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突发事件, 在场的人里面最冷静的就是陆启了, 他盯着汪腾峰, 冷冷道:“你受何人指使?”
汪腾峰并不理会,冲着站在不远处的英王陆呈笑道:“殿下,目前议事殿外的兄弟们也已经准备妥当,随时都可以行动。只要您此刻前往, 一声令下,大事可成矣!”
一名须发皆白的老王爷怒喝道:“陆呈, 你难道真要犯上作『乱』, 连你的父皇母妃都不顾了么?”
英王:“啊……啊?!”
他脖子上虽然没有架着刀, 此刻也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的脸『色』惨白, 再冷不丁被人点名一斥, 整个人都已经混『乱』了。
皇位,或许还人人都想要,但谋反这种事, 却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干得出来的呀!那是要杀头的!
他当初之所以一定要把白亦陵关起来,就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个小子是个危险分子,他还害怕呢!
陆呈确信就算自己连做梦的梦话当中都不会下达这样的命令,这姓汪的到底想干什么?这是要黄袍加身,还是栽赃陷害?……这么兴师动众的栽赃自己,也太看得起他了吧?
面对各位王室宗亲指责的目光, 他有苦说不出:“我没有啊!”
陆翰痛心疾首:“二哥,你怎能如此糊涂!”
陆启眯起眼睛,目光在陆呈的身上打量, 心里非但没有找到真凶的恍然大悟,反倒更加疑『惑』了。而就在这时,他再次听见了一阵喀喀吱吱的声音,好像……还是从身后传出来的。
他们身后没有别的,只有躺尸的高归烈!
汪腾峰笑道:“殿下,事已至此,咱们已经是稳赢的局面,您何必还有顾忌,请随臣一起去议事殿面圣吧!”
陆翰:“二哥,你可千万不要……”
话音未落,忽然有一个声音厉声喝道:“还我命来!”
周围的空间本来就有限,又挤满了人,这个声音大的出奇,忽然发出,只震的在场所有人的耳朵都是一阵嗡嗡作响。
汪腾峰皱眉道:“是谁在胡言『乱』语?”
尸床上的高归烈竟然直挺挺地坐起身来,再次厉声吼道:“我要报仇!”
这下所有的人都看清楚了,顿时惊呼之声一片,此刻的位置是陆启和陆翰两个人距离尸床最近,陆启在刚才已经有了不祥之感,因此第一时间后退闪开,周围虎视眈眈的士兵害怕还来不及,自然也没空管他,高归烈则抬起手就向着陆翰抓了过去。
一开始还有人没反应过来,以为高归烈是根本就没死,故意躺在尸床上装神弄鬼。但是等到他坐起来之后,大家在日光之下看的清清楚楚,此人面『色』青白,双眼上翻,根本看不到眼珠,行动的时候关节似乎不会打弯,直挺挺的,动作却快的出奇。
这下所有的人都意识到了,光天化日之下——诈尸啦!!!
惊呼声响成一片,首当其冲的陆翰情急之下发挥超常,就地一滚才躲开了高归烈的袭击,对方的手打在旁边的窗框上,木制的窗框顿时断成两节。
高归烈从尸床上下来,开始一蹦一蹦地追人,陆翰连跑带叫,狼狈不堪,脸『色』已经变得十分狰狞,厉声喝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把这玩意给抓住!”
还有人没反应过来,傻愣愣地说:“这东西怎、怎么抓啊……”
这边话还没说完,就听见汪腾峰答道:“是。”
大家都愣住了。
陆启看见汪腾峰指挥着战战兢兢的士兵们持着武器与高归烈搏斗愣了愣,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从刚才开始,自己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他沉声道:“陆翰,真正要造反的人原来是你?当天也是你刺伤了高归烈!”
短暂的寂静过后,陆翰『摸』了一下脸上的伤口,那张怯懦的面容上逐渐浮起一个冷笑:“皇叔,你现在知道的倒也不算晚。”
陆呈“啊”了一声,震惊万分:“原来是你要造反,竟然还要嫁祸于我?七弟,你藏得可够深的!”
