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晓渡真心有些佩服江月儿,这话她也敢说,不怕被三位殿下穿小鞋吗?六殿下福郡王和八殿下秀郡王就罢了,七殿下睿王可是当朝九位有封号的王爷之中,唯一一个亲王,地位仅仅只在太子之下,才智也是十位成年殿下之中最出色的,她胆子也太大了。
要是睿王真想对付她,就连他也未必能保得住!
周云博看了一眼江月儿,嘴唇颤了颤,没说什么。但是对江月儿这么个直率的性子颇为无奈,他来这里是与程晓渡交好的,不是来结仇的,他也看出来了。
刚才江月儿那话说得其实也是大实话,他心中虽然有些恼怒,却也觉得这样的人实难见到,没想到程晓渡娶回来的这妻子竟然性子这么直,也不怕得罪人。
转念一想,有杨玉那样身份的人做义兄,有程晓渡这样头脑的人做夫君,哪里还怕得罪人?
回头看了自己的两个兄弟一眼,使了个眼色让他们镇定些后,周云博才深吸一口气,对江月儿拱手说道:“程夫人说得在理,的确是我的不是,但我的话也并非都是虚言,想必尊夫也是明白的,程夫人若是不信我,也可当面询问尊夫。”
听着周云博拽文,江月儿只想翻白眼,可这个举动实在是不雅,忍了忍只好作罢。
江月儿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虽然性子直,却不代表她真的没脑子,当真要拿一个词来形容她的话,那就是‘大智若愚’。
她也看出来周云博是对她刻意隐忍的,虽然不是因她本身,而是因为她身边的人,可这也不妨碍她高看这个黑衣公子一眼。
她一早就知道对面的人是个王爷,常年身处高位,对于她如此不尊重的言语还能忍下去,可见这人心性如何了得。
对于周云博说让她询问程晓渡,她当然不会干这种蠢事,既然周云博敢当着程晓渡的面说出来,就证明周云博所言非虚。
综合以上,江月儿收起了对周云博的轻视,虽然她很讨厌皇权,可这不妨碍她欣赏心胸宽大的美男子啊。
所以,江月儿笑了笑,道:“殿下不必如此,我也只是说说罢了,殿下来程府自然是有目的的,说话不用拐弯抹角,江月儿乃一介村姑,实在听不懂。”
周云博表情再次僵硬,这是不懂吗?明明已经洞悉了他的来意好不好?
赤果果的打脸!
红衣公子周云耀有些傻眼,他与七弟周云博,八弟周云烈乃一母同胞的兄弟,打小他就没见过周云博吃亏,特别是在口才上。没想到来了青阳县,他这个有‘谋略公子’之称的七弟居然被一个自称‘村姑’的女人给说教了,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周云烈也是有些意外,他是三兄弟是年纪最小的,六哥向来荤素不忌,喜欢流连风尘之地,整个京城都知道六殿下周云耀是何等的恣意潇洒,但是实际上,他知道这个六哥是他们三兄弟里最心黑的,整日笑眯眯的,实际上是笑里藏刀。
七哥性子虽然看上去冷酷,但实际上刀子嘴豆腐心,外冷心热。而且擅长谋略,心思缜密,在京城里太子频频对七哥下毒手,却从来没有成功过,如果说六哥恣意洒脱,那么七哥就是腹黑,他在两个哥哥的保护下,是最单纯的。
即使单纯,他也从来没见过七哥被一个女人一番话弄得哑口无言过。
程晓渡哑然失笑,他就知道江月儿不是个吃亏的性子,眼见周云博脸面挂不住,程晓渡才开口笑道:“内子性子直率,还请殿下勿怪,有什么事坐下说吧。”说着就牵着江月儿坐在了三位殿下的对面。
毕竟三位殿下是皇子,哪里能让他们夫妻二人坐在上首?
