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很大,会淋湿的。”苏瑾南有些急，拉着安钰瞳的手生怕他跑进雨里。
“被雨淋湿不是什么大事，苏总何必这么紧张。”安钰瞳对他浅笑了下,“更何况淋湿的是我,苏总不必太在意。”
苏瑾南忽然觉得喉间一阵发紧,以前的记忆像是无数气泡灌入他的心里，一戳就破的气泡洒出酸涩，灌满了他的心脏。
被雨淋湿不是大事……
以前他们在一起那两年，他似乎没有在意过下大雨时安钰瞳有没有带伞,他很小心翼翼的说自己没带伞问他能不能顺路过来时他从来都是拒绝。
后来……在安钰瞳知道“玉池桐”的存在时……
那天也是下着这么大的雨,不，是比这场雨还要大,整个世界被黑暗笼罩。
安钰瞳走进雨里，逐渐消失在雨幕中。
“苏总，你可以放手了。”安钰瞳视线瞥向苏瑾南拉着自己的手，语气淡然的没有一点起伏,“车还在外面等我,让司机等久了就不好了。”
“小瞳……”
苏瑾南拉着安钰瞳的手没放开,他在各色场合中都游刃有余最擅长拿捏人心,可现在在安钰瞳面前什么手段都使不出来，一味谨慎的试探着对方的底线,害怕看到对方厌恶的眼神。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话都不会讲,着急忙慌之余他说道：“我送你到车那边。”
既然安钰瞳不肯坐他的车,那他就送他到车里然后跟着他回去再送他上楼。
安钰瞳歪着头看他，不由得笑了笑：“苏总，还记得之前我们的约定吗？”
“我没答应！”苏瑾南深呼吸下像是在努力压制着什么，他放轻声音道,“我不奢求太多，我只是想待在你身边，哪怕是多看你一眼，小瞳……”
安钰瞳垂下眼睫缓缓抬起，在磅礴大雨里他的声音很轻，可是却像是一把铁锤重重的敲在苏瑾南的心上。
他道：“我们回不去了，那两年就像是一把刀早就把我们划分开，我们各自安好吧。”
从苏瑾南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他轻声道：“有些习惯改不了，那就用其余的习惯去覆盖。”
就如同以前苏瑾南让他不用顾虑带伞把不带伞的习惯根深蒂固，现在他也可以让自己习惯淋雨的感觉去覆盖以前的记忆。
“小瞳！”苏瑾南从未觉得这般焦虑又无措。
他怎么可能会舍得让安钰瞳淋雨，可是他又找不到理由让安钰瞳接受他的伞。
“……如果你讨厌和我共撑一把伞，那我可以不跟过去。”他拉着安钰瞳的手把手上的伞交到他的手里，声音有些哑，“但是别让自己淋雨好不好？”
“瞳瞳。”旁边传来颜程颢的声音。
刚才颜程颢还有一场戏，现在才刚拍完。
“不劳烦苏总了。”颜程颢从安钰瞳手里接过那把伞，然后把伞还给苏瑾南，“我是瞳瞳男朋友，我来送他就好。”
他撑开自己那把伞，遮着安钰瞳往大雨里走去。
苏瑾南握着伞的手收紧，视线停在颜程颢搂在安钰瞳腰上的那只手上，晲着他们亲昵的动作眸光冷沉。
颜程颢刚才像是特意再告诉他一遍他是安钰瞳的男朋友一样，强调似的把男朋友那几个字的音加重了些。
雨势很大，颜程颢和安钰瞳走进雨幕里，很快就融入大雨中消失不见。
苏瑾南望着白雾茫茫的大雨，脑海闪过安钰瞳刚才说的那些话，心脏酸胀发紧，窒息感涌上紧捏着他的咽喉。
……
回到安钰瞳家，安钰瞳拿来干净的毛巾给颜程颢：“颜程颢谢谢你的伞，你衣服湿了擦擦吧。”
把伞收起来，颜程颢接过毛巾擦着身上的雨水，可刚才的雨实在太大，他身上的衣服几乎都湿了。
“衣服湿了有点难受，瞳瞳能借你的浴室洗个澡吗？”
颜程颢衣服湿了自己有责任，安钰瞳没有拒绝，去衣柜找了一套之前买大了的衣服，递给颜程颢，“这套衣服你看看合不合穿，我没穿过的。”
“好，谢谢瞳瞳。”拿了衣服进去浴室，颜程颢看到镜子里自己的湿衣服轻勾了下唇，他有点感谢这场大雨了。
安钰瞳这套衣服大了一个号，颜程颢穿上虽然不是紧绷但也不宽松，所幸看着不会很别扭。
外面的雨没有停歇的迹象，下了那么久的雨地上积了很多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开始刮起风，吹得窗户响了几下。
