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光明正道。
什么又是邪魔歪道。
修炼之人苦苦追寻了千年万年的界限，到底是什么……
漆黑的夜，月光惨淡，鬼哭狼嚎一片。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香，和这凄厉的声音融合在一起，显得异常的格格不入。
少女睡颜安然的躺在棺材之中，那嫩白如玉的脸蛋上微微泛起一对梨涡，黛青弯长的眉毛，似画非画。
她身着火红的嫁衣，凤冠霞帔，美的不可方物。
江佐谨慎的上前一番试探，眼下一片赤色妖娆，奇异的香气愈发浓烈，而这位姑娘……还有鼻息。
是个活人。
“姑娘，醒醒。”
他轻声唤道。
下一秒。
他看见了那少女的手中，紧紧的握着一块精巧的玉佩，按在胸口，似乎是什么格外宝贝的物件。
这玉佩，分明是他自己的，怎么会在这里呢……他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血……
满身都是血……
妖髓……妖髓容器……
支离破碎的画面浮现在脑海之中。
江佐的头一阵剧烈的疼痛，他不安的后悔了几步，额间隐隐有了汗水。
只要他多看少女的容颜一眼，心就会更疼几分。
很快。
铺天盖地的回忆袭上了他的心口。
江佐苍凉的笑了，眼里满是空洞之色，他又回到了故事的开头，已经记不得是第几次回到最初了。
他一直都想改变那样的结局，就一次一次的选择重新开始。
但是每一次到了最后，都是一样的收尾。
那块玉佩是他曾经交给店小二，算作客栈费用的，但是却被花年给收了回去，当作贴身之物，留在身侧。
她到底是有多么的傻，才会用生命来化解他的心魔，笑着任由万剑穿透她的身体。
原来，她并不是妖髓选择的主人。
他，才是。
那一夜，花年差一点失手杀了他，那种抽丝剥茧般的痛觉，他永远都忘不掉，甚至感到密密麻麻的失落，他心爱的小姑娘，竟也会失去理智的想要杀了他。
可是他后来才知道，她是在抽他的妖髓。
还了他一身纯正的修为。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有了心魔，从天旭的梦中醒来之后，心魔日益强烈，他明明什么都想不起来，却莫名的有了太多的执念，那份执念，沉重得让他喘不过气，足以让他失控，让他癫狂。
而花年为了守住他心中所谓的正道沧桑，强制性的将妖髓困在了自己的体内，一个人挡下千夫所指的谩骂、仇视……
昔日的姐妹罗轻亭恨她，不顾一切揭发她，甚至伤了人，嫁祸在她的身上，引起正道中人的怒火，勾起战端。
那个被自己视作情敌的蛇君，也选择站在了花年的对立面，嫌她魔性不改，就算跟着正道之人再久，也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天魔大战那天的样子，他都还记得。
“妖女，你辱没仙门弟子，滥杀无辜，绝情绝义，丧心病狂！”
“杀了她……扬我光明正道。”
“杀了她！”
……
花年只是笑着接受了这一切，她看向了江佐，眼底清亮，像个初生的婴孩，“江佐，你输了。”
我们的赌约，你输了。
江佐拉住了花年的手，不让她再靠近那些人，执拗道：“半个月还没有到，我一定可以改变他们的看法。”
“求求你，不要杀他们，一旦你真的杀了人，就真的回不了头了。”
凉风吹起了花年的长发，她轻笑着，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喃喃开口：“你放心，我不会毁约。”
他们之间，有一个赌约。
若在半月之内，江佐可以改变正道中人对花年的看法，她便会从此好好修行，一心向道。
前期是，花年不得作恶半分。
若半月之后，一切都不曾被改变，那么江佐从此甘做花年的爪牙，对她惟命是从。
花年抽回了自己的手，背向江佐而去，她一脸邪狞的看着面前浩浩荡荡的正道中人，随意的抚上眉梢，挑衅道：“你们就来了这么些小喽啰，是瞧不起本座么？”
“来来回回就只骂的出那么几个词，不嫌丢人么？”
她的手心聚起了黑色的火焰，一副要将所有人燃尽的模样。
正道中人各个气的不轻，胡子眉毛乱飞，纷纷蓄力，想要和花年拼尽全力斗法。
