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孟收到何遇失约的信息时愣了下,但也没说什么,放了手里的菜刀,从冰箱里端出两盘昨天的剩菜,将就着随便吃了点,随后便出了门。
他不可能一直赋闲在家,总要找点事去做。
原想着手上没有靠谱的创业项目,还是给人打工实际些,结果一圈跑下来,合适的工作没怎么看到,在一个住宅区门口看到了一家小超市转让的告示。
段孟进去看了眼,占地有三间房,装潢是跟着那种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做的,敞亮干净,收银台前站着个穿绿色工作服的小伙子,里面还有个理货员。
段孟晃悠了圈,了解了一下商品价格,又重新走出来到柜台前。
收银小伙疑惑的看着他。
段孟说:“你好,我找一下你们老板。”
超市老板有点年纪了,两鬓斑白,眼睛绿豆一样小,顶着个啤酒肚,见到段孟挺客气。
他说:“这边生意还是不错,前后都是住宅,生活圈已经起来了,人口密度也可以。我要不是老家有事,还真不会就这么转让。”
“老板哪里人?“
“丽水的,我在这边已经呆了十多年了。“
段孟说:“这么久那本地话也能听了。“
“能!“老板呵呵的笑着,”老早听的懂的,之前在三北那边还开过一个家纺店,这家关了又开了一家奶茶店,还有烤鸭店,开过不少,但花头不太有,就这家超市……”
老板大拇指朝后指了指:“开的最久,四年半了,一切稳定。”
段孟笑了下。
他们站在超市门口,一人点着一支烟,段孟环视着大马路上的往来车辆,以及旁边临近的几家餐饮店。
他说:“车流量倒是不多。”
“这边的生意不是做陌生人的,都是小区住户,你说大马路上特意停一停跑超市买点东西的能有几人?我们毕竟不像餐饮店传播度广,只要做的好,再远的吃货都能闻风而来。超市圈的就这么一点地,在这片活好了也就好了,活不起来直接就倒。”
段孟点头:“有道理。”
老板又说:“你回去考虑考虑,我这告示也刚贴没几天,时间还有,这次转让的急,价格也是低的没法低了,心里要是真有想法,试试还是可以的,反正不会让你亏本。”
两人交换了下联系方式,段孟便走了。
何遇陪着余一洋吃了他喜欢的西餐,然后便一起去了商场。
逛商场是件很累的事情,何遇跟其他女人有点不一样,对这件事很有些避之不及的意思。
奈何陪同对象不一样,态度自然也不同。
只是晃了几圈下来,余一洋愣是一样没看中后,何遇忍不住开了口:“你到底准备买什么?”
余一洋“唔”了一声,说:“吃的穿的用的都行,先看着。”
“那去五楼吧,穿的都在那边。”
余一洋点头,突然伸手过去牵住何遇。
跟段孟粗糙厚实的手不一样,余一洋的细腻柔软,也没有暖人的温度,带着一点点的凉。
他们在外一起闲逛的次数很少,像这样如青少年般牵着手晃悠的次数更是没有。
何遇很不适应,忍了又忍,还是把手给抽了出来。
“上电梯了,注意安全。”她这么解释。
余一洋没吭声,将手揣进口袋。
他们在三楼就下了电梯,这边清一色的女装,余一洋熟门熟路的进了几家,点菜似的按着何遇的尺寸买了一大堆。
何遇起初还会婉拒几下,意识到无效后,就随他怎么来了。
这个晚上,何遇便莫名其妙的采买了一大堆的换季衣物。
“以备不时之需。”余一洋这么说。
何遇点头:“你高兴就好。”
“是为了让你高兴。”
他们把东西搬到后备箱,何遇原想着今晚的任务结束了,结果余一洋提议去看场电影。
何遇觉得今天这人有点不太对,但具体的又说不太上来。
“看下场次,还有没有可以看的。”他说。
他们站在风口,晚间的风比起前段时间又冷了不少,何遇往里缩了点,掏手机看电影场次。
余一洋今天穿了一件黑色夹克,内搭白色衬衣,下面是黑色休闲裤,懒人鞋,露着一节脚踝,看过去多了些青春气息,就像个大学生。
几个捧着奶茶经过的年轻女孩子偷偷朝他看了几眼。
何遇说:“时间都比较晚了,有想看的要么回家看吧。”
“几点的?”