刚才太过惊恐,被陆启这样一说大家才注意到,高归烈不是没有目的的攻击,而是一心一意想要抓住陆翰,可见对方才是害他的那个真凶。
白亦陵也怀疑过这一点,但是他毕竟不是神仙,没有凭据的事情无法确定,才想出了这么一个故意在陆启身上抹怨气的主意。如此一来,倘若凶手在场,势必会暴『露』,不在场的话,也造成不了什么损失。
现在原本完全由汪腾峰控制的局势就已经出现了混『乱』,有一个高归烈在当中搅局,追着陆翰不放,死人现场诈尸,嘴里还发出恐怖的嚎叫,满屋子的人没有一个敢靠近的,只有少数兵士碍于责任,硬着头皮保护陆翰,但是对方根本不怕受伤,力气又大,完全没办法对抗。
众人开始『乱』嚎:“闹鬼啦!”“造反啦!”“救命啊!”
陆翰脸『色』铁青,连声呵斥道:“快让他们把嘴闭上,还不是消息传出去的时候!”
他说完之后,别人还没顾得上执行命令,高归烈就先一巴掌糊了过去,陆翰吓得迅速奔逃,在别人的掩护之下夺门而出。
他顾不上里面还有自己的人,大声喝道:“门封上,把那活尸关在里面,其余人速速与我去和郑大人他们汇合!”
可惜高归烈的诈尸实在神来一笔,包围整个被打『乱』了。陆启事先得到白亦陵的提醒之后,就已经谨慎地做了些许准备,如果这个时候再抓不住机会,他也算是白活了,当下趁着混『乱』从窗户处跳了出去,一落地就放了一支白『色』的烟花。
陆翰见势不妙,不再纠缠,下令撤退——这些人不是重点,来不及一一阻挡他们,必须立刻找到玉玺和虎符,草拟禅位诏书!
他们这边闹起来,将原本应该暗中进行的计划提前暴『露』,反倒让另一边的白亦陵发现了一个破绽。
——皇上在害怕!
其他的人都在注意刚刚小太监带来的消息,因此没发现皇上惊呼了一句“你说什么”,脸『色』煞白,双手发抖,下意识地将龙椅后面那柄用于震慑鬼神的宝剑抱在手里,显然十分害怕。
那这就不对了。
如果说他刚才对待陆屿非比寻常的猜忌态度还可以说是人心难测,父子亲情抵不上江山皇权,但想法可能会变,人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一个跟狐仙生了孩子,每天看着自己的儿子随着心情变成人或者狐狸的皇上,会被所谓的诈尸吓成这样吗?
心中有了这样的疑问,再仔细一看,就能从习惯『性』的动作当中察觉更多的不妥之处,只不过直视圣颜是大不敬的行为,金銮宝座又高高在上,所以皇上被人冒充这件事极难被人发现而已。
在场的到底有多少人知道真相?真正的皇上去了什么地方?
白亦陵心念一转,正好这个时候刘将军听完了小太监的禀报,说道:“宫中来了邪物,这里已经不安全了,来人,保护陛下迅速离开议事殿,将罪臣白亦陵带回大牢,其余诸位也请与我一起转移到其他地方去吧!”
他竟然都不询问皇上的意见,自己就做出决定,应该也是由混『乱』的发生猜出陆翰那边已经提前暴『露』,动手时机已到!
变故只在瞬间,刘将军那边的命令刚刚下达,已经看准了位置的白亦陵忽然腾身而起,向着刚刚从龙椅上站起来的皇帝飞扑而去!
他站立在那里的时候,气质清和沉静,这一动却是势若雷霆,身形闪动如风旋雪转,众人只是眼前一花,白亦陵已经一脚踢翻龙案,双手一抬,镣铐上的锁链绕过皇上的脖颈,转眼间已经将他挟住!
他的身手众人都是知道的,但因为白亦陵的手上一直带着镣铐,因此刘将军等人也就没有特别提防,却未曾想到,这东西非但未曾阻碍行动,反倒成了他手中的一样武器,一击得手,成功控制了皇上。
白亦陵经验丰富,将皇上制住之后,第一时间将他挡在了自己的面前,冲着底下的人喝道:“都别动!”
转瞬之间,形势再次变化,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李丞相大声道:“白指挥使,你要干什么?有话好好说,快将陛下放开!”
刘将军也跟着沉声道:“就算高归烈真是被你刺伤,也罪不至死,但挟持天子乃是诛九族的大罪,你就算自己不想活了,难道便不在乎家人吗?”
