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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躲在乌云背后,将一幔幔的轻纱般的阳光从云缝中射向大地。本息在树
枝上的鸟儿被这清晨第一缕阳光唤醒。呼啦啦飞向天空。在空中浅吟低唱。树梢
头积了一晚上的雨水被鸟翅膀拍起的风吹落。淅淅沥沥,打湿林中疾行骑士们的
铠甲。
林中疾行的是一队黑甲武士。带队的将军个头不高。但举手投足间极具威严。
马背上直挺着身子,任雨水打湿衣冠,却不闪不避。马队带起的微风吹动青草。
如刀般推着草尖向两旁闪去。
一个黑甲武士纵马赶上,讨好的支起一把大伞,试图为首领遮住积雨。他得
到的回报是一记火辣辣的马鞭,骄傲的首领狠狠的用鞭子将他的了回去,浓
眉倒竖。怒喝着问道:“当年大明铁骑躲避过风雨么,他们能在雨中疾行,身为
帝国武士,难道我们还要避这点树梢积水?”
“哈伊,将军教训得极是。”挨了鞭子的武士在马背上躬身施礼,对首领的
惩罚毫无怨言。大和民族是懂得忍受的民族,在他们的信条里,强者对于弱者,
上位者对于下位者,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作为下属,挨了将军的教训,非但不
是耻辱,而且是无上光荣。
穿过树林,是京都郊外静谧的田野。战争刚刚结束,帝国再次统一在三神器
之下,农妇抓紧难得的宁静时光在稻田中忙碌。对马路上疾驰而过的骑士们看都
不看。一年的衣食和上缴的税赋全在脚下的水田里。至于京都的傀儡天皇是龟山
还是小松,的确不关这些女人们的事。
远远的,就听到了安国寺僧人们的诵经声。今川贞世将军跳下比他高了一倍
的战马,带着麾下武士慢慢的走向寺门。仿佛知道他们要光临一般,安国寺的大
门敞开着。几个老僧手持扫帚,将昨夜风雨吹落的花瓣轻轻扫起,埋于路边树下
的土坑中。
眼前的情景,宁静中带着几分清凉。新任幕府将军今川贞世心有所感,捧起
一把花瓣,跟着一个扫地的老僧将花瓣放入土坑,口中发出一声轻叹。“刹那芳
华,转瞬零落青泥!”
“旧的花瓣不凋落,也不会有新的鲜花绽放于枝头。已经零落者,又何尝记
得昔日的荣耀呢?”老僧缓缓的回过头来。目光如古井一样,看不到波澜。洁白
的须发被阳光一映,居然镀成了根根金丝。
“见过足利将军。”黑衣骑士纷纷拜倒。不顾身上铠甲沉重。向老僧施以大
礼。
身体微微一震,井水般的目光跟着涟漪微起,复是一声长叹,如诵经般,曲
折悠长:“世间已无足利将军。贫僧空界,不知诸位施主前来,所为何事?”
