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好几周,在学姐强大的行动力以及袁溪约等于无的帮助下,她们的项目终于进行到了尾声,袁溪和孔若愚特意出去搓了一顿用以放松紧绷多日的神经。
酒足饭饱,袁溪先磨磨蹭蹭地把她学姐送到楼下,红着脸拥抱了道别之后又一路哼着小曲儿回自个儿宿舍。
到宿舍楼下时,她往旁边黑乎乎的树丛里随意一瞥,模模糊糊看到了徐芳洲的影子,袁溪虚着眼瞅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又不敢贸然上前,就一步三回头地上了楼。
刚到宿舍就发现自己早上就想扔的垃圾还丢在桌子下边,大夏天的这味道真不太好闻,她扯了张纸垫在手上提起垃圾袋,另一只手捂着鼻子往楼下冲,冲到一半再次见到她家小芳,袁溪急着扔手上的□□,风一般飘过然后匆匆回头嗨了声,也没看到小芳的表情。
跑到园区外边的垃圾山,隔着安全距离远远投了袋子,袁溪一边从兜里牵出张卫生纸擦手一边往回走,迎面走过来一个人让她瞬间有些憋不住笑,只好赶紧埋头跟那人擦肩而过。
袁溪的格言是,生活中并不缺少笑点,只是缺少发现笑点的逗x。她的娱乐精神向来是为身边朋友所称道的,比如她刚上大一的时候就偷偷发掘了本院的两个跟她一起上过课的陌生男孩,据她所说是因为那俩“长了张搞笑的脸哈哈哈哈哈”,并给人家赐名二饼太郎和二饼次郎——当然这是偷偷的。
齐恬甜和罗琳一直骂她缺德,只有徐芳洲暗搓搓地跟她一起开人家无伤大雅的玩笑。
她们大一的时候上数电课,有另外一个不知道啥班也跟她们一起上,其中有个女生每次都顶着一脸大浓烟熏妆来上课,罗琳和袁溪老早就瞅上她了,暗地里开了她好多次玩笑,并且直接给她安了个代号叫“烟熏妆”。
有一次她们俩去体育馆打网球,正中途休息呢,那个女生骑着一辆萌到爆炸的小轮自行车突突突停到馆外来了,看起来似乎在等人。
袁溪和徐芳洲看着“烟熏妆”那脸万年不变的烟熏妆和她粉粉的小车,笑得打跌,又玩心大起,就若无其事地踱到最靠近她的防护网那边,装作不经意地憋着笑假装聊天。
烟熏妆等到打球的朋友出来了,就用小车车载着朋友歪歪扭扭地走了。
徐芳洲突然狐疑地转过来,“我说——她那脸上,不是化的妆,是黑眼圈吧?”
袁溪当时彻底笑疯了。
其实那妹子虽然黑眼圈重,可长得一点都不丑,反而因为“烟熏妆”而有种奇异的呆萌感。
而自打那次之后,袁溪也不叫她“烟熏妆”了,改叫她“黑眼圈妹子”,徐芳洲一听就特别受不了地翻白眼。
再然后那学期有门课答疑,罗琳硬拖着袁溪和徐芳洲去了,她一个人问得起劲,大头和小芳就百无聊赖地面对面坐着讲冷笑话,讲着讲着旁边又呼啦啦进来一大群人,袁溪一抬眼,瞬间就在茫茫人海中准确地逮住了黑眼圈妹子。
袁溪两眼发光地回头看徐芳洲,发现她也是一脸这样那样的表情,两个人心照不宣地继续说话,其实注意力全都跑到刚在她们身旁落座的老师和那群包括黑眼圈妹子在内的学生身上了。
旁边的那个老师也是来答疑的,叽里咕噜讲了一大堆,袁溪和徐芳洲也都没听懂。
前“烟熏妆”一直坐在人群外面玩手机,袁溪掏出手机打了几个字反手给徐芳洲看:果然是学渣哈哈哈哈哈哈。
徐芳洲抿嘴一笑。
过了不知道多久,那边答疑的人走得也差不多了,那个黑眼圈妹子才收了手机站起来,慢慢挪到她老师对面开始问考点。
结果真是开口跪。
袁溪一脸卧槽,心里全在激动地呐喊这人长了一张萝莉脸,再加上太妹黑眼圈已经够违和的了!现在居然还有一把宛如潺潺流水的温柔嗓音!可怕!