白亦陵哂笑道:“身后事身后说,如若真有那一天,我人都死了,还管得了什么?诸位大人,如果不想让我来个玉石俱焚,就请退出殿外吧!”
其实他和刘将军心里都明白皇上是假冒的,但是白亦陵不说,因为挟持一个真皇上显然比挟持一个假皇上更有威慑力。刘将军也就不能说,因为他说了,就等于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他也是反贼的一伙。
现在这种情况,胜负难料,不得不留出一条后路了啊!
白亦陵将皇上推倒在龙椅上,一只手仍然勒着他,另一只手在皇上手中宝剑的刃上直接一蹭,镣铐应声而断。
他将剑架在皇帝的脖子上,喝道:“还不快点!”
感觉还挺威风的,当反贼的滋味居然不差!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硬是不退,白亦陵也有一大半的可能『性』根本不敢动手,但他若是挟持了别人也就罢了,又有谁敢公然提出拿皇上的命来赌一个人是否足够大胆狠心呢?
众人只能依言行事。
白亦陵架着皇上从议事殿里倒退着走了出去,他的脚步不快不慢,看似平平常常,实际上每一步都是经过精心算计才迈出来的。
刘将军本来暗中做了手势,示意弓箭手做好准备,等白亦陵出门之后就立刻找时机将他『射』杀。但是他现在发现,竟然根本没办法做到不伤及皇上而『射』中白亦陵。
刘将军鼻尖上逐渐渗出汗来,时机稍纵即逝,稍晚一点就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变故,淮王能被阻拦在京都外面多久更是未知之数。
每个人都在争分夺秒的时候,他偏偏要为了一个明知道是假的皇上跟白亦陵耗在这里,说不能说,动不能动,痛苦可想而知。
周围都已经被陆翰的兵控制住了,他们得到消息,纷纷包抄过来,出鞘的利剑上还沾着血迹,却在看清楚白亦陵的动作之后,变得小心翼翼,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不过这样一来,白亦陵也同样不好脱身。如果他的目的是自己逃跑,这个时候的包围圈就是再多上一倍的人,他也没什么好怕的。但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这么个假皇上脱身,并找到真正皇上隐藏的地方,委实有些难度。
他望着刘将军,似笑非笑地说道:“各位还要紧『逼』不放,这万一陛下有个三长两短,可就不是我一个人的责任了。”
他故意这样说着话,心里却在飞快地思考系统那里是不是还有什么可以利用的东西,正在这时,包围圈的外面传来一阵『骚』『乱』,有人大喊道:“快,陛下在那里!保护陛下,保护各位大人,一定要捉住反贼!”
刘将军大吃一惊,连忙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这个距离看不清楚过来的是哪边的人,领头的没穿盔甲,口中大呼“护驾”,一时也不好阻拦,原本敌我分明的场面一下子有点『乱』,白亦陵却立刻听出了大喊的人是谁。
他心念一动,拖着皇上快速转身后退两步,高喝道:“敢过来就杀了他!”
这次来的人却不买账,一个劲地向前挤,打头的那个人一剑疾刺,向着白亦陵侧面攻去,同时高喝道:“小畜生,这种大逆不道的事也敢做,还不放开陛下!”
正是盛知。
白亦陵随便躲开,剑刃擦着他的胳膊过去,一层油皮都没碰破,倒是差点把皇上戳个窟窿,只把旁边的人看的一手心都是冷汗。几名弓箭手想『射』箭,但瞄来瞄去,对准的总是盛知的后背,怎么都不敢下手。
白亦陵冷冷地说:“果然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如今你连自己的亲弟弟都要兵刃相向了么?”
盛知怒道:“如此倒行逆施之事,家里的狐狸都做不出来,我若不杀你,就是一命归西都没脸去见祖宗!”