“将军,去年的事,”今川贞世后退两步,仿佛被老僧的叹息击伤,脸上血
色尽失。代之的是一缕青红。“去年的事,为了日本,今川不得不为。”
“既然来了。入寺奉茶吧。那些前尘旧事,还提他作甚。”老僧没有接今川
贞世的话茬,微微点头,转身向寺门走去。
今川贞世和几个心腹武士解下腰刀,放在寺院门口石台阶上。跟着老僧走进
了寺门。剩下的黑衣武士立刻四下散开,围在寺外小心警戒。
安国寺的大门吱呀一声关住。将万丈红尘隔在门外。
将军还是不肯原谅我,今川贞世跟在老和尚足利义满身后,听着寺中的早课
声,郁郁的想。往事。伴着铜炉内的香烟。缕缕涌上他的心头。
当年足利幕府在如日中天时被大明水师偷袭后,日本国就陷入了混乱状态。
原本苟延残喘的南方突然焕发出生机,逐个城市光复了九州。依附于足利幕府下
的各地大名见风使舵,纷纷掉转枪口,足利义满手下第一爱将,九州探题今川贞
世被高丽海盗的战船隔离在九诈岛无法返航,只好转身投*了南朝的龟山天皇。
凭借着他的卓越军事指挥能力和在武士中的声望,今川贞世很快掌握了南朝兵马
大权。
去年大明内乱,无暇东顾。今川贞世挥师北上。在各地大名的支持下,逼退
了足利幕府和小松天皇。将日本重新统一。统一后的日本,以今川贞世为核心组
成了新的幕府体系。原幕府将军,大明册封的日本国王足利义满心灰意冷,避位
到安国寺为僧,法号空界。这两段是异时空中的历史,与我们这个世界的日本
历史正好相反
入了禅房,空界和尚给今川贞世等人各找蒲团坐下。安排弟子给众人上茶。
看看那些手足无措的武士,微笑着问道:“国家刚刚统一,百废待兴,今川,你
不忙于国事,却来打扰我这出家人的修行,难道不怕各地豪杰失望么?”
“将军教训极是!”刚刚落座的今川将军又站了起来。躬身施礼,态度恭敬
得就像自己还是站在当年足利将军的花御所内。哗啦,哗啦一阵铠甲响,随行的
几个武士全都跟着站了起来,一同躬身。
“坐吧,诸君身上的杀伤之气太重,站立起来,反而乱了老僧禅心。至于将
军二字。今川,你才是日本的将军啊。”足利义满笑了笑,敦促客人落座。
“将军,请原谅今川当日不得以。在今川心中,您永远是大将军!”今川贞
世不肯坐下,身体弓成了九十度。
足利义满叹了口气,伸手将今川贞世搀起,挽着他坐到了蒲团上。“如烟往
事,在空界心中,早已随着晨钟暮鼓散去,今川,你又何必再提它呢。况且我平
生致力于一统日本,日本在你手中统一,不也如我所愿了么?”
今川贞世的身体又震了震,看着眼前这个平静的僧人,内心的复杂的情感也
渐渐归于平静。足利义满对其有知遇之恩,当年如果不是将大半家当交到他手里
去经略九州。也不至于那么容易被大明水师抄了老巢。今川贞世今天虽然贵为日
本第一实权人物,对足利义满的恩德却始终没有忘记。他在身边的将领面前总是
提起义满当年的信任。每次说道他自己不得不接受三神器的感召,攀依南朝的旧
事,都要痛哭流涕一番。这番诚挚之心,非但让麾下的大名们更死心塌地的效忠,
连足利家族的人都被感动了。足利义满之子就几次写信给今川贞世。在感谢其对
足利家族的照顾之余,反过来安慰今川,告诉他日本重新统一乃天下大势,足利
家族失去权柄非今川幕府之过。
“非今川无义,强邻在侧,日本若再分裂下去,恐怕过几年,连做大明的藩
属都不可得!”见足利义满一直自称空界,今川贞世只好改口,将自己的苦衷再
次重复。
“日本能统一于你手,幸甚。天下苍生也少受许多征伐之苦。”足利义满捧
起手中泥壶,依次给摆在客人面前的茶杯添上新水。随手将泥壶递给了身边的一
个七八岁的小和尚,以命令的口吻说道:“周健,去续些水来!”
“是。”小和尚答应一声。捧着茶壶跑了出去。临行前还不望回头看看,显
然对屋子里诸位武士很是好奇。
今川贞世抬起头,对着小和尚友好的笑了笑,低声问道:“是藤原家那个女
儿所生的孩子吧,看上去挺机灵的。”
藤原氏乃日本望族,其中一女是北朝小松天皇的宠妃。去年南北统一,足利
将军退位,小松天皇一家出结束了傀儡生涯。男性继承人或者被监视居住,或者
出家当了僧人。今川贞世见过小松天皇,在男孩子的眉宇间。依稀认出了北朝小
松天皇的血脉。
“让它安安静静远离红尘。会省却很多人的烦恼”空界和尚没有回答今川将
军的话,顾左右而言他。“今川,你一大早跑到这里来。难道就是为了找我说这
些前尘往事的么?”