“结束的话都要十一二点了,也没什么热门电影,口碑也一般。”
余一洋伸手:“我看看。”
何遇把手机递了过去。
余一洋手指在上面划了几下:“有文艺片,就看这个吧,一个人太早回家也没什么事干。”
这几近抱怨的语气,何遇都要怀疑自己幻听了。
手机还回来时突然进来一个电话,何遇心里“咯噔”一下。
余一洋看着手机屏幕,说:“这么晚都有人找你?”
何遇说:“工作忙有什么办法。”
余一洋“嗯”了一声,将手机转到她手上。
来电显示是公司同事,何遇心里大大的松了口气。
通话结束后,她买了余一洋指定的电影票,又陪了他两个多小时。
时间太晚,又加上是工作日,所以整个影厅就他们两人。
电影放到一半时,余一洋微微靠过来,说:“我们是不是第一次出来看电影?”
何遇应了声。
余一洋说:“像我们这样的说出去都不像情侣。”
何遇扭头看他,大荧幕的冷光投射在余一洋脸上,隐约勾勒出他俊秀的五官。
“我们本来也不是情侣。”她说。
余一洋抬手,食指搓了搓自己的下巴,好似没听到。
段孟走访了几天,最终把那家超市给盘了下来,何遇帮着去看了眼,除去位置略偏其他倒没什么问题。
“我准备把东西全部清掉,另外再购置,直接卖水果。”段孟说。
何遇刚才在这条路上走了一个来回,有看到另外两家烟酒店,几家餐饮店,以及服装店,卖水果的倒确实没有,想来段孟也是考虑到了竞争力度的问题。
“水果想要卖得好,只有出货快这一条路能走。”何遇说,“进货渠道找好了吗?”
“嗯,”段孟点头,“中横线那边有几个果园,过去看了下,不过大部分还是得去批发市场进,果园的都太单一了。”
“还得新鲜,不易腐烂,就怕最开始没经验,进到次品果。”
“一步步来吧,走一步学一点。”
何遇点头,冲着段孟笑了笑:“以后见到你是不是得叫声段老板了。”
“不敢当,老板娘。”
“老板娘?”
“怎么?”段孟看她,“这称呼不合适?”
“倒没有,只是不习惯。”
“以后会习惯的。”
何遇脸上的笑意微敛,段孟的回应让她意识到两人的身份在这个男人心里似乎是已经有了明确的定位,之前不怎么清晰的界限,在这个当下蓦然分明起来。
本来的无所谓,变成了更严重的不负责。
何遇很少去假设自己跟余一洋的关系被段孟得知后的情景,她私以为跟段孟的交情更像是露水情缘,但显然段孟不是这么想的。
何遇突然就有了些无措,给段孟造成伤害,并不是她想看到的。
然后有些伤害又是必定要造成的,逃避现实没多大意义,自欺欺人更是没必要。
“怎么了?”看到何遇发呆,段孟问她。
“没什么,”何遇脸色不怎么好的摇了摇头,“感觉自己没给你帮上什么忙。”
“有的。”
何遇:“比如?”