斜着眼睛一瞟,小芳果然也一脸车祸现场的表情。
她们俩心中万马奔腾嘶鸣了几百个世纪,那位声线柔而不腻又懂礼貌的违和妹妹已经跟老师拜拜了,老师收了笔也准备离开,徐芳洲在此千钧一发之际把人拦了下来,“老师!请问您教的哪科啊?刚才又是给哪个班答疑啊?”
老师一头雾水地啊了声,但还是友好地回答了她的问题:“我教量子力学,刚才那是大二物理的,怎么了?”
呵呵,还不是妹妹,是学物理的学姐啊……
“没事,只是觉得…挺有意思的…”老师我知道你肯定不会信的。
一看就是搞学术的老师瞬间来了兴致,跨出去的那一步退了回来,当即拉着徐袁二人大谈特谈,直到罗琳过来叫人还意犹未尽。
是的,在扔垃圾的这天晚上,袁溪差点憋不住笑的就是这位学物理的烟熏妆学姐。
走出去半天才冷静下来的袁溪反应过来,咦,烟熏妆住这个院?以前咋没见过她?
回去之后她兴致勃勃地跟旧日战友小芳同志谈起这场偶遇,小芳倒只是沉默了片刻,才意兴阑珊地哦了一声,袁溪挑了挑眉,只当她今儿心情不好。
第二天孔若愚和袁溪就约定了继续跑步,因为此前的任务已经解决了一大半,只等提交给从未露面的指导老师,等他审核过后就可以直接拍实验视频了。
袁溪给她学姐跑过一次800m,她学姐自己也跑过一次,她们俩除了放大假,一直都不间断地进行着夜跑计划,所以孔若愚上学期跑进了前所未有的历史丰碑——三分半。
袁溪估摸着她学姐虽然表面上还是一如既往地挂着虚怀若谷的浅浅笑意,实际上心里应该已经爽翻了,因为孔若愚当天下午就兴致高昂地带了一大堆甜食来虐她。
运动是会上瘾的。这次大隔断之后就是孔若愚主动提起要夜跑,袁溪跟她讨论并实地勘察后,果断决定还是环校跑而非绕操场跑——她们学校是对外开放的,暑假的话,就算操场上的学生少,也不影响附近来往的居民多。
袁溪回到久违的夜跑路线很是兴奋,一面跑着,一面一刻都不停地左顾右盼,孔若愚被她的头发扫了一脸,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袁溪看够了开始乖乖跑步,路过四教,她突然想起来临走时怏怏躺在床上的徐芳洲吩咐她的事。
“欸,学姐,待会儿咱们绕一下,去九教楼下看看行吗?”
孔若愚点点头表示同意。
袁溪轻轻喘着,边跑边说:“小芳不知道约了谁在那儿,她又生病了,就让我去给人家说一声,虽然现在才八点,但天都黑了,不知道一个女孩子在那儿等着安不安全哦。”
孔若愚随口问:“是什么事啊?”
“她说的人家要给她参考资料什么的,她让我说她过两天再去拿。”
“你等一下直接帮她拿可以吗?”
“我也这么说的,她说我还得跑步,不想麻烦我。”
说话间已经到了九教前,九教是学校最新修建的综合教学楼,跟整片教学区其他的兄弟楼相隔甚远,周围又是一大片黑压压的密林,除了寻清净干坏事儿的小情侣,平时都少有人来,更不用说大晚上的了,就连袁溪她们俩夜跑也都没包围这块儿。
袁溪叉腰跟孔若愚绕着九教楼下走了一圈,没见到什么人影,袁溪鼓了鼓腮帮子,“她不会是走了吧?”