一道闪电劈过，照亮了漆黑大地被雨水打落的枝叶，地上的积水还飘着落下来的树叶。
“这么大的雨好像回不去了。”颜程颢站在窗边，仿佛有些苦恼的看向安钰瞳，“瞳瞳，今晚能让我借宿一下吗？”
没等安钰瞳说话他直接给出了方案：“要是客房没有整理好，我睡沙发也行，我不认床的。”
看向外面还在哗啦啦落下的雨珠，他叹了口气喃喃自语：“冒着雨回去可能也会被堵在半路，而且这样的天气都不知道能不能叫得到车。”
外面雷声随着刚才的闪电在天边炸开，风和大雨撞击着窗户，积水已经疏通不开，这样的天气出门基本是打不到车。
刚才在片场能叫到车是幸运，刚好附近有司机顺路回去。现在雨势不减，更何况住的地方还是近郊外，可能一晚上都打不到车。
“没关系，客房隔几天就会打扫一次是干净的，待会铺上床单就可以睡了。”
安钰瞳给颜程颢倒了杯热水：“我给你铺床。”
“我来吧。”颜程颢放下热水，直接拿过安钰瞳手里抱着的床单和被子，“我铺床很快的。”
如愿能在安钰瞳家留宿一晚，颜程颢铺好床去厨房煮姜汤，熬好姜汤勺了一碗用毛巾裹着递给安钰瞳：“瞳瞳小心烫。”
“谢谢。”安钰瞳对颜程颢笑了笑，“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
“瞳瞳你要睡了吗？”颜程颢看了眼劈进来的闪电，等着雷声响起后才道，“这么大的雷很难睡着，我们看个电影吧，瞳瞳你喜欢看什么电影？”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
“那就我来选？”颜程颢前段时间就看过最近上映的电影，他本想约安钰瞳去看电影，可是最近因为其他事耽搁了。
挑选出评分还行的喜剧片，颜程颢问：“这部可以吗？”
“我都可以。”
这部电影虽然是喜剧片，但里面很大一部分是讲爱情的，根据别人看过些的影评，泪和笑都有。
以前在学校时他知道安钰瞳喜欢这类型的喜剧片，过了这么多年他不确定安钰瞳是否还喜欢，只能按以前安钰瞳的喜好来选。
电影播到一半，颜程颢见安钰瞳没有觉得无聊的表现才松了口气。
这期间他一直有观察安钰瞳的反应，安钰瞳似乎很认真的看电影，但是看的时候很冷静，冷静到表情微乎其微。
“瞳瞳，你平常会看着类型的电影吗？还是看别的类型？”
类型……吗？
安钰瞳回想起，以前的记忆掠过，以前他看的似乎也是这个类型，每次苏瑾南都会找好电影和他一起看，他从来不会觉得无聊。
之后他似乎就没怎么看过电影了，苏瑾南忙没时间陪他看，他自己有时候忙，忙完又不想自己看。
偶尔和伊宁一起去看，对看的类型没有什么特别的讲究。
“我不挑，都可以。”安钰瞳说道。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看喜剧片，现在不喜欢了吗？”颜程颢从冰箱拿出一瓶啤酒，又给安钰瞳拿了一瓶白桃汁。
提起以前，安钰瞳淡淡的笑了笑：“……应该是喜欢的吧，很久没看了。”
颜程颢开了冰啤酒喝了口，垂下来的眼眸略微黯淡，喝了一大口，他坐在安钰瞳旁边，说道：“瞳瞳，以后我陪你看，什么时候都可以。”
“……颜程颢，你不用这样——”
“瞳瞳。”颜程颢打断他的话，“我们签了协议不是吗？就当是协议里的福利，你陪我去看？”
“可以吗……瞳瞳？”
“嗷呜……”
小乖的声音忽然打断现在的氛围，它爬上沙发钻进安钰瞳的怀里，趴在安钰瞳的腿上看着颜程颢。
“小乖？”安钰瞳摸了摸它的头，小乖乖巧的蹭了蹭安钰瞳的手，仰着脖子“嗷呜”一声下地蹭了蹭安钰瞳的腿，然后跑到落地窗边，又“嗷呜”了声。
安钰瞳走到落地窗前，疑惑的拉开拉帘他接着淡色的灯光看到他楼下的一处角落停着一辆车。
那辆车他很熟悉——是苏瑾南的车。
在车子一边有个男人撑着伞，在大雨里他看不清男人手里拿着的东西，模糊的看了下，大概是烟。
“……苏瑾南？”安钰瞳小声喃喃。
“嗷呜……”