段孟没说,或者是他不知道怎么说。
自那年经历了一场重大变故后,段孟性子便变得有点孤僻,这么多年都没跟什么人往来过,何遇是人生中的意外。
每一次跟她碰面,都会让段孟觉得自己是真正的活着,何遇给他带来了一种生活的充实,以及对未来的希望。
水果店的前期准备工作如火如荼的进行,段孟大部分时间都在店里和建材市场两头跑,原超市货架被标价摆在大马路边甩卖,整整卖了一周才彻底清空。
何遇白天都在公司忙活,只有到了晚上才有时间买几个便当过去看一眼。
因为场地脏乱,没有可以落座的地方,两人只能蹲门口简单解决晚餐。
何遇穿着职业套装,脚上套着短跟皮鞋,跟段孟这个流浪汉似的男人一起蹲坐在店门口扒便当,形象看过去实在有点违和。
“怎么了?”注意到段孟望过来的视线,何遇问了声。
“这样的进食方式你是不是第一次遇到?”
何遇点头:“一般人都很少遇到。”
“辛苦了。”
何遇笑了下:“你这是见我蹲在这心疼我,还是其他什么?”
“都有。”
何遇屁股下是泡沫块,两腿盘着,也亏得今天穿的不是裙子。
“你这么心疼我都不好意思了,”何遇说,“不过有这个想法还是很好的,我很满意。”
她的坐姿使得裤腿往上缩了一大截,露出了一半的小腿。
“冷不冷?”段孟一边说,一边伸手过去握了一下,“挺凉的,你别在这坐着了,去车上吧,别感冒。”
“你再把手放上去。”
“嗯?”
“手,”何遇说,“把手放上去。”
段孟重新把手盖在她的小腿上,手下的皮肤阴凉细滑。
何遇肤色本身就要比别人白,不常见光的腿部更甚,而段孟恰好相反,肤色偏深,加之粗活不断,手厚实又粗大,布满了厚厚的茧。
“看到色差了吗?”何遇说。
段孟都不敢用力,感觉手下的腿骨轻轻一按就能碎了。
“怎么了?”他说。
何遇说:“看着是不是很有感觉?”
巨大的肤色反差,特殊矜持的部位,这个时候看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有了点情、色的味道。
段孟五指轻轻滑动了一下,缓慢收手,隐隐的吐了口气出来。
何遇坏坏的勾了下嘴角。
两人的便当都还剩着一些,何遇已经饱了,段孟将自己的消灭完,连带何遇的也给解决掉,又在店里忙活了两个多小时,这一天才落幕。
回去的时候何遇说:“我后面马上就要出差了,可能会赶不上你的水果店开业。”
要出差这事段孟一直知道,他问:“去多久?”
“不好说,暂定一个多星期。”
“来得及,我等你回来。”
何遇看了他一眼,说:“万一后面时间延长呢?”
“那到时再说。”
出差这天清早,余一洋来接的她,同行的还有司机老王,另外几个部门同事,前后加起来有六个。
何遇拖了一只大旅行箱,老王帮着扛到后备箱。
余一洋问她:“早餐吃了吗?”
何遇坐上车:“吃了一碗方便面。”
“下次备点土司,方便面吃多了不好。”
何遇敷衍的应了声。
上午九点的飞机,登机后段孟正巧来消息,何遇正要回复。
空乘过来提醒她关机。
何遇将手机收了起来,坐在一旁的余一洋说:“谁的消息?”
“一个朋友。”
“哪个朋友?”
何遇扭头看他。
余一洋笑了笑:“怎么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看你最近一直挺忙,所以了解一下。”余一洋动了动身子让自己坐的更舒服些,“之前去你公寓两次,都没看到你人。”
何遇愣了下:“你找我了?怎么没给我电话?”
“怕你嫌我烦。”余一洋说。
两个半小时后下了飞机,接洽的工作人员已经等着了,极为热情的上来打招呼,随后去下榻的酒店。
其他人的都在五楼,只有余一洋的在上面,全部按两人间算。
几人都心知肚明,嘴上没说。
等电梯没人了,何遇说:“我等会另外再去开一间吧,毕竟是出来工作的,影响不好。”
“这有什么影响不好的,我带个自己人还不行了?”