“今川不敢。”幕府将军直身跪坐,摆出一幅求教的姿态。“今日前来,乃
为请大师指点迷津!”
“迷津,出家之人,眼中已经没有红尘之事,今川,你教贫僧拿什么指点与
你!”空界和尚笑着反问。目光落在穿窗而过的晨曦中,空气里,可看得见香烟
在光柱里起舞,影影绰绰,仿佛有千军万马。
“不是为了今川,而是为了日本。大师,你也知道,自统一之后,国事举步
为艰!”今川贞世深深垂下头,将额头搭在了膝盖上,“今川不擅治国,所以才
前来求教,拜托了!”
空界和尚点点头,这就是今川贞世的性格。坚韧,并且虚心。统一后的日本
并未摆脱危机。特别是经济上。这个经历了多年战乱的国家已经被内战耗尽了元
气,民间疲敝,大名们手里也没多少钱。有人这样考证,一个大名的全年收入,
都不够明朝皇都中一个小京官一个月的开销。在这种情况下,日本欲快速发展,
国力达到与明朝比肩的地步。的确非常艰难。当年足利幕府的北朝在大好形势下
被南朝反扑,除了受到大明致命一击外,财政无力南进,也是一个原因。
去年今川贞世虽然在各地大名的支持下统一了日本,但南北朝属地发展的不
均衡,反而使统一后的日本各阶层矛盾增加,统一还不到一年,内战的倾向已经
在私下酝酿。
“大师,您也知道大明内乱即将结束,上天留给日本的时间已经不多。”见
空界和尚半晌无语,今川贞世又补充了一句。
“是啊,已经不多。”空界和尚将目光从空气中收回来。回到红尘之中。日
本国现在的一切制度都学自大明。有的学自江南那个朝廷,更多的学自北方六省。
可日本国太小,没有那么多的矿山,办不了那么多的工厂。这些年的发展全凭向
大明出口黄金和白银,而国力之争,没有基础的工业。一切不过是沙滩上的高楼。
就像那个帖木儿,几十万大军连大明的一省之力都敌不过。武器供应一断,什么
王图霸业,都变成了梦幻泡影。
“海上贸易全部被大明垄断,而各地银矿今年已经有了开采过度迹象,况且
在大明,银两已经贬值!”今川贞世再次补充。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早知道治
政这么难,还不如将担子交给别人。有时候,今川贞世都怀疑,足利义满这么容
易就退位。是不是也因为实在承受不起肩头上的压力了?
“很多年前,他们的库银已经改成了库金。那个人动手太早,当年我们都得
到情报,可谁都没看出今天的变化来。”空界和尚回忆起一些往事,语气中充满
了对敌手的佩服。“今川,你打算怎么做,增加界港的税收么,别忘了。那可是
我们学习大明的唯一窗口,当年楠木正义背着卖国的骂名,才将此港的地位确定
下来。”
“可如今大明无暇东顾,怎么处理这个港口,本是日本内政。”今川贞世抬
起头,迷惑的看了空界一眼。他心中打的正是取消界港自治的主意。但出乎他的
预料,这个建议受到了很多人的反对。甚至他的一些心腹幕僚,都明确的劝他不
可收复界港。
各地大名在界港有投资。今川贞世明白,所以也做出了让步。界港收回后,
他保证不会增加贵族们的税务。但从收到的反馈来看。他的让步效果不大。
“那是我们唯一可以看到外边世界的地方,就像日本的眼睛。如果你收回了
他。等于自己蒙上了双眼。”空界和尚冷冷的点了一句。打碎了今川贞世的梦想。
“那我们怎么办,请大师指点。”今川贞世楞了一下,想了想,觉得足利义
满说得有道理,自己收回界港的设想,的确有些操之过急。
“中国占据的土地太大,日本占据的土地太小。如果日本想与中国比肩,第
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西边的大陆上找到立足点。这话,不知你是否听说过?”