“年年，不要！”
江佐声嘶力竭的呼喊着，他知道妖髓的力量是十分强大的，这样下去，花年会背上太多的杀孽，再也无法洗刷的干净。
可是他奋力上前，却失魂落魄的顿住了脚步，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花年的那一掌黑焰，并没有打出去。
而众人的剑，已经尽数刺穿了她的身体。
她缓缓的坠落在了地上，血液滴落之处，万物枯萎。
她的衣裙被染红鲜红一片，江佐几乎是跌跌撞撞的上前抱住了她的身体，太多的伤口在流血，他奋力的施止血咒，却怎么也堵不住那些伤口。
花年的面容很平静，不悲不喜，她的声音极轻，“我说了，我不会毁约。”
江佐的目光破碎，紧紧的抱着花年越来越冷的身体，“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半个月还没有到，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为什么要这样……”
明明过去的一段时间，他们过的很开心。
他小心翼翼的照顾她的生活起居，她乖巧的看着他忙里忙外……
花年依旧用一种淡漠的眼神看着江佐，彷佛这一切，和她都没有什么关系。
余地。
什么是余地。
正道不是恨透了妖魔么。
只有毁了妖髓，他们才能高枕无忧吧。
以她的血肉为供，以天地正道众人聚集的力量为奉，让妖髓彻彻底底的消失在这个世界之上。
还给他们心中自以为的道吧。
若是可以选择，怎么会有人一心只想做万人嫌恶的妖魔鬼怪呢。
“江佐。从今往后，你依旧是昔日那个风霜高洁的伏玄宗大弟子，你只是潜伏在妖魔的身边，伺机惩恶扬善，没有人会指责你的。”
过去的梦境也好，显示也罢，终归都是微小的存在。
花年闭上了眼睛，用尽最后的力气，留下了一句话，“江佐，那个叫花年的姑娘，从来不曾爱过你。”
“别哭了。”
真丑。
花年的手重重的落下，一块精致的玉佩从她的袖口滑出，江佐颤抖的捡起了那块玉佩，原来这块玉佩，她一直都珍爱的留在身边。
【滴，江佐好感度100……】
那句攻略成功被系统卡在了喉咙里面，怎么都说不出口。
他只当葡萄是在布棋。
没想到还是棋中棋……套中套。
这是存心想要江佐更加疯魔吧，他已经执念深到被妖髓盯上了，再这样下去，以后主神归来，恐怕得绑了葡萄吧……
江佐抱着花年瘦弱的身体，泪如雨下，这一刻，他看不见众人的欢呼雀跃，看不见满身是血的花年。
只是无助的痛哭着，身体的每一寸都在痛。
花年不知道，那块玉佩，是个法器，可留人记忆碎片。
握住玉佩的那一刻，江佐看见了花年的记忆。
原来，他才是一开始被妖髓选上的人，他本会成妖成魔，可是花年不忍他被正道抛弃，力挽狂澜了这一切。
那半月之约，是她乐意为之而达成的。
她早就为自己选了一条从容赴死的道路，活在和他最开心最快乐的记忆中，从容赴死。
她装出了一副淡漠的样子，全然不提情.爱，甚至死前留下的最后一句话，也是不爱他。
这一切，都是想要他可以少一点痛苦，少一点内疚。
江佐突然笑了，眼角都是止不住的笑意，“年年……等等我……”
伏玄宗的大弟子一日之间消失了。
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有人说，他闭关修炼了，有人说他随着那妖女一起去了。
……
棺材中的少女微微的睁开了眼睛，她笑意盈盈的看着江佐，不管不顾的抱住了他的脖子，娇声道：“小哥哥，荒郊野外好冷啊，你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
女子的馨香萦绕在江佐的鼻尖。
江佐劫后余生的缓缓拍了拍花年的后背，“好啊。”
这一次带你远离世俗喧嚣，做一对平凡爱侣可好？
少女茫然的看着江佐，似乎对他的亲昵很是不适应。
江佐的神态愈发温柔。
没关系。
这一次，他有的是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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