两人的目光在电梯壁上撞了下,何遇说:“别人会认为你工作不严谨,还是低调点。”
余一洋顿了顿才漫不经心的回:“随你。”
晚上出去跟这边的负责人吃了顿饭,一桌十二个,男女掺半。
喝酒是难免的,但余一洋往往点到为止,一般都不多喝,别人劝酒劝狠了基本都是旁人给解决。
今天不知道怎么的,这任务轮到了何遇头上,何遇能喝酒,但酒量也不怎么样,轮番过来时她也有点招架不住。
有其他同事帮着解围,但是都被一一推拒了。
余一洋坐壁上观,并没有要帮她说几句的意思。
何遇的另一边是个脑门发亮的中年男人,酒精上脑后劝酒劝的更起劲,在意识到何遇孤立无援的情况下,对她进行了猛攻。
何遇简直烦透了,忍着阵阵恶心,却没法恶言相向。
饭局临近尾声时,那个男人将半瓶红酒放到了何遇面前。
他大着舌头说:“今晚最后一次,剩下的就全留下次了,何小姐,这个面子得给吧。”
何遇喝的脸色发白,心里疯狂吐槽你他妈有屁个面子,脸上依旧不动声色。
“这个喝不来,你让我名字倒着写,我都喝不来。”
“你看你看你看,这又要开始藏了是不是,怎么就喝不来了?你今天从最开始的喝不来,到现在可是已经喝进去不少了,这话完全服不了众了,大家说是不是!”
一桌人热烈响应。
余一洋靠在椅背上,一手环在腰间,一手夹着一根点燃的烟,似笑非笑的看着何遇。
何遇坚决摇头:“张总,真没法喝了,这半瓶进去,我就得横着出去了。”
“横着怕什么!你就是倒着都不怕,这么多人呢,抬都帮你抬回房间去。”
何遇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感觉眼前有点发花,一阵反胃。
她难受的摆了摆手,然后众目睽睽之下起身跑去了卫生间,将前面能吐的都给吐了出来。
这边用餐的几乎就剩了他们一桌,几个等待结束后可以进去收拾的服务员苦逼的散在周围。
何遇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抬头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双眼发红,感觉下一秒要死过去了一样。
边上有扇窗,她伸手推开,夜风瞬间吹了进来,脑子稍微清醒了点。
她近乎逃避般的在这个角落站了很久,直到身后传来脚步声。
何遇转头,看到余一洋缓步走来,着装规整,气质从容,跟自己的狼藉兴成鲜明对比。
“回去了,”他说,“感觉还好吗?”
“嗯。”何遇点了点头。
“走吧。”余一洋扶了她一把。
何遇推开他,冷淡的说:“没事,我自己可以。”
余一洋当没听见,一手捞住她的胳膊,一手捏住她的肩膀,将何遇大部分重量放到自己身上。
何遇被迫靠在他胸口,呼吸中都是这个男人身上清淡雅致的香水味。
“我说了我自己能走。”
余一洋:“别逞强,难受的话就闭眼休息会。”
现在倒是装好人来了,又是打个巴掌再给个红枣吃的套路,何遇真是感觉恶心透了。
何遇用力挣扎了下,然而酒精作用,四肢发软的厉害,对于余一洋来说根本不痛不痒。
“不要总是这么倔,服个软有什么呢!”余一洋蹙眉说。
他每每看着这样的何遇就又是心疼又是生气,不管任何时候,只要何遇凭着一股子气在那硬抗的时候,他就特别想去摧毁她。
余一洋特别想知道压倒何遇的最后一根稻草在哪个位置,他特别希望何遇能在无法承受的时候对自己开口服软,能像其他女人一样能让他看到柔软的那一面,可以来依靠他,求助他。
但很可惜,从来没有,不管他怎么逼迫,怎么压榨,到最后憋屈心疼的还是只有自己。
余一洋感到特别矛盾,这种矛盾让他很痛苦。
上车后,余一洋让何遇靠在自己身上,将她的头发拨到脑后,摸了摸何遇滚烫的脸。
余一洋低头在她额头轻轻吻了一下,低声说:“特别难受吗?”
