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景家中时常来客。
初时只是在现代社会待久了的小妖精有事没事过来坐坐,后头慢慢变成了各种大妖轮番上阵——在蛟龙混得如鱼得水甚至得了个霸总身份傲视群雄之后,带着自己的小包裹来投奔的大妖就明显更多了。
以至于司景在自己家门口看见个陌生人坐在小包裹上抱着膝盖时,竟然连点诧异都没。
倒是那人看见他,马上站直了身。
“你回来了!”
司景上下打量他几眼,眼尖地从对方袖口处发现了几根还没完全缩回去的羽毛。陌生人抖胳膊的模样活像是抖腾翅膀,自来熟地跟着他进去,好奇地左右张望。
“哎,那是何物?”
司景看了眼,简单道:“电视。”
“电视”
陌生人盯了又盯,司景干脆把电视打开,随意调了个台。陌生人在沙发上盯着动画片坐下了,司景打电话通知蛟龙来领人。
蛟龙爸爸来的声势很浩大,车队一字铺开,红毯西装,皮鞋锃亮。墨镜一晃,活脱脱一个霸总。见到陌生人,倒有些诧异:“白鹮?”
陌生人挺激动地答应了声,脸上一瞬间冒出了根尖尖的鸟嘴,一张一合,“哎!”
蛟龙:“”
一个人顶着这么一张嘴,真的还有些怪异,他伸手把这张鸟嘴按回去了。
白鹮变回原本模样,仍然在激动地直扑闪,“我来投奔你!”
蛟龙问:“怎么?你混不下去了?”
“何止混不下去,”白鹮唉声叹气,“都已经要灭绝了”
他这个种族,如今就他这一个成了精的在撑着了。其它倒基本都死在了偷猎者手里,如今偌大的种群只剩了两三个老弱病残,春天想彼此凑活凑活配个种都鼓不起勇气。
混得这么差的妖,蛟龙也是头一回见。
“那你修行哪儿来的念力?”
“哪儿还有念力?”白鹮苦笑,“我只剩下这一身羽毛了。前几天卖了几根给凤凰做扇子。”
“”
“还有几根给玄武当柴烧。”
“”
这也是真惨。
蛟龙爸爸满怀同情。
然而同情归同情,到底还是得寻条路,让白鹮融入社会、吸收愿力,蛟龙把他带回去,还找人去书店买了全套的小学生教材,力图把白鹮教育成为五讲四美好青的好妖精。
白鹮好学,看书的速度飞快。蛟龙老怀欣慰,过了几天问他:“有找到发展方向吗?”
这鸟妖抖腾着翅膀把书一收,志得意满,“有!”
蛟龙:“说说看。”
白鹮说:“我要向我的同类学习!”
蛟龙还未理解其中要点,以为对方是要去农田抓虫子,走现代化农业发展道路,“农耕也是条好路。我可以赞助——”
“不,”白鹮抑扬顿挫道,“我要向我西方的同类学习,做人们的希望之鸟——专业治疗不孕不育!”
蛟龙:“”
蛟龙:“”
蛟龙:“”
啥?
白鹮继续道:“事实上,我这些日子已经有所尝试,成果斐然。我已经将我的成果作为谢礼包装好了,您可以打开看看——”
他把一个箱子递过来,蛟龙的手都在颤。
这啥玩意儿?
他陡然生出了点不好的预感。
拉开蝴蝶结后,箱子打开了。里头是一只不伦不类的东西,只有他爪子那么大,身形盘旋像是条龙,却又长了毛茸茸九条白狐狸尾巴。这会儿九条尾巴把它自己包裹得紧紧,睡得正香,不小心喷出几口火星,整个儿便熊熊燃烧起来,把自己尾巴给点着了,一瞬间睁开黑豆一样的眼,惊慌失措狂扇尾巴。
蛟龙:“”
他抱着那箱子,那一瞬间竟然被震撼得说不出一句话。
你这叫治疗不孕不育?
——你这特么应该叫物种再创造吧?
司景也收到了个箱子。
箱子的寄件地址是酒馆,像是老父亲又倒腾了什么东西来哄他的崽。司景盘腿坐在毛地毯上拆开,抱出来才发现是盆猫薄荷草。长得挺茂盛,叶子碧绿,叶面光洁饱满。
他诧异地盯着这草看了会儿,伸长头确认箱子里是否还有其它东西。
没了。
司大佬心想,老父亲这是在教我外遇吗?
这是看不惯他儿子幸福的婚姻生活?
