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片刻都没耽搁,秦溯当即穿上轻甲,换了身男装,掩饰下身份,出发去了花香楼。
现在是大白天,京城有名的温柔巷格外安静,与夜里的喧闹截然不同,连人影都没几个。
秦溯找到花香楼,看了一眼晋少云所说的三楼,并没有贸然上去,而是先敲了门。
一个骂骂咧咧的老鸨子蓬头垢面地来开门,“没看见关着门吗?谁家青楼这时候开门啊,快走快……”
老鸨子骂骂咧咧的声音在门打开一条缝,看见秦溯后戛然而止,一脸惊恐地跪了下来。
“大爷饶命!不知是大爷您来了,小人眼瞎,小人有眼不识泰山,但是小人真的把所有姑娘的名儿都写全了,您别剁我指头,您看中哪个,随便带走便是!”
看着不断求饶的老鸨子,秦溯的手碰了碰脸上的面具,有些奇怪。
正当秦溯打算说要见花溪的时候,三楼飘下一条丝带,接着一女子半露香肩,从丝巾后走出来,冲秦溯招手,“原是贵人来了,还不快上楼来?”
老鸨子这才发现自己好像是认错人了,有些尴尬地笑着爬起来,“哎呀,闹笑话了不是?你说这……花溪呀,这是你的客人?”
“这是我的相好,可不是我的客人。”
花溪掩唇笑得娇羞,“死鬼,快上来啊!”
秦溯:……上一次这么无语,还是上辈子遇到花溪的时候。
不过这好歹帮了秦溯的忙,绕过脸拉得老长的老鸨子,秦溯直接上了三楼,进了花溪的房。
花溪关上门,莲步轻移,拿手帕轻甩到秦溯身上,“呆站在那里做甚?还不快脱衣服,我又不收你钱。”
秦溯已经习惯了花溪这不着调的性子,抬手摘下面具,面无表情地看着花溪,开门见山。
“我要你去救一个人。”
“官爷这话说得奴家好生糊涂,救人你去医馆,来这青楼做什么?要是这档子事能救人,那这青楼可是……”
花溪嬉笑着,抬手来拉秦溯的腰带。
比花溪更快,秦溯抬手摁住花溪的肩膀,露出袖中泛着寒光的袖珍弩。
“我知道你的底细,你也知道我是谁,你说如果这根箭穿过你的脖子,那朱雀神医能不能再起死回生?”
知道跟花溪来客气的她肯定不老实,秦溯也早有准备,花溪武功不低,医毒更是登峰造极,玩得出神入化,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惜命还贪钱,为了这两样完全可以没有底线。
果不其然,余光看见自己脖子旁的□□后,花溪的嘴角抽了抽,老老实实收回了手,“好说好说,殿下不必动怒,救谁奴家去救便是。”
“如此甚好,本宫也不是不讲理之人,只要朱雀神医能尽力施救,将人救回来,本宫便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普天之下,只要本宫能做到的都可以,还会奖你黄金百两。”
秦溯深知打一棒子给个甜枣的道理,对花溪吓唬紧了,她容易脚底抹油。
“要是没救回来呢?”花溪一听黄金,眼都亮起来了,但她心里还是有分寸的,小心陪着笑,试图远离秦溯的钳制。
“那你就去给她陪葬,本宫说到做到。”
冷冷一笑,秦溯觉得花溪这样的人,适合两棒子。
花溪:……
“那殿下将人带来吧,奴家这种身份,实是不易入宫,玷污了……”
“有本宫在。”秦溯可不听她这些花言巧语。
“那奴家得拿药箱……”
花溪话还没说完,只见秦溯手中长剑出鞘,直接劈开中间的桌子,从中空的桌子里掉出个扁长木盒,剑尖一挑,稳稳落在秦溯怀中。
“走吧。”
花溪:……
惊疑不定地看着秦溯,花溪心里这下也开始打鼓了,这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来头,怎么会把自己了解得如此透彻?难不成朝廷已经把江湖给掌控了?
看花溪知道怕了,秦溯就知道自己的目的达成了,“别想歪点子,本宫许你后半生荣华富贵,再出幺蛾子,本宫现在就废了你的双腿,反正治病救人,有手就行。”
花溪:……算你狠。
没想到这长公主竟是如此残暴之人,花溪不敢再闹,憋屈地跟在秦溯身后,从窗户一跃而下,正好落在了等在此地的马车上。
马车一路驶入皇宫,畅通无阻,看着高高的红墙绿瓦,彻底绝了花溪的心思。
进了宫,花溪就是插翅难逃了,秦溯和她下了马车,一路到了正阳宫。
“殿下,您了解得这么详细,想来应该也知道奴家出手之前的规矩……”
花溪站在门口不愿动,小声跟秦溯提议。
秦溯看了一眼花溪身上的衣服,“蓝影,紫云,你们俩戴上面罩,寸步不离地看着花神医换好衣服,然后把她带过来,记住,寸步不离,不许让她离开你们的视线。”
“是。”
两人领命,一左一右站在花溪身边,将快哭了的花溪带走。
“殿下,沈小姐醒了。”
赤水奇怪地看了一眼被带走的花溪,跟秦溯禀报。
“本宫去看看。”
摘下袖中的弩,扔给赤水,秦溯进了正殿,果然见沈奕正靠在床头看书,神色比昨天更虚弱了许多。
不过幸好,花溪找到了。
走到沈奕身边,秦溯还没来得及换衣服,把沈奕吓了一跳。
“子寻你怎么穿成这样?”