何遇脑仁胀疼的厉害,没搭理他。
“老王,车开稳点。”余一洋吩咐。
“好的。”
车速瞬间缓了下来,何遇努力要坐直身子,余一洋不肯。
何遇忍无可忍的说:“我想吐,您老抬抬手。”
余一洋愣了下,随后微微勾起嘴角,放开了她。
何遇靠着车窗又忍了一会,最终还是让老王停靠了两次。
第二天他们去了实地考察,这边要开发一个新的旅游项目,当地旅游业一年比一年红火,余一洋趁热打铁准备在边上建一个度假区,前期投入比较大,粗略一看是个皮包骨的项目,但这边有天然的自然景观,扎实的旅游基础,加之政府扶持,前景还是非常可观的。
度假区跟住宅不同,前者具有着长期回报率,而非简单短效的售卖制。
离这不远还有一个古村落,也是热门景点之一,他们也过去看了一趟。
当天游客挺多,门口停满了旅游大巴,他们跟着其中一个队伍往里走,听导游介绍当地的文化习俗。
这边有大大小小好几座风雨桥,观光主要就集中在这几座桥,还有一条商业街和小吃街,往内里深入的话就是普通居民的居住区,各种银饰是当地特色,饮食的话就是长桌宴。
因为村落规模大,细致的游玩和了解的话估计需要两天,他们大致逛了一圈就往回走了。
“你感觉怎么样?”余一洋问何遇。
“你指哪方面?”
“各方面都说说。”
“这边的景观毕竟不是都市能看到的,单纯游玩的话感觉挺好,是散心的好去处。”
余一洋点头:“继续。”
何遇想了想,说:“关于靠着这边的旅游业来给度假区造势感觉危险系数有点大,这边景区已经形成了一个固定商圈,吃住玩基本都在一条线,游客没理由舍弃就近的住所。”
余一洋再次点头。
“来旅游的基本白领偏多,度假区这类偏都市化的休闲场所其实随处可见,大老远的跑这边找个类似的玩,好像也没太大意义。”何遇撑着下巴,又加了句,“如果单单面向当地人的话,这边的经济水平似乎不足以支撑大部分人去消费。”
“全国老龄化日趋严重,前段时间就有人抱怨说现在都没几家好的养老机构,仅有的那么几家排队都不知道排到哪一年去了,或许这边可以养老跟度假相结合一下。”余一洋说,“现在的人很多不是花不了钱,而是没合适的地方让他们花钱。”
何遇说:“社会层次不同,如果是按你说的这个情况,外省会特意过来养老的能有多少,是不是建在大城市更有保障?”
余一洋笑了下:“是你小看了这边的消费力度,任何地方都不缺高端人士。”
他们当然不会盲目立项,不会靠自身感觉来决定一件事的成败,很多时候都需要数据分析来做根据,在这个根基上去探讨一件事的可行性。
最近几天徒步行走的地方有点多,晚上要回复积压的邮件,又开了几次视频会议,何遇没怎么休息好,疲惫的感觉非常明显。
离饭点还有时间,上车后何遇靠着车窗闭眼休息,一不小心睡了过去。
余一洋给她披了件外套。
车子在公路上平稳行驶着。
半晌后何遇的手机突然传来震动,余一洋拿过来按了静音,看了上方的来电显示,没有任何署名。
余一洋停顿几秒后接了起来:“你好!”
