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睁开眼睛的那一刻,袁溪还以为自己在家里。盯着蚊帐顶看了好久,才眨眨酸痛的双眼,回到人间。
这个味道…?
袁溪把凉被随意叠好,挂起床帘和蚊帐,穿着睡衣翻身跳下床。
看到孔若愚和桌前那堆东西,袁溪的懒腰伸到一半又收了回来,“…学姐,你在干嘛?”
“煮粥啊。”
插电的电饭煲,两只碗,两双筷子摆在这儿,袁溪其实看得很明显,她只是拒绝相信。
“…学校寝室楼不是有限压吗?”你们这是违章电器啊!亏你还学生会的!
“这个呀,我们改了一下寝室的电路,现在连大功率的电热水壶都能用了。”
“……”
哦,学霸了不起啊。
慢吞吞地洗漱好,进去一看,孔若愚已经把冒着白烟的白粥盛好了,桌面上还放着一袋热腾腾的包子和一小碟腐乳。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早上去便利店买了奶黄包和酱肉包,可以吗?”女神笑着指指那袋包子。
太可以了。袁溪用手摸了下鼻子,“谢谢你学姐,你还起来做饭,其实没必要那么麻烦的,可以到外面去吃啊……”然后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己在床上睡得天昏地暗,连人家什么时候起的都不知道,说不定人家就是不好意思一个人去吃早餐才买回来煮饭的。
“我看你睡得熟,怕你待会儿起来吃不到热早餐,就索性在寝室里做饭了。”
果然。
袁溪一大早起来就各种受刺激,立马坐下来只管埋头闷吃,最后被撑得站都站不起来。
“学妹啊,其实我今天准备得有点多,你如果太饱了的话没必要吃完的。”
袁溪瞟了一眼,发现电饭煲里连锅底都不剩了,而自己还一手拿着一个奶黄,一手拿个酱肉。她讪讪地想把没咬过的奶黄包装进袋子里。孔若愚又笑,“我不是那个意思,你想吃就吃,我只是担心你撑坏肚子。”她把筷子搭在碗上,一手托腮,“没想到你看着瘦,胃口倒挺不错的。”
这是夸奖?袁溪赶紧把自己犯蠢的想法抽出体外,继续沉默寡言地风卷残云。期间孔若愚洗了碗,敲了一篇论文,调试了几个程序,顺便修正了几页工图。
袁溪吃了饭之后完全不能自主地离开屁股下的这张椅子,就坐在一边看孔若愚悠闲地操纵鼠标。她发了一会儿呆,终于想起了昨天晚上规定的任务。思来想去,她还是感觉自己都和孔若愚在一张床上睡过了,这交情也不算浅了吧,就腆着脸扯了一下学姐的衣袖,“学姐…你怎么不问我这么早来学校干嘛啊?”
“哦,那你这么早来学校干嘛啊?”孔若愚看她卖了太多蠢,已然十分习惯。当下漫不经心地顺着毛摸,连眼睛都没从电脑屏幕上移开。
要不要这么有求必应啊!?袁溪心里一边埋怨一边乐开了花,刚想开口请学姐提供人道主义关怀地给她补一下课,瞬间又被噎住了。
孔若愚是全能型学霸,上可绘图编程改电路,下可煮粥买菜拧瓶盖,自己非但不dior还远低于水平线,袁溪突然就有了那么点儿羞耻心。
“没啥。”
孔若愚扭过脸,“?”
“真没啥,我就一个人太无聊了,跟你找找话题。”袁溪打着哈哈。
孔若愚皱着眉头想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子,对着袁溪坐正,认真说:“我之前没问你,是怕你觉得被不太相熟的人问这种话题不开心,不是有其他意思,你是不高兴了吗?”学姐的眼睛直直地看过来,“我现在重来一遍——你这么早来学校干嘛啊?”
孔若愚惯有的温和笑容在袁溪的眼中已经变得越来越美了。她看着对方认真的神情,有点感动,也更自卑了。似乎她每次一遇到孔若愚,都会无休止地陷入这两种情绪中。
她把头埋得更低了,“学姐,我电分挂科了……”
袁溪像小时候等爸妈在成绩单上签字似的提心吊胆了良久,才听到从上方传来的孔若愚叹气的声音,“才大一怎么就挂科了?你呀…”
袁溪的耳朵都似乎被这叹气声刺激得开始变红了,她听到孔若愚并不算责备的话语,暗暗松了一口气,却又在时间的发酵下越来越羞愧难当。
孔若愚抓着她的手,摇晃了一下,含笑看着她的眼睛,“要我给你补课?”
“嗯……”
“怎么报答我啊?”
“啊?”报答!?
完全没料到会有这样诡异发展的袁溪慌了,“学姐你、你想要什么啊?”
孔若愚噗地笑出声来,“我考虑一下,你先欠着吧。”
她回头把电脑合上,收进包里,又转过来,“现在开始可以吗?”
“现在啊?”
“嗯?”
“……学姐我没有课本。”袁溪真觉得自己应该以死谢罪。
那上午肯定是复习不成了,孔若愚给一个她认识的信息学院的人打电话,准备帮袁溪借一本电分书。
“你先整理一下。我们两点半开始?”袁溪午睡刚起来,就发现孔若愚已经在她休息的时候下楼把书拿回来了。
她怀着一颗愧疚又仰慕的心,把脸洗干净之后端端正正地翻开了课本。
王璋是个sjb!——第一页的醒目位置写着这样一句话。
袁溪瞄了一眼扉页出现的另外一个名字:董郁婕,估计这才是孔若愚给借书的那个朋友,然后又目不斜视地翻到了第一章。
孔若愚拿出一个笔记本,把笔搁在上面。
“你们的老师是?”