“有可能……”
旁边小树林里窸窸窣窣响起了什么声音。
袁溪跟孔若愚对视一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牵了她的手,“咱们快走吧。”
孔若愚往里面看了看,“有…三个人。”
学姐皱着眉头,神情严肃,不是调笑的口吻。
袁溪心里咯噔一下,没再往情侣的方向想,她回头对孔若愚说了句,“学姐,你必须听我的,站在这儿等我,有不对的就打电话。”而后捞了根粗壮的树枝,猫着腰探进小树林。
“同学?…你们是我们学校的吗?我没别的意思,都出个声证明一下没不好的事情发生好吗?”
有个男子突然惊叫一声,接着是个哭喊的女声:“救我救我救我!”
袁溪瞬间血气上涌,几步冲了过去,正好看见两个黑影往里面跑,她一棍子飞过去打中了其中一个人的小腿,那人遭了一击,又被脚底的枯藤绊倒,便一个踉跄跪在地上。
袁溪满心都是愤怒,扑过去一脚踹在那人的脊椎骨上。背后那个女生啜泣的声音在她耳边无限放大,她气得眼睛都红了,想用最难听的恶毒语言咒骂这个禽兽不如的畜生,也完全顾不得小时候学的那些格斗技巧,一阵毫无章法的拳打脚踢随便招呼,只想着为民除害。
“袁溪——后面!”学姐的声音传过来。
袁溪下意识地转头用手格挡,却还是被迎面而来的一棒敲得头晕眼花,右手腕骨处也断裂一般的疼痛。
袭击她的男人拽着刚才那个飞速跑了,本在一边抚慰女生的学姐跑过来扶起倒在地上的袁溪。
“袁溪,袁溪你没事儿吧?我刚才应该过来的,我没想到他们还敢回来,袁溪你怎么样?”
袁溪喘着气勉强站稳了,“我还好,那个女孩呢?”
“她一直在哭,我不知道。”
袁溪被孔若愚半搂着回到那个女孩的身边,女孩子现在还无法完全止住呜咽,见袁溪她们过来了便哽咽着说:“谢谢你们那么及时…他们,他们一直捂着我的嘴…我真怕……”
袁溪两眼发昏,嘴里一直没停过,“畜生…王八蛋…人渣……”她心里想着刚才怎么没用一下那个学长弄出来的软件啊?一群人上来揍死这两个混球!不不不,不行,现在还不知道这姑娘到底怎么样了,人言可畏啊。
孔若愚蹲下去把女生身上被扯得乱七八糟的衣服理了理,然后把自己身上罩在运动内衣外边的t恤脱下来递给女孩,“你先把上衣脱下来穿我的吧,可能比你的长一点,能遮一遮。”
女孩抽噎着换上学姐的衣服,孔若愚捡起她的上衣又把她拉起来,“能走吗?…小心点,你能回宿舍吗?要不要给你的朋友打个电话?或者跟我们去我们宿舍?”
“我的手机被那两个人拿走了,同学,你们、你们方便帮我拨一下号码吗?”女孩子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断断续续地报上一个手机号。
袁溪听到前几个数字已经够狐疑了,等她报完最后一位,袁溪确定了,“你认识徐芳洲?你不会就是要给她东西的那个人吧?”
昏暗的路灯勉强能够照清她们彼此的面容,袁溪的瞳孔剧烈地收缩,她发现事情开始变得荒诞。
“同学,你是大三物理的对吧?”
袁溪没想到,这个女生居然就是“烟熏妆”,她不仅跟徐芳洲认识,关系还好到在遭遇了这样的事情之后,都想着第一个通知她。
到底有多少事情是我一无所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