手机另一头的段孟愣了下,他有几天没跟何遇联系了,一个是没有频繁联络的习惯,一个是也没怎么主动去联系过何遇。
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何遇来消息,段孟处于被动的一方,有时候每天,有时候隔一天,并不一定有什么要事,可能就是闲聊几句,在彼此心中有点存在感,但像这次连着好些天都没反应的还是头一遭。
段孟想着出差肯定比较忙碌,找各种借口让自己不至于想太多。
然而直到今天,却再没办法骗自己,他很想何遇,哪怕只是听到她的声音。
可是……
段孟确认了下手机号并没有误之后,说:“你好,何遇不在吗?”
“嗯,你哪位?”
段孟说:“我是她朋友,麻烦等会让她回我个电话。”
余一洋沉默了下,问:“你是她什么朋友?”
段孟皱眉,这个过于直白的问题显得有点突兀了,如果对方只是何遇的同事这个态度似乎不太合理。
他想了想,反问道:“你是哪位?”
余一洋冷冷的扯了下嘴角,说:“我是她男人。”
那边静了好一会,通话直接被中断。
余一洋转了转手机似乎在思考什么,他最后保留了通话记录,号码放进了黑名单,紧接着无事发生一般将手机重新放回何遇的外衣口袋。
当地美食很多,只是口味偏重,余一洋几天吃下来,胃部非常不适应。
接近市中心时他让司机找了一家点心铺。
何遇正巧也醒了,余一洋说:“晚饭吃些点心怎么样?”
“我不挑。”
何遇压根没什么胃口,对她来说吃什么都一样,并没有区别。
可能是车上睡太沉了,当下脑袋胀疼的厉害。
店面不小,中式装潢,门口鲜红的两根柱子,正上方是金色牌匾,里面正中间是排列整齐的餐桌餐椅,此时坐了不少客人,靠墙一圈是制作台,里面就是厨师的工作区域。
何遇只点了一碗肉燕。
“别的呢?”余一洋说。
何遇摇头:“其他都不要。”
老王去排队付钱,何遇碗里倒了开水清洗碗筷,尽忠职守的给余一洋当小丫鬟。
“这边山多,在山上盖个房子,偶尔过来住一段时间,应该很不错。”余一洋突然说。
“嗯,”何遇点头,“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土匪最喜欢的目标。”
余一洋:“你怎么不说是最佳的囚禁地?”
何遇无语的看了他一眼:“你这想法有点危险了。”
“怎么说?”
“接近于新闻中的变态。”
老王这时回来了,点的几样东西也同时上了桌。
何遇喝了几口汤,又随意的挖了两个到嘴里勉强咽下,之后便停了手,碗里满的就跟刚端出来的没区别。
“吃这么点,晚上该饿了。”余一洋说。
“饿了到时再吃夜宵。”
余一洋嘱咐:“别吃方便面,去楼下点现做的。”
何遇点了下头。
饭后出来,应着余一洋要求在附近散步消了会食,之后就赶回了酒店。
何遇房间订在老王隔壁,她先去冲了个澡,出来后开电脑继续干活。
又一季度结束了,晚上要熬夜做季度报告,她冲了杯速溶咖啡提神。
十一点左右的时候余一洋给她来了一个消息:上来一下。
何遇瞟了眼,没回。
半晌后,余一洋又来一条:我下来?
何遇沉默的看了会,从电脑前起身,换上衣服走出去。
走廊上铺着地毯,踩上去没有一点声响,前后也没有走动的人。
何遇进了电梯,上到八楼,在余一洋房前敲了敲门。
门很快开了,余一洋侧身让她进来。
“找我什么事?”何遇说。
余一洋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坐,边去给她倒了杯水,边答非所问:“饿了没?”
“还好,”何遇从他手里接过杯子,“今天没有什么胃口。”
余一洋说:“上季度指标完成的很理想,送你一份礼物怎么样?”
“报告分析都没下来呢,就奖励员工了?”
余一洋伸手在她脸上划了下,姿态亲昵,笑道:“嗯,奖你一个,想要什么?”
“什么都能要?”