足利义满笑着问道,仿佛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笑容看起来十分诡秘。
整个禅房都阴暗起来。流云从天空飞过,刚巧遮住窗口的日光。
“可中国太强大了,虽然眼下他在内战中。”今川贞世显然也知道武士之间
流传的,关于中国和日本的预言。日本自唐朝开始,就仰慕中国文化,每年派遣
留学者无数。此后数百年。无论是中国软弱时趁火打劫,还是在中国强大时虚张
声势,骨子里,日本武士们巴不得日本的位置和中国对调一下。让日本占据大陆,
成为中国,让中国来到小岛,成为日本。
“那个国家不怕鲸吞,但是怕蚕食。他们的内争一天不终止,就一天无力东
顾,你真的想经略天下。我建议从虾夷或硫球着手。这两地都很富庶,得来的物
资足以平息国内的怒火。”足利义满盯着茶杯,目光落在沸水中起伏的茶叶上。
口中的话低低如梦呓,“眼下虾夷和硫球都承认大明的朝廷为宗主,如果你打着
北方盟友的旗号讨伐他们,估计不会有人和你为难。”
“可大明统一后呢?”一个幕僚谨慎的出言询问。当年大明和日本之战他经
历过,噩梦一般的场面至今还印在脑海里。
“上策,破坏大明的统一,让他的内乱永远持续下去。”足利义满依旧没有
抬头,放下屠刀的慈悲模样又被满身的杀气所取代,“如果做不到这一点,那就
在其统一后,尽快向其表示臣服,反正日本也好,硫球、虾夷也罢,都是属国,
他们不会为了一个藩属和另一个藩属动手。”
“然后呢?”今川贞世挺直身子,虚心求教。姜还是老的辣,足利义满说的
这一条计策,比强行收复界港好多了。至少麾下那些大名们不会反对,战争胜利
又能满足国内百姓的虚荣心。压下民间对今川幕府的反对声。
“然后,然后估计就不是你我这个时代的事了,后人,他们自然有后人的办
法。或忍耐,或寻找别的机会,反正日本的出路在陆地上,而不是海岛!”足利
义满轻轻说了一句,捧起佛经,转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后院的诵经声已然开始。木鱼,梵唱,香烟,衬托出一派祥和景象。几缕晨
风从门口吹进来。将香灰顺着义满的脚下吹起,飘飘的僧袍,飞舞的胡须,仿佛
空界和尚已经凌空飞渡。
“师兄让我代他送客,诸位大人请。”小和尚周健双手合十,对着今川贞世
等人深施一礼。
“走吧,我们今天打扰大师太多。”今川贞世从蒲团上站起来。带领着心腹
走出禅房,来到大门口,临别。转身看了看小和尚,笑着问道:“小施主,你俗
家的名字叫什么?”
几个心腹武士的目光轻轻的落在门口的刀剑上,脸上依然带着笑容,眼睛中
却杀机咋现。
小和尚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光头,不好意思的回答道:“我没有俗家名字。空
界师兄说我自幼就在寺院里长大,天生是个和尚。”
“喔”今川贞世点点头,转身走下台阶。刚刚扫过的石径上,数瓣落花被他
的脚步带起,借着风力飞向空中。
“欲从色界返空界,姑且短暂做一休,暴雨倾盆任它下,狂风卷地任他吹。”
一个游历高僧跟在小和尚周健的身后,拍拍他的小脑袋。爱怜的说道。
今川贞世听到了这几句偈诗,脚步停了停,摇摇头,快速走向了战马。
“大师,这几句偈很高深啊!”小和尚笑着抬头称赞。
“是啊,你与佛有缘,但安国寺非你修行之所,你愿意随我去修行,以成正
果吗?”老和尚笑着询问。
“我乐修行,不再乎成正果。”小和尚周健一脸天真的回答。
老和尚如遭棒喝,楞于当场。至于今川贞世等人远去的马蹄声,反而不闻了。
过了好久,笑了笑,整顿衣衫,对着小和尚周健躬身施礼,“多谢和尚指点!”