“出门办点事,可有哪里难受?”
秦溯抬手去碰沈奕的额头,沈奕却突然咳嗽起来。
“太医……”
秦溯刚要喊人,却被沈奕抬手制止。
“我没事,只是子寻你身上这是什么味道,好生刺鼻。”
沈奕只是被呛了一下,咳嗽几声也就稳了下来。
秦溯自己闻了闻,“想来是刚才出去沾了些胭脂水粉,安平你等一下,我去沐浴更衣过再过来。”
这青楼里空气中飘的都是胭脂,更别说还有个花枝招展的花溪坐在自己身边一路,自己没注意倒是呛到了沈奕。
秦溯有些自责,起身出门去换衣服。
沈奕独自坐在床上,看着秦溯离开的背影,不知怎的心情落了下去。
出去沾了些胭脂水粉?这是去哪沾来的?如何沾上的?
沈奕又想起之前看见大半京城的女子向秦溯扔手绢荷包的景象来,心里总有些不自在,像秦溯这般的人,怕是好不了些知己好友吧?
这样一想,沈奕合上手中的书,再也看不下去了。
没过一会,换好衣服的秦溯还湿着头发,就进了殿来,身后还跟着个白衣女子,容貌美艳,只一根浅青色发带系住三千青丝,颇有遗世独立之风。
“安平,这是花神医,让她给你看看,定能医好你的病。”
秦溯站在旁边,把位子让给了花溪。
花溪也不客气,越过秦溯,坐到了沈奕身边,将药箱随手放在床边,笑意盈盈地把手搭在沈奕胳膊上,“果然是沈小姐,在下花溪,幸会幸会!”
“幸会。”沈奕有些犹豫地看了一眼秦溯,这女子如此年轻,实在是有些令人难以信服。
不过花溪倒不在意沈奕是怎么想的,一双眼睛喜盈盈地长在沈奕身上,捧起沈奕的手。
“曾在江南时就早有耳闻,沈小姐冰肌玉骨,如天仙下凡般不染尘俗,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看这脸儿,手儿,肤如凝脂,当……”
花溪话未说完,便直接被秦溯拎着后领子拽起来了。
脸色如黑炭,秦溯把药箱拿起来塞花溪手里,“你不是会悬丝诊脉吗?来,今日也让本宫开开眼。”
“粗鲁!”
看见沈奕,花溪心里有了底,自然又放肆了许多,挣开秦溯的手,又坐回床边位子上,“悬丝诊脉哪有亲手把脉来得精准,我与沈小姐说话,殿下莫要多管闲事。”
“紫云,来把花神医的腿卸了,本宫看她更喜欢坐着。”
眼见花溪又要去碰沈奕的手,秦溯站在原地冷冷发话。
不过一转眼,本来坐在床边的花溪已经一脸正经地站在了秦溯旁边,“我悬丝诊脉也很准。”
看花溪老实了,秦溯也不放心她悬丝诊脉,拿一方帕子搭在沈奕手腕上,“把脉吧。”
“遵命。”
花溪暗暗瞪了秦溯一眼,然后坐下,摁在沈奕的手腕上,难得正经地把脉。
“如何?”
半晌,见花溪还没动静,秦溯皱眉发问。
“啧,”花溪故作为难地收回手,成功让秦溯和沈奕的心都提了起来,“恕在下多嘴,殿下和沈小姐是何关系?”
“这和治病有关系?”秦溯有点不信。
“当然,很重要。”花溪认真地点点头。
秦溯看了一眼沈奕,“朋友。”
“只是朋友?”花溪似乎不信。
“不然还能是什么?我失散多年的妹妹?”秦溯合理怀疑花溪又起了什么歪主意。
沈奕也点头补充,“殿下还是小女的救命恩人。”
“哦……”花溪的眼神在两人中间来回转了几圈,看得秦溯心里有些发毛。
在秦溯要开口之前,花溪总算正常了些,打开了她的药箱,“沈小姐这病,在下已经了然于心,只是身子亏空,暂时压制简单,后续调养较难,再加上常年服药,是药三分毒,这些毒素沉积沈小姐体内,这一次骤然爆发,沈小姐身子如此之弱,自然承受不住。”
“还有旧疾。”秦溯提醒花溪。
“所谓旧疾,便是在下说的这些,这样跟殿下解释吧,人都有五脏六腑,气血贯通其中,常人体内经络纵横,气血畅通,自然无事,但沈小姐自幼体弱,留不住气血,致使五脏六腑亦脆弱发虚,有病入膏肓之象,还令医者束手无策。”
“况女子本就属阴,我观沈小姐面相,命格也应是极阴,也就是阴年阴月阴日阴时出生之人,身体亏空,命格又是早夭少寿,要想逆天而行,救沈小姐一命,恐是不易。”
花溪一口气说了许多,秦溯只听懂了最后一句。
“不易?那就是有办法?”
“自然,天无绝人之路嘛,沈小姐的实病,区区不才,还是可以一试,只是这命格,还需一样东西。”
花溪看着秦溯,“这样东西,也不是东西,而是一个人,一个命格极贵之人,所谓富贵养人,若沈小姐身份转变,必能带动命格移动,才可破死局。”
听来听去,秦溯没听明白,只见沈奕眉头微蹙,脸色又白了些,“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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