“对。”
何遇往旁边让了让,跟他拉开一点距离后没有盲目开口,还有一年不到的时间他们的协议即将到期,这个时间段其实是有些敏感的。
“放着吧,下次有想要的了再问你拿。”她谨慎的说。
余一洋听到这个回答也不觉得意外,不置可否的笑了下,话音一转:“那你想要的先留着,我的先给。”
他说完走去衣架旁,在外套口袋摸索了会走回来,手上捞了一个褐色的方正小盒子,举到何遇面前。
“看看。”他说。
丝绒小盒子,在酒店特有的暖光照射下,躺在余一洋白润带着点粉色的手掌看,画面看起来很精美。
何遇脸上表情有点僵,她基本能猜到那里面是个什么东西,反正不是会让她感到愉悦的玩意,她也有点想不通,这个当下余一洋为什么会来这么一出,这是疯了吗?!
看何遇在那发愣,余一洋抬了抬手,催促说:“看看。”
“太晚了,以后看吧。”她把杯子一放,撇开了头,抗拒姿态明显。
“不差这点时间。”
何遇手撑着身下沙发,下意识的捏了捏。
余一洋目光往下一扫,又转回到她脸上,笑说:“你怕什么?收个礼物罢了,怎么感觉跟要你命似的?”
何遇保持沉默。
“开!”余一洋又往她面前递了递,低声哄道,“我手都有点酸了,嗯?”
何遇从他手里接过,犹豫了下,掀开盖子,意料之中的躺着一枚硕大的钻戒。
“满意吗?”他问。
何遇看了他一眼,余一洋脸上带着笑,一如往常斯文亲和的模样,读不出内里的想法。
“你什么时候买的?”
余一洋蹲在何遇身前,握住她的手,轻轻揉了揉:“来的时候就已经买好了。”
他转手跟何遇十指交握:“尺寸应该不会错,你戴戴看。”
这么多年了,何遇仍旧看不透眼前的男人,看着好像温柔善良很好说话的样子,做出来的事情却总让人措手不及,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何遇将手抽了出来,静了会,说:“以我们的关系,送这样的礼物太不妥当了,你收回去吧。”
她把戒指重回举到余一洋面前,对方不接,便放在了茶几上。
“没其他事,我就先回房了。”
余一洋伸手拦住她:“我们在一起了将近十年。”
“然后呢?”何遇跟他对视着。
余一洋说:“人生没几个十年,我们彼此了解,彼此相伴,我以为该是伴侣的最佳选择。”
何遇摇头,平静却坚定的说:“不是,你忽略了一些东西,我们两的目标从来没有一致过。”
时间往上推,何遇二十岁那年,还没大学毕业,却不幸遭遇了严重的家变,父亲身亡,母亲重伤,树倒猢狲散,周边没有一个愿意伸手拉她一把的人。
何遇还没参与工作,没有稳定的经济来源,小打小闹的打工收入简直就是在闹着玩,每天高额的治疗费用是她最绝望的事情。
在梅惠安几近要放弃治疗的时候,余一洋出现了,那时候的他对于何遇来说简直是光芒万丈,如果没发生后面的一系列事件的话。
余一洋带来了一份协议,简而言之是他可以承担梅惠安所需的一切治疗费用,但何遇必须跟那时候同样一无所有的小男朋友分手,然后跟着他走。
余一洋在何遇心中高大到了一半的形象,又瞬时倒塌。
原本感激涕零的心情,瞬间被冰水浇的透透的。
这个人长得挺好看,怎么做出来的事一点都配不上这副皮囊。
何遇无路可走,痛苦矛盾纠结了一晚上,答应了余一洋的要求,但在这上面加了一个两人都满意的时限,十年。
何遇把自己卖了十年,换得了梅惠安安安稳稳当植物人的权利。
她好不容易快熬出头了,结果余一洋又抛过来一道永生的枷锁。
何遇心想,只要不蠢,谁都不会接受。
这个晚上何遇没有接受那枚戒指,相应的余一洋也没有让她走出这扇门。
他近乎惩戒似的把何遇压在床上,发泄着浓烈的不甘。
“我只有你一个女人,”余一洋趴在何遇耳边,哑声说,“我自己都想不明白是为什么?”