安钰瞳抱起小乖，看着在大雨中撑着伞朝他这边看的男人，半垂眼睫很轻的笑了下。
像是无奈，又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雨势很大，大的只能看到雨中站着的人，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表情。
在安钰瞳看向苏瑾南时，苏瑾南恰好和他对上视线，只是在磅礴大雨里安钰瞳没看到苏瑾南眼里的情绪。
“嗷呜……”
“小乖，吃点鱼干要睡觉了。”
安钰瞳淡淡的看了眼在雨中的男人，拉上落地窗的拉帘他从盒子里拿出两条小鱼干喂给小乖。
颜程颢刚才在落地窗边也看到了苏瑾南，不可一世的男人现在竟然为了安钰瞳做出别人想象不到的事。
他下意识的看向安钰瞳，他怕安钰瞳会下楼，会走向苏瑾南，甚至会不忍心而让他自己家里留宿。
精神有些绷紧，见安钰瞳只是很平静的坐在沙发上给小乖喂小鱼干，他才稍微松了口气。
……
大雨噼里啪啦的打在黑色的雨伞上，天空恰好闪过一道闪电，把漆黑的大地照亮。
苏瑾南深吸了一口烟，望着楼上窗台的眼眸低下，缓缓的吐出烟雾，把手里那根薄荷烟摁灭。
白色的烟雾被刮过的带着雨水的风吹散，冰凉带着潮湿的风侵蚀着衣服，裹着一阵湿意。
“……他们，住在一起吗？”
安钰瞳拉开落地窗的拉帘时，他看见站在安钰瞳旁边的颜程颢，他身上穿的那套衣服还是安钰瞳的……
郁燥爬上心头，他努力压制着的情绪已然快要压制不住，可是他却什么也没能做。
“……男朋友？”苏瑾南自嘲的嗤笑一声，他似乎并没有资格做什么，连说什么都没资格。
不能奢求太多……能这样看着他已经很好了……
雨珠落下，狠狠的砸进他的心里，把他破了窟窿的心脏砸开一道口子，不断的在柔软的心底砸开，砸的血肉模糊。
他现在能做的，似乎就只有在这等着看着……乞求能多看安钰瞳一眼。
不管他在这等多久，安钰瞳都不会出来，甚至不愿多看他一眼，也或许他正在和颜程颢温存，不管是哪个答案都让他残破的心脏生疼，可想到能多看他一眼，他还是忍着疼等下去。
薄荷味在潮湿的风里被吹散，带着凉意的雨水把他身上的衣服染上湿意，冰凉的触感恍然让他想起曾经那个雨夜。
那天晚上他看到安钰瞳和别人的照片没来由的恼怒和被他忽略的慌乱涌上，他从酒店驱车回家。
路上一直落着倾盆大雨，偶尔劈开几道闪电和响起好几声雷声。
他回到家的动静有些大，朦胧的躺着没有完全入睡的安钰瞳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起身下床开灯。
安钰瞳看到他时满脸都是惊喜：“瑾哥！你回来啦。”
他笑着朝他跑过去，扑入他的怀里，温热的呼吸洒在他的耳边，漂亮的眼睛闪闪亮亮的。
那时他的头发和衣服都沾了一些雨水，湿湿潮潮的，但是安钰瞳却不介意。
安钰瞳开心的在他的怀里蹭了蹭，轻声道：“瑾哥饿了吗？我做饭给你吃吧？”
当时对上安钰瞳的眼睛，他心里涌上的情绪不断的吞噬着他，对待安钰瞳的态度甚至可以用恶劣来形容。
安钰瞳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但还是怕他生气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小声问他：“……瑾哥，我是做错什么了吗？”
他把所有事都怪在安钰瞳头上，听到安钰瞳委屈的解释甚至还嗤笑地骂他很会装。
“我真的没有……”安钰瞳有些委屈，眼眶慢慢的红起来，“瑾哥我真的没有，我喜欢的只有你啊……”
晲着安钰瞳泛红湿润的眼睛他心里的郁闷更甚，抽出一根薄荷烟点燃抽了一口，白色的烟雾吐出迷蒙了他的脸，淡淡的薄荷味在房间里散开。
轻嗤地又吸了口烟，在吐出第二口烟雾时他拉着安钰瞳的胳膊把他拉下了楼。
他没管安钰瞳的委屈和难受直接把他锁在了门外，连一件外套都没有给他。
雨声瓢泼，像是倾斜而下的泄洪噼里啪啦的响，被大风吹过雨水飘到了安钰瞳脸上，湿湿冷冷的。