这可了不得,他们家草酸味儿可大。
司景不准备扔掉老父亲的一片心意,可也的确没办法把这小妖精放在卧室里。他随手把这盆猫薄荷草往阳台角落一丢,就扔在那片之前惨遭阚泽毒手的猫薄荷草上头。这会儿分盆也在阳台,看见新的草来了,立马扭转过叶面,满满的不高兴。
司景前脚刚走,它后脚便慢腾腾移动过去。
叶子戳了一下,没倒。
戳了两下,没倒。
戳了三下,那一盆猫薄荷草啪嗒一声翻盆了,摔得那一朵快要绽开的花都抖了两下,颤颤巍巍,委屈巴巴抵在地面上。
分盆若无其事把叶子重新揣回来,心满意足。
那句话是怎么说来着?
除了我之外的猫薄荷,都不是好猫薄荷!
五点五十,阚泽到家。
他手中拎着一小袋桃酥,司大佬蹿出房门蹲在他肩膀上,稳稳地坐着指挥他去做饭。偶尔被吸脚脚吸的多了,就拿毛尾巴扇了几下他的脸。
六点半,晚饭开始。桌上饭倒有一大半是鱼和海鲜,司景吃的翘尾巴。阚泽家里一猫一狗,一个在座位上呼噜噜,一个在桌下呼噜噜。
七点半,与猫咪在一起的幸福时间。玩具老鼠逗猫棒轮番上阵,最近最得大佬宠幸的一个逗猫棒是阚泽自己做的,尾端那只毛乎乎的小猫咪里头揣了几片阚泽的叶子。司景相当爱,出门工作都要揣包里,小猫咪上全都是他的牙印。
摸摸脚,摸摸下巴,摸摸白肚皮。
司景虽然是个硬气的大佬,可原型却是从上至下无一处不软,绵软的像云。二黑把他顶在头上颠颠跑,顶上的那拖白云昂着头,满怀霸气。
八点开始,慢慢便正式入了夜。
猫薄荷草硬抱着自家猫一同进的浴室,只剩下二黑在屋里独自玩球。没一会儿,里头传来隐隐约约的声响,像是也是在玩球,只是那两颗球远比二黑爪子下的这颗要欢腾,始终在跳跃着,蹦了许久许久,才被一竿打进了洞。
声音很小,并不如何能听得清楚,只有一点细小的泣音夹杂着闷闷的哼声,像是小钩子,一下下勾着人心。二黑耷拉着黑豆眼对这声音见怪不怪,倒是阳台上许久没被放出来的分盆踮着根伸长叶子,巴巴地想探进去看个清楚。
水声又湿又粘,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直在移动位置。半晌后传来一声动静,紧接着是司景的声音,“沐浴露掉了!嗯”
“没事,”阚泽低低地哄,“小花要是喜欢那个牛奶味,我们再买”
“谁喜欢——唔”
分盆几乎要钻出阳台。
身旁忽然响起啪的一声轻响时,分盆甚至没反应过来,仍然探着叶子满心想撸猫。
所以它也不曾看到,那盆刚来的小妖精的花苞彻底绽开了,里头抱着花蕊的有一小点东西,毛乎乎,只有大拇指大,咕噜噜顺着粉紫的花瓣滚下来,跌的有点懵,接连打了好几个滚,摔得四仰八叉。
它好容易重新晃悠着站起来,头顶的芽芽已经摔得蔫了。
小东西低声叫着什么,眼睛还没怎么睁开,迷迷瞪瞪往前迈腿。
分盆啪地拔出自己的根,飞快迈着根跨了几步,凑在墙角看。
有什么软乎乎的东西碰了它的根。
干什么!分盆猛地扭头,谁在闹?
后面谁也没有,空荡荡一片。
“”
分盆重新扭回去,再次试图偷看。还没开始,忽然又有什么碰了碰它。
这一下分盆的叶子都立起来了。搞什么到底?
它忽的伸直根,站得笔直笔直,居高临下观察底下的动静。好半天,才在错综复杂的根旁边看见了个小毛团子。
小毛团子头抵着它,像是被它的味道蛊惑了,死活非要往它的方向走,叫声又细又甜。
“呜咪呜,咪,咪呜”
俨然是要一条道走到黑。
分盆噌地收起自己的根,目瞪口呆垂下叶子打量。
这是个什么东西?
小毛团子跌跌撞撞跟着它收起来的根跑,“咪呜!咪呜!”
妈!妈!
过一会儿又改了称呼,爸!爸!!
忽然喜当爹的分盆:“!”
它倒吸一口气,把这小东西撮到叶片上,捧着它撒开根就跑。
快出来看看呀,出来看看!
茎条哐当哐当抡圆了抽洗手间门。
这是你们谁在外头搞出来的崽?
这下可好,人家猫薄荷草生了,都抱着孩子找上门来了——
分盆觉得自己满面绿光。本就绿,这会儿简直翠的一批。
阚泽,你家猫的私生子找上门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