“我,指点过你什么?”小和尚挠着光头问,无邪的笑容和墙壁上彩绘的罗
汉相映成趣。
寺内寺外,是两个世界,有人不在乎成正果,却行若佛子。有人一手持经,
一手托钵,双眼却盯着万丈红尘。
木鱼声声,声声催人老。
姚广孝在蒲团上如坐针毡。手中的木鱼好几次敲到了自己的腿上,疼得他嘴
牙咧嘴。营帐外站岗的士兵不敢理睬这个疯和尚,自从今天早上开始,这老家伙
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般,一有风吹草动就跳起来,弄得大伙跟着神经紧张。
约定的时间早已经过去了,陈亨的信鸽还没飞回来,一同举事的将军们不知
道各自准备得如何。走了后就再无回音。
“这帮目中无人的家伙。以后让你们知道我的厉害。”姚广孝肚子里诋毁着
诸位将军,隐隐感觉到大事不妙。
陈亨并不是他的唯一寄托,前前后后,他一共布置了三道陷阱,随便哪一道
陷阱成功,都可以让武安国断送性命。但至今为止,没有一路杀手前来报捷,武
安国和各路杀手们的身影,就像草尖露珠一般,在路上消失了。
姚广孝和武安国没有任何私仇,甚至,武安国在北平推行的政策曾经使年少
时的姚广孝从中受益。但在姚广孝眼中,武安国必须死,否则就是阻挡在他名利
路上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武安国如果想当皇帝,姚广孝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去追随。凭借自己的才智。
姚广孝认为在武安国麾下,他照样能博得不世功名。但武安国不想当皇帝,并且
阻挡在他人迈向皇权路上,所以武安国必须让路。因为他挡住的不仅仅是燕王的
帝王之位,还挡住了无数伸向功名富贵的手。
至于燕王朱棣那里,姚广孝倒不怕没有交待。杀了武安国后,无论朱棣如何
解释。都不会有人相信他与刺杀行动无关。他的唯一选择就是接受即成的事实,
带领军官们去用武力统一天下。
从几次试探中得出的结论,姚广孝甚至认为燕王朱棣默认了自己的行动。之
所以没有亲自出面,是由于要得到一个明君形象。就像当年的赵匡胤,在陈桥按
兵不动,其实送皇袍的和被披上皇袍的人彼此都心照不宣。要不然,为什么没见
他把穿到身上的皇袍脱下来。
姚广孝也不怕燕王杀自己灭口,那样做,会寒了拥戴者的心。况且他只是幕
后策划。不是具体实施者。牺牲品肯定有的。但不是姚大师。念了这么多年佛经,
姚广孝知道,自己更了解的是帝王之术。
所谓帝王之术,关键是厚黑二字。对于政治上的敌手,最好的办法是直接消
灭,不给自己留下麻烦。自汉高祖之后,无论流氓当上了皇帝,还是皇帝本身就
是流氓,反正拿别人和自己都不当人看。是成功者的不二法门。至于为达到目的
所做出的承诺,能骗一时是一时,反正掌握了权力后,顶多再将追随者当中记忆
太好的人杀一批。
这是数千年的惯性,武安国妄图推翻这些历史铁律。不是螳臂当车。自不量
力么?