有了程晓渡出面,周云博也有了台阶下,干笑了两声,坐在了左边中间的位置。
程晓渡坐下之后,看了三位殿下一眼,然后笑着说道:“睿王殿下所言,程某已经明白了。太子怙恶不悛,某早有耳闻,某说句大逆不道的话,睿王殿下所说太子登基天下将倾,某深以为然。”
周云博三人神色均是一怔,对视了一眼,才看向了程晓渡。
周云博疑惑的开口道:“既然如此,为何程兄不愿相助于我?想必程兄早已知晓嘉惠对尊夫人做过的事情,嘉惠乃贤妃之女,当朝十三公主,两个多月前她找了道士陷害尊夫人,现在你又娶了她,嘉惠也是我父皇毕竟喜爱的公主,她若真想对尊夫人做什么,程兄只怕阻止不了。”
程晓渡一愣,笑了笑,什么也没说。身侧的江月儿闻言也是一愣,随后就垂下眼睑,装作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她老早就知道那个道士陷害她,而且当初很害怕伤害到程晓渡,之前她跟程晓渡成亲之后,知道程晓渡身份不凡,就以为道士知道程晓渡的背景,怕彻底的得罪了程晓渡。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她想的那样,原来那道士怕伤害到程晓渡,是因为那个十三公主倾慕程晓渡的缘故。
果然女人的嫉妒心能害死人啊!
见程晓渡还是这幅万事不惧的模样,周云博有些泄气,他长这么大做事一向游刃有余,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挫败过。
深吸一口气,周云博再次开口:“程兄,我可以帮你扫清所有的麻烦,只想请程兄在我身后助我一臂之力,我不会让程兄牵扯进夺嫡之争,若我事败,程兄也可置身事外。”
程晓渡叹了口气,看着周云博道:“殿下,非是某不肯答应你,而是不能答应。其实以殿下的谋略,没有某的相助,未必就不能成功。”
周云博望着程晓渡,实在有些无奈。
沉默了一会儿,周云博起身道:“不管如何,睿王府的大门会一直对你敞开,告辞!”语毕,周云博带着自己的两个兄弟离开了程府。
等他们走了之后,江月儿笑吟吟的看着程晓渡:“十三公主?”
程晓渡苦笑,他就知道她不会轻易揭过这件事的。
江月儿心里有些恼怒,虽然她从来不过问他的事情,可他居然连这个事情都瞒着她,如果不是睿王殿下来这里想招揽程晓渡,只怕她会一直蒙在鼓里,这种感觉实在不是很美妙。
“月儿,我……”程晓渡刚想说什么,结果江月儿霍然起身背对着他,语气有些冷淡:“我不管你在想什么,我不希望有下一次,若是连自己的枕边人都事事瞒着自己,这样生活下去,还不如一拍两散的好。”说完,不管程晓渡霍然变色的表情,大步离开了正堂。
程晓渡起身想追出去,却觉得自己的脚像是念在了地面上,无法移动一步。
他忍不住苦笑,他以为她不会在乎这些的,她向来不问世事,所以他也想让她过的恣意潇洒,所有的事情都可以给他来抗。
结果没想到引起了江月儿如此强烈的反弹。
江月儿的所言所行,让他觉得大失男人颜面,却又觉得心中温暖。
这个丫头,是不想他将所有的事情一个人扛,她想跟他一起面对。
唉……
一个人在正堂里反思了好久,程晓渡依然没想出个结果来。
对旁人他可以很干脆的做出决定,但是对江月儿,他不能那么干脆,他得想好。
把他的秘密全都告诉江月儿,暂时是不可能的,他身上背负的不单单是这个家,还有整个家族。
即便他再爱江月儿,他也不能因为她想跟他承担就把她拉进来。
这个女人喜欢自由,不喜欢负担,他早已经看得清楚明白,如果真的告诉她……
他不敢想象到底会有什么后果,可是不告诉她……
程晓渡想到这里,忍不住捂额,看来他今天不能回屋睡了,否则很有可能被她踹出来。
被她踹出来也没什么,可这府里还住了三个孩子,其中两个是江月儿堂弟妹,一个是他的徒弟,这三个孩子都在跟他学习,他要是被江月儿踹出来,被这几个孩子看见了,那还得了?
于是,当夜,程晓渡睡在了书房。
江月儿呆在正屋内室,恨得牙痒痒,三更半夜见程晓渡依然没回来,就愤怒的召唤了彩蝶出来。
“这就是你说的良人?什么事情都瞒着我,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一寸的七彩小人儿在江月儿面前浮在虚空,背后两只透明的翅膀飞快的扇动,彩蝶无辜的望着江月儿。
“月儿,你这样是不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也有不是吗?你说程晓渡没有告诉你,可你何尝不是瞒了他很多事情?比如我的存在,比如雪影的存在,比如你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江月儿,你不要小看了程晓渡,其实他早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江月儿了,只是他爱你,才没有跟你说而已。你这样斤斤计较,不但伤感情,还很无趣。”说完这番话,彩蝶一个转身就消失在黑暗里。
江月儿的脸色在黑夜里一阵青一阵白,深深呼吸一口气,重重的躺倒在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