他有出色的皮相,傲人的事业,不论走到哪都可以是女人趋之若鹜的对象,可偏偏在这棵树上吊死了。
就因为此,埋下的祸根也就越深。
何遇顺从的趴在床上,所在经历的是这十年来发生过无数次的情景,她不是什么善男信女,哪怕在最初曾有过抗拒的姿态,到现在也已经习惯。
是个人都有需求,她权当是叫了只鸭子来服侍自己,就这么自欺欺人着。
何遇很想说你可以另外找个试试尝尝鲜,又生生忍下了,她不想在这个当下火上浇油的让自己不好过,这不是明智的选择。
然而就算何遇一再忍让,余一洋也并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
他胳膊横过去,攀住何遇的肩头,逼的她不得不仰头。
“那么你呢?”余一洋说。
何遇被他勒的呼吸有点困难,吃力的说:“我会恪尽职守!”
余一洋眼底闪过一道冷光,压抑着情绪说:“我不想放了你。”
“我们是有协议的。”
“我不想!”余一洋低头咬在了何遇的脖子上。
何遇痛苦忍耐着。
她从这个房间出去已经是后半夜,近乎是虚脱的状态,本身就有点不舒服,被狠狠折腾了两次,当下更感觉要死了一样。
何遇站在地上的两条腿都是抖的。
她靠墙撑了会,才继续朝电梯走,回房后又冲了个澡,出来后便陷在棉被中不想动弹。
身体疲惫到不行,然而脑子却停不下来,被余一洋这么一搅合,眼前里便不停的闪动着一些片段,部分是过去的,还有一些是未来可能发生的。
凭着他刚才执着的劲,何遇免不了为未来担忧,余一洋看着理智,实际上还是有些偏执的人,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招架的住,也不知道他又会拿出什么来让自己就范。
第二天何遇发烧了,在前台拿了退烧药服下后,照常跟着余一洋外出,他们公事公办,并没有受昨晚的情绪影响,奔波一天后,何遇终于吃不消了。
“发烧不早说!”余一洋也是看她萎靡的厉害,伸手随意一碰,便知道了实情,口吻严厉,“这在外面还这么逞能!你在硬抗什么!”
大晚上你不折腾,我能这样?
何遇简直气的没脾气,都懒得跟他废话,半死不活的靠在沙发上等难受劲过去。
余一洋自然没让她自生自灭,把人拖去了医院,挂号,检查,挂上了点滴才消停。
输液大厅不少人,说的全是当地方言,他们也听不懂,只能对着墙上角落里的电视发呆。
余一洋中间出去了一趟。
何遇突然想到了段孟,出差后她就没跟段孟联系过,工作忙是一回事,余一洋长时间在身边徘徊是另一件事。
她其实挺想那个务实的男人的,尤其是深夜工作完之后,只是那会时间太晚,她实在不便打扰。
心思一起,就蠢蠢欲动的压不下去了,余一洋还没回来,何遇左手不怎么方便的拿出手机给段孟去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了,里面很静,他没出声。
“段孟?”何遇叫了声。
“真是难为你还记得我。”段孟在那一头沙哑着声音说。
作者有话要说:待开坑。
《你不要来找我》
文案:
赵饮清遇见孙律后,人生开始势不可挡的走下坡,老爹跟着人跑了,高考落榜了,家里破产了,难得找个男朋友,还被这人给搅黄了......
如此惨不忍睹的人生终于让老天开了眼,将她回炉重造到了一切的最开始。
她想,这次不管怎么样,都要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赵饮清:“孙律,你能离我远点吗?”
孙律:“好!”
第二天,孙律在他老娘的带领下住进了赵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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