郭璞的疏忽,武安国的大度,让姚广孝对自己的行动把握十足。也许,上天
要借他姚广孝的手完成这个使命,上应天意,下顺“民”心。
自始至终,姚广孝都没怀疑过这个使命的正确性。但是,长时间的等待,让
他开始怀疑计划的可*性。这几个行动会不会出现纰漏?到底哪里出了纰漏?一
边敲打着木鱼,姚广孝快速的想。
虽然自从入了佛门他就没真正信过一天佛,但如果冥冥中真的有神明的话,
姚广孝希望所有神明都来保护自己。一个个重塑金身的承诺被他送了出去。希望
能收到丰厚的回报。
“大,大,大师,不,不,不好了!”一个陈亨的亲兵跌跌撞撞的跑进帐篷。
气喘吁吁的汇报。敞开的帐篷门外射进耀眼的日光,瞬间照亮了整个帐篷。
“什么事这么惊慌?”姚广孝遮住被日光晃花的眼睛。不满的问。脚下动了
动。将放在身边的一个小包裹勾到咫尺。
“李尧将军,带,带着人马将咱,咱们的驻地,包围,包围了!”亲兵焦急
的说道。话语中带着恐惧。
耳畔嗡的一声,姚广孝的身体晃了晃。头晕目眩。抓起脚下的包裹,推开报
信的士兵,他快步走出了帐篷。
骑兵师长李尧是姚广孝的天生克星。在北方六省的时候,那钵盂大的拳头就
是花和尚的噩梦。营寨里,朵颜士兵已经乱成了一团,主将陈亨不在。几个朵颜
将领都不知道如何应付突如其来的攻击。透过纷乱的人群,姚广孝看见一队队骑
兵疾驰而来,在五百步之外列开了阵势。马背上,将士们战刀高举。随时准备将
朵颜营夷为平地。
“别慌,别慌,大伙稳住,稳住,没有燕王的将令,他们不敢胡来。”一个
朵颜将军大声招呼道。尽力整顿住一支队伍。
“大伙不要乱,燕王和大伙约为兄弟。不会任由咱们被人宰割!”其他将领
也跟着呐喊。几个胆子大的将领甚至跑出门去,伸开双臂,挡在了骑兵的战马前。
李尧的骑兵师果然没有杀进来。但马背的骑手们一个个怒容满面,如果目光
可以杀人的话,内颜武士早已被屠戮殆尽。
毕竟经受过战火的洗礼。乱了一会儿,以几支队伍为核心,朵颜士兵们慢慢
聚拢。一些身手较好的武士拉出了上战马,在营寨各口排出突击阵型。
“哪位将军来此叙旧?请出来一见,”留守在营帐中的最高武将,朵颜人毕
亦勒分开人群,走到了营寨大门前,双手张开,用汉语和蒙古语交替喊了几遍。
身后和面前的嘈杂声渐渐降低,骑兵师战旗微分,一个身高背阔的老将打马
从人群中走了出来。马背上右手按胸,行了个标准的震北军军礼。
“见过李尧将军。”毕亦勒按胸还礼。眼前这个人他认识,是个杀人不眨眼
的恶魔。当年朵颜武士在他的骑兵师手下吃过大亏。好在今天他还行震北军军礼,
这说明他暂时还没打算和朵颜武士翻脸。把大家当作一个战壕里的弟兄。
“我来贵营中请几个人,望毕将军成全!”客套结束,大将李尧黑着脸直奔
主题。话音一落,身后的骑兵们同时带起马缰绳,只要轻轻一抖,便可以万骑齐
发。毕亦勒胯下战马本非庸品。被这千军万马一气势一迫,竟然向后轻轻的退了
两步,不安的发出一阵吁吁的咆哮。
“不知谁,为什么事得罪了将军。是否看在燕王殿下的面子上,给他们一次
改过的机会,”紧急关头,毕亦勒不再乎李尧弄错了他的姓氏,答话不卑不亢。
但留下了足够的回旋余地。
“你自己看,自己去将他们给我送出来。别让他们连累大伙。”骑兵师长李
尧冷哼一声,抓起一卷绸布,扔进了毕亦勒怀里。
“第十七骑兵团团长尼玛、第二十三骑兵团团长哈森、第五十四突击营营长