“啊,是蔡昭蓉老师。”
“蔡老师啊,她教得不错,不认真听课有点吃亏哦。”
这样的语气让袁溪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孔若愚把书拿过来,翻到目录,大致浏览了一遍,用食指叩击着桌面,“你哪几章学得不太好?”
袁溪简直想去撞墙,她真的完全没听过课啊!
“大概…是从什么结点电流法和网孔电压法之类的就不太懂了吧。”
孔若愚盯着她又笑了,“呃…是结点电压和网孔电流。好吧,我知道了。”
于是,以此为序幕,切换为人民教师模式的学姐翘着腿将全书重点知识的框架给袁溪在前三天好好梳理了一番,剩下的一天则用来疯狂刷题。
……
“诶!这个j乘上来前面是要变成负号的,别忘了,这是一个典型的易错点。”
……
“运放那个虚断虚短的你要看看接地端有没有接电阻才能做,不能直接等于零。”
……
“你看你这道题就忘了加上零状态响应,粗心哦。”
……
“那个三相功率那块儿除的是三不是根号三,电压才是根号三。”
……
去考场的路上,袁溪还是十分忐忑。她拒绝了孔若愚陪她一起的好意,所以女神最后只塞了几颗奶糖到她裤兜里,再对她比了一个必胜的手势。
袁溪想了想,自己有点忍不住地埋头低低笑了两声,再抬起头故作镇定地扫了四周一圈,又若无其事地攥着学姐借她的卡西欧计算器上了一教的楼梯。
有女神撑腰,怎么可能不过嘛?袁溪扔了颗糖进嘴里,心情轻松起来。
结果有且仅有八道大题的卷子,至少有五道题是学姐让她做过的书上的原题或变形。袁溪痛痛快快地做完后,又开始看着窗外发呆。
补考就算考得再高,最后也还是只有六十分,不过不用重修也算是幸运了。
话说回来,孔若愚怎么对信息学院的科目这么精通啊?连老师教得好不好都一清二楚。
糖在嘴里完全化了之后,只在舌苔上留下一股涩涩的味道,袁溪无意识地往走廊外瞄了一眼,然后就看到窗外的孔若愚迎着她的目光,笑了一下。
!!!!
这是几个意思!?
袁溪被感动得有点慌张,赶紧低下头,开始疯狂地转笔。
不是让学姐别来吗?怎么她现在又在外面等着了?
袁溪就是真正口嫌体正直的类型,每次嘴上说得坚决,但一被强攻就只想跪下唱征服。
比如现在,她最开始不让孔若愚陪她过来,只是因为她怕自己紧张,又觉得跟孔若愚没那么熟,不愿意多麻烦她。可其实她内心深处极其希望有个人能在她考试的时候站在窗外静静等着她,特别是这踏马还是如此丢人的补考!
嘤嘤嘤,孔学姐你是真女神啊!
袁溪觉得自己在激动之下已经有点热得喘不过气来了,脸烫得不得了,估计马上就红得能引起监考老师的注意了,所以她赶忙支起两肘,妄图掩盖脸上可疑的红晕,结果这一下她直接把自己的怀旧铁质笔盒给飞出去了,还差点砸到前面那位同学的后脑勺。
啪的一声巨响后,全场学渣呈放射状开始围观坐在教室中央、试图将脸藏进课桌里的袁溪。
为什么人可以这么蠢!?为什么!?袁溪都快哭了。
前方那位同学似乎被凌厉的杀气扫到,心有余悸地挠挠脑后的头发,没敢回头,也迟疑着不敢去捡他脚下的凶器。
抱胸倚在电脑前的老师清清嗓子,“自己做自己的哈!不要东张西望!现在还剩十七分钟,想交卷的同学可以走了。”
然后两步跨上阶梯把笔盒捡起来,放到袁溪桌前。
袁溪稍微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收了笔盒和计算器,目不斜视地出了教室。
孔若愚站在外面,哭笑不得地看着一脸衰样儿的袁溪,“你看见我也别那么激动啊!监考老师以为你作弊呢。”
袁溪到她身边,也没接话,讪讪道:“不说让你别来吗?”心里还是暗爽。
“哦,我看有点下雨,怕你淋雨。”孔若愚从身后拿出一把伞。
袁溪这才注意到外面居然又在下雨了,她刚才在教室里东转西看居然都没看到。
不过这雨下得真勤啊,军训的小崽子们可享福了。
孔若愚微微探出身把伞撑开,然后牵着袁溪的手把她拉到伞底下,“想啥呢?笑得傻乎乎的。”
“哈哈哈。”袁溪意识到自己真笑得傻乎乎的,又笑了两声,“我在想——军训啊,我们当时可是艳阳天从头扛到尾。”
“我们也是,特别是最后训练走方阵的时候,有好几个人都中暑了。”
“哇,你们居然还走了方阵!”
“嗯?每个排都会啊,你们这届没有吗?”孔若愚露出惊讶的表情。
袁溪嘿嘿两声,“我们可是海豹队呢。”
孔若愚被唬住了,“海豹队?这么说你们表演了其他高难度节目?真厉害。”
“nonono。”袁溪伸出食指,故弄玄虚地晃了两下,“我们是因为技能太蠢,被教官嫌弃,只能蹲在一边当纯观众的'海量报废'队,简称海报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