安钰瞳身上只穿着轻薄的睡衣，深夜下着暴雨的天气冷的让人发抖，带着冰凉雨水的风拂过落在他身上，他忍不住轻颤了下。
在屋子里他听到安钰瞳敲着门，不断用哽咽的声音乞求他，可是他全然当没听到。
一声巨大的雷声在天边炸开，安钰瞳冷的颤抖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他抱住已经被雨水吹湿的冰凉的身体靠在门旁边的墙壁上，蹲下来把自己紧紧缩成一团。
不知道过了多久，雨势并没有要停的打算，反而愈加的剧烈，地面上已经积了很多水，被风和雨吹打的玻璃窗也“砰砰”作响。
听到就着雨势不断炸开的惊雷，他打开门时，一眼就瞧见了蹲着缩在门旁边把自己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的安钰瞳。
一道闪电掠过，照亮了安钰瞳早已被雨水打湿了的睡衣，以及他不断在瑟瑟发抖的身体。
他拧着眉走出去想拉起安钰瞳，碰到他的手时感觉到一股滚烫的触感传来。
安钰瞳发着烧，身体烫的不成样子，闭上的眼睫在轻轻的颤抖，嘴里一直低喃着“我没有”。
那天晚上的雨比现在的还要大还要冷，被他关在门外的安钰瞳当时该有多委屈？
明明安钰瞳和他解释了，可是他却没听。
安钰瞳的身体那个时候很差，根本受不住被那样对待，冷风冷雨拍打在身上，除了身体的难受他心里更难受吧。
苏瑾南垂眸看着被雨打湿的衣服，拿着伞的手僵了一瞬。
那个时候，安钰瞳连把伞都没有。
少年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睡衣，衣服被雨水打湿，在寒风中颤抖的模样不断的在他脑海闪过，苏瑾南心脏忽然被攥住，疼的他一下子没能喘上气。
手里的伞掉落在地上，他没有去捡，雨珠从天上砸下来，砸的皮肤很疼。
“……小瞳当时……他心里……”喉咙发紧，剩下的话他没能说出口。
他无法想象安钰瞳心里的痛，那之后安钰瞳的身体也因为他的恶劣行为越来越差。
安钰瞳的真心被他冷淡的态度和恶劣的行径一点一点的摧毁，可他除了把以前安钰瞳受过的苦和痛感受一次，其余的什么也做不了。
而且这些苦和痛根本不及当年安钰瞳承受的百分之一。
“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安钰瞳对颜程颢说了晚安就回了房间。
大雨似乎没有停止的趋势，关着窗依然能听到外面磅礴的雨声。
小乖在安钰瞳的怀里拱了拱，轻轻“嗷呜”一声。
安钰瞳揉了揉它的头，掀开窗帘的一角，在大雨中他能看见男人站在雨中，之前遮着的那把伞已经被风不知道吹到哪去了。
男人的衣服全都被雨水浸透，大雨却不停歇的继续从天上砸落，不断的砸在苏瑾南身上。
安钰瞳晲着雨中这一幕，浓密的长睫微垂，把窗帘的一角放下，背对着窗户的一边侧躺着。
以前的记忆随着雨珠砸落，一点一点的涌上脑海。
把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他闭上眼睛眼睫轻颤了下。
房间里亮着一盏淡黄色的小夜灯，映在墙壁上的影子缩成一团，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下了一夜雨的缘故，房间里比往常还要冷。
“嗷呜……”小乖钻到安钰瞳的怀里，似乎是想用自己的绒毛帮安钰瞳暖暖身体。
……
客厅的灯已经关了，只有一间房间还亮着灯。
客房的灯在黑夜里透着光，颜程颢把手里刚开的冰啤酒喝完，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着外面。
在倾盆大雨中，他看见一抹身影朝苏瑾南走去，随即融入了雨夜。
晲着那个人的脸他眼眸低垂，忽而拧了下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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