桑布……”,毕亦勒看到一串蒙古族姓名,都是朵颜独立师的中高级军官。
“这是什么意思?”毕亦勒吃惊的问道。在匆匆一瞥间,他已经看到了燕王
朱棣的亲笔签名和大印。
“什么意思,你再仔细看看那个名单里的人。”李尧冷笑道,胯下的战马不
耐烦的来回盘旋。
毕亦勒接着向下看去,最后。他找到姚广孝的名字。这是名单里唯一的一个
汉人,想到军营里的传言,毕亦勒的脸刷的一下,白得没有半点血色。
“弟兄们,他们劫持了燕王,要缴大家的械,大伙别上当,挡家伙拼命啊。”
姚广孝见李尧和毕亦勒在前边嘀嘀咕咕,知道事情不妙。用蒙古语大声喊道。一
些士兵受到迷惑。抓起马刀。跃上了马背。
心中有鬼的陈亨亲信借机生事,协裹着朵颜武士就向外冲。一些老成持重的
武将镇不住场面,眼看着武士们就要冲出大营。
“乒、乒、乒。”密集对空射击声在不远处响起。几匹骏马迅速冲来,马背
上,燕王朱棣手持火铳,大声呐喊。
骑兵们闪出一条道路,让燕王朱棣的战马冲进两军之间。正准备发起亡命冲
锋的朵颜武士们都楞住了,心怀叵测的人亦不敢在朱棣面前造次。当日靖远军举
义,朵颜三卫划归燕王。为了安抚诸位武士,朱棣不带一个侍卫,夜宿朵颜大营。
蒙古人重英雄,这样的英雄他们不敢伤害。
“我点到名字的人,出来!”燕王朱棣带住坐骑,伫立在朵颜大营口,身躯
如铁塔般,让人望而生畏。
“姚广孝、尼玛、哈森、桑布、革力博、呼吉雅。”朱棣的声音在大营门前
炸响,两军将士鸦雀无声,看着被点到姓名的人垂头丧气,放下武器,走出了营
门,站在燕王朱棣马前。
“谁叫你们派人谋杀定辽公武安国的。”朱棣用蒙古语大声问道。紧接着,
又用汉语重复了一遍。
如热油锅里放入了几滴开水,一阵嘈杂从朵颜大营中响起。几个朵颜将领面
面相觑,有人知道上了姚广孝的当。有人则茫然的看着,内心里纳闷的想:“难
道不是你的主意么,否则姚大师怎么蹦得这么欢?”
“原来他们去害武公,这帮没良心的。”几个朵颜士兵轻蔑的向地上吐了口
吐沫,对几个被叫出营门的人表示不屑。
“好在我表现不热情,陈将军看不上我。”几个小军官后怕的想。
“属下知道错了,请燕王殿下责罚。”几个朵颜将领同时跪倒在地上,将头
低了下去。姚广孝吧唧一下嘴唇,想说什么,心里突然涌上了一阵奇寒,跟在众
人身后跪倒。
“将他们带下去,仔细审问。毕亦勒,朵颜师暂时由你带领,你收拢人马,
安抚队伍,具体安排明天再说。”燕王朱棣拨转马头。对着众人吩咐。几个军法
官带着属下纵马过来。将跪在地上的人架起。
“只追主谋,被蒙蔽的盲从者让他们退役回家吧。”燕王朱棣又叮嘱了一句,
带住战马,冲大伙喊道:“弟兄们,跟我去迎接武公归队!”
“万岁。”骑兵们高兴的大喊,收拢队形,整齐的跟在燕王朱棣身后。朵颜
武士见到此景,情绪也受到了感染,试探着用目光向临时首领毕勒咨询。毕亦勒
持重的低下头,对着营外陌生的军法官问道。“请问将军,陈亨将军呢,他在哪?”
“砍了,脑袋在连营中央的旗杆上挂着。”军法官没好气的回答了一句。被
捆得如粽子般的姚广孝闻言,身子一抖,屁股上湿湿的润了一大片。
酒徒注:这段中历史并非真正的日本历史,请大家不要混淆。此外,那个小
和尚是谁,大家可以猜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