老师的竟毫不知情,可见在当时,刘基已经生出别样的心思。
杨乔此时更是为刘基的智能与布局能力而惊叹。张定边与刘基这两位绝代风水宗师通过这样的布局隔空过招,既使过去六百年的时光,仍能感受到当时的云波诡谲和惊心动魄。
大明能创立,能横扫陈友谅以及张士诚,辗压蒙元帝国,果然不是偶然。因为朱元璋拥有刘基这样的无双国士,天下风水第一人!
他的智慧,他的风采,直到六百余年后,依然光耀后世,令人惊叹。
事情到了这一步,对于陈友谅的墓穴,杨乔已经失去了进一步探询的动力,因为他最重要的目标已经无法达成。
而胡途和马小灵他们,自然也不想再多做停留,最后的勘测还是得留给文物保护局的专家来做。
尽管,无论是胡途还是马小灵,又或者植芝阳子,都对陈友谅的那把佩剑很感兴趣,可也都明白那是属于国家的。
众人顺着原路返回,将地下看到的情况,带回给文物保护局的专员。
……
宽大的古董红木桌在房间里显得十分醒目,这是一间古香古色的大房间,看上去像是会客厅。在红木桌后坐着一位老人,他打了通电话后,将电话放下,冲面前的两名中年人道:“二中校基下面的古墓已经弄清楚了?”
“是的局长,那里确认是元末时期,汉王陈友谅的墓葬。”一名戴着厚厚黑框眼镜的中年人向他道。
在他身边另一名梳着倒背头,显得文质彬彬的中年人接着补充:“不过据初步勘察,这个墓葬规模并不大,里面的陪葬品数量也不多,但是有一些还是很有价值的。比如陈汉国的玺印,包括天完政权时期的用印,以及陈友谅的佩剑和一些文物,能做为考证元末和明初历史的旁证。”
说到这里,他停了一停,观察了一下上首老人的脸色,接着道:“不过这次的事,胡家那小子,还有他那几个小伙伴有些胡闹了些……”
“那些细微末节不用太在意。”老人摆摆手道:“少年人总是有些活泼的,无伤大局。何况,据我所知这次的事情,胡家小子和那几个孩子,嗯……有一个叫杨乔的,还是出了力的,下面的路径都是他们探出来的,对吗?”
“对对,局长说的是。那位杨乔是二中学生,董校长也提到过,很有前途的孩子。”
“好,这件事就暂时这样,对了,报告里面这几个孩子就不要提了,免得拔苗助长。”
两名中年人心领神会,这次事件的调子就这样定下来。
……
新学期的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杨乔和植芝阳子、胡途、严炎、马小灵他们告别后,直接回到了家,他有许多事想和老师鹿未玖聊。
老妈今天回来的也比较早,不过她忙着备课,杨乔和她打了个招呼,抱着小黑跑上了天台。
杨乔很喜欢那种站在高处,对远方一望无遗的感觉。家里原来住的外阳台倒是可以,可惜搬到这新家来以后,是全封闭的内阳台,想要透一口气,就只能上到天台。
站在天台上,扶着栏杆向远处眺望,傍晚的夕阳昏黄而慵懒,金红色的霞云如纱帐漫天,无边无涯。霞光之下,一座座摩天大楼组成都市特有的风景。
微风吹起,带走白天的炎热,也令杨乔心头那一丝燥意渐渐抚平。
小黑在杨乔脚下撒欢,咬着他的裤角呜呜叫着,当杨乔弯下腰想摸它脑袋时,它又蹦跳着跑远,好像一只活泼的小鹿一样,兜一圈又“圆滚滚”的“滚”回来,继续和杨乔玩耍。
鹿未玖和杨乔一样,伫立在天台的栏杆边,负手而立。晚风吹拂,鹿未玖的衣衫也在猎猎起舞,充满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清凄寂寥。
夕阳映下,令他白玉无瑕的脸庞显出半明半媚之色,如一块温润的美玉。
“老师,今天……我感觉自己很弱呢。”
“为何如此说?”鹿未玖转脸看向自己的弟子,目光清澈宁静。
“今天虽然进入了陈友谅的墓穴,但是和张定边和刘伯温比起来,完全使不上力,也看不透他们的布局,感觉自己挺没用的。”杨乔抿着嘴道。
“不是这样的。”鹿未玖扬手轻轻敲了杨乔脑袋一记。当然,那虚幻的手指划过杨乔的黑发并未留下任何痕迹,只是令人感觉有些温暖。
见杨乔仰脸一副好奇宝宝的样子,鹿未玖继续说:“任何一个人的成长、成功,都不可能一挥而就,当年为师为了修炼风水玄学,在罗浮山独自居住了七年,而刘基,拜我为师后,也修习了十二年才有所成,你今天的年纪,对风水的造诣,其实已经超过了当年的我和刘基。”
鹿未玖说的并非虚言,而是真实的想法。
当年他在罗浮山随葛洪修习抱朴子入手,到后来葛洪仙去,他独自在风水玄学大道上孤独摸索,虽然天赋惊人,意志坚定,但也走了许多弯路。
至于刘基,跟随鹿未玖修习风水时,鹿未玖是时隔千余年第一次教授弟子,难免有些地方不尽完美。到了杨乔这里,鹿未玖对将风水玄学传授给弟子的方法、经验,已经趋于大成,传授的法门也是直指大道。
虽然看起来并不快,但一步一个脚印,基础坚实,潜力巨大,其实已经超过当年的刘基。
得到鹿未玖的点拨,杨乔对自己的信心重新恢复起来。想想也是,张定边设局与刘伯温悄无声息的破局,那都是他们壮年时候,人生最巅峰的时刻,以他们那时的功力,自己当然是不及。
但自己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来学习和提高,倒不用太妄自菲薄。
不过很快,杨乔又有一个新的问题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