他说到“一命归西”中的那个“西”字时,冲着白亦陵眨了眨眼睛,紧接着剑势一偏,被白亦陵扣住手腕将长剑抢过去,反手挥退几步。
盛知身子向后一仰,就借着这股劲摔了出去,撞倒了几个士兵。
白亦陵趁机身形一掠,冲出了包围圈,翻身跃上屋顶,几个纵跃,眼看就要跑的无影无踪。
当年胡蓬能在山洞的顶端隐匿几个时辰而不被发现,白亦陵的轻功也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虽然带着一个人,仍旧是来去之间快如闪电,弓箭手们终于找到机会,几只冷箭稀稀疏疏向着他背后『射』去,白亦陵头也不回地扬袖一甩,箭支顿时被罡风震落满地,未能沾身分毫。
刘将军气的不轻,大声骂道:“盛侍郎,你公然包庇自己的弟弟,真想把全家都搭进去不成?”
盛知比他更凶,怒气冲冲地道:“刘将军,我家出了这么一个孽障,我打不过又管不了,已经心急如焚了,你不要出言讽刺行不行?!”
刘将军:“……”
妈的盛家这几个臭小子!
他大声道:“还不快追!”
士兵们追了几步,又哭着跑回来:“妈呀!鬼啊!”
刘将军刚要大骂,只见不远处一个面『色』发青的人形东西一跳一跳地冲他而来,当时也是吓了一跳。
“我冤!我苦!还我命来——”
愤怒的高归烈找不到陆翰,干脆直接冲进了人群,士兵们大喊大叫满地『乱』跑,整座皇宫当中热闹非凡。这个时候大家也不知道闹鬼是重点还是造反是重点,这只鬼好像会捉反贼,但是这只鬼太特么吓人了!
有人喊抓反贼,有人喊捉鬼,还有人喊着可以让鬼捉反贼,『乱』哄哄闹成一团,总之白亦陵向西跑出一阵之后,发现后面已经没人追了。
他对宫中的地形十分熟悉,又素来是逃跑惯了的,很快就找到了一个清净的地方,停了下来。
刚才盛知骂他的那几句话说的很古怪,又是提到狐狸,又是让他往西,却不知道在这里是否能够有所发现。
白亦陵询问快被他颠吐了的假皇上:“陛下被你们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对方一怔,显然没想到他这一路那这自己吓退了无数人,却早就知道他是假扮的,顿时气得不轻。
早知道早说啊!早说了他还装个屁啊!
假皇帝没好气地说道:“杀了。”
白亦陵道:“哟,看来不怕死啊?”
他说话的同时,对方忽然发出了一声惨叫,只是在叫喊之前就已经被白亦陵手疾地用龙袍堵住了嘴,因此声音沉闷,没有传出多远。
假皇帝的手臂奇怪的弯着,全身的肌肉都在颤抖,白亦陵道:“现在还没有任何的旨意传出,说明你们并没有找到玉玺,在此之前,绝对不可能伤及陛下『性』命,他肯定活着。怎么,真的不说吗?”
他的手握住了对方的另外一只胳膊,慢慢地捏着,好像在琢磨从哪里下手比较合适,假皇上满脸是汗,终于忍不住说道:“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之前本来把他藏到了冷宫,但后来不知道谁做了手脚,皇帝就失踪了!”
白亦陵很意外,不过他这么一说,叛军一党行动时的诸多慌『乱』和仓促也就有了解释,他正打算去冷宫看一看,小腿突然感到被什么东西碰了碰。
白亦陵低头看去,只见一只花狐狸蹲坐在地面上,正彬彬有礼地抬起一只爪,碰了碰白亦陵的腿。
白亦陵:“马……的朋友?”
传说中打入敌人内部的花狐狸?
“不不不。”花狐狸朝天伸爪,彬彬有礼地冲着白亦陵说道,“美丽的少族长夫人,虽然我跟临漳王殿下的马有过一些交流,但并未产生火花,谨遵了殿下的命令。我可以发誓!”
白亦陵顾不上分辩一下“少族长夫人”这个称呼,赶紧道歉:“……对不起,你不要多心。”
对方好像是一只很有节『操』的狐狸,大概很介意跟传说中的花心马传绯闻吧,白亦陵不想伤害他。
“没关系,你长得美说什么都对,我们狐狸最看脸了。”花狐狸叹口气,“可惜殿下下手太快,三百年没找到合适的人吸阳气了呢,好难过。”
白亦陵:“……”
这和想象中的花狐狸不一样喔。
作者有话要说:马:这是我被黑的最狠的一次。
超能装的反派影帝本来是要干出一番大事业的,结果一下子就翻车了hhhhh。
明天福泥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