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屠杀。”
血腥的死亡空间,康德漫步而过,扫视着残酷的骸堆。
“暴虐。”
碎裂的尸体几乎无法分辨形状,令人作呕的异味弥散满堂,碎了一半的脸,被撕扯下大半皮肤的躯干,还有大量的肌肉组织宛如地毯一般排在地面,就像毛毯一样,肮脏的墙壁上甚至出现了放射状的冲击图案,那是一整个人体被撞到墙上,然后碎裂迸开,构成恐怖的图腾。
“强悍。”
沾染着黑血的脑袋被劈成两半,沾满血液和人体组织的墙壁、地面、桌椅上布满了深深的划痕,更别说死者的身体,就像是被金属雨给碎剐过,露出了黏着血块的森然的骨头,这无疑是惨烈的杀戮场。
但空气中没有硝烟的味道,在现场找到的枪支也没有任何开火的痕迹,被切下来的手臂上大多都持有武器,有砍刀、手枪甚至霰枪,然而很明显,现代人类的武器无法保护他们——这里甚至没有交战的痕迹。
“残忍。”
地上凝固的血泊充满了拖动和挣扎的痕迹,被拦腰斩断的人痛苦地爬行了至少二十米,墙角的人形已经被剥下了脸皮,他痛苦的死前动作看起来是在求饶,大概三分之一的人在逃跑和求饶中死去,杀人者没有怜悯,几乎没有一击毙命,全都是凌乱却细密的折磨。
“冷静。”
死亡从门前发生,锐利破空的利刃杀死了长桌前的几个人,战斗旋即发生,化作扫荡全场的金属风暴,绽放血与肉的死亡之华,康德望着这血腥的死亡现场,杂乱中显然有着秩序,他能够想象杀人者从容地自大门踏入,一路操纵超自然手段斩杀这些人贩,平静地走向深处的回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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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及……漠然。”
每一个死者都遭受了最耐心的对待,他们身上的伤痕并非只是为了杀戮,而是有在其之上的目的……就像是猫捕猎鸟儿与老鼠,有时并不是为了果腹而是娱乐一样,死亡现场也向康德讲述了这样的信息。
康德踏过一条条肉毯,目光平静而淡漠。
死在他手中的生灵数不胜数,恐怕整个地球也无人能与之相比,他杀戮的目的也各有不同,有时为了保护,有时为了战胜,有时为了折磨,他能够分清楚每一种死法微妙的不同,能够从这残酷的修罗场中,分辨出杀戮者的目的、用意、性情与情绪,他从死亡现场读出了需要的信息。
“这是一个……”
康德总结道:“凶暴残忍的超凡者,享受杀戮的乐趣,戏弄和折磨他的猎物……而且使用他的能力来折磨,频繁地使用,他享受着有别于凡人的优越感,他与众不同,将凡人视为微不足道的肉块……”
荷鲁斯淡淡道:“就不会是某种惩戒或者行使私刑吗?对于向无辜者施暴、绑架和逼迫她们出卖身体的人贩子而言,这样的下场恰到好处。”
“不。”
康德森然道:“这不是正义的使者,这也不是正当的惩罚。”
铁儿子疑惑道:“为什么?”
“因为……”
康德走入了与这广阔库房相连的走廊,两边房门排布,每一间房子里,应该都是被绑架的女人接受羞辱和强迫的刑房,以及接客的地方。
他推开了半掩的房门,表情冷厉。
“他没有对弱者的怜悯。”
房间的墙壁喷射着大量的血液,发黑的污血浸染了整个床垫,依稀能看到雪白的腹部,但鲜活的肉体已经被撕裂,露出了散发着臭味的肠子,睁大了眼睛的女人死不瞑目,惊恐痛苦的脸沾染着血渍。
凤凰视界所见,这血腥的黑暗之地,已经没有半点灵魂的星火。
“搜查所有的房间。”康德平静道,“寻找安幼仪和她的朋友。”
荷鲁斯分出无人机,向长长的走廊呼啸飞去,康德拿出卫星电话,拨打了通向国内的通讯:“我是康德。”
他简要地说明了现在的情况:“我从阿尔巴尼亚黑帮入手,锁定了绑架安幼仪的嫌疑者,是黑帮‘维京骷髅’,我抓了一个舌头带路,到了他们的老巢。”
秦梦瑾听出情况不对:“你发现了什么?”
“所有的帮派成员已被灭口,包括被他们抓到这里接客的女人们。”康德平静道,“虐杀——有关部门需要建立档案了,是手段暴虐、冷漠残酷、自视甚高、蔑视凡人的超凡者,最恶心的那一种。”
“收到。”
秦梦瑾已经离开钓鱼台,与有关部门所成立的专项小组汇合,准备为康德的英伦之行提供所有后勤支持与帮助,她说道:“方便发送照片吗?”
“相信我,你不想看到这些的。”
“没关系,现场的照片能够给我们提供思路。”
“如果你坚持的话。”
荷鲁斯先前已经拍好了高清照片,康德将那些照片传输了过去,因为是未压缩的高清照片,所以传输很慢。
在这个过程中,他从另一边一个个检查了房间。
所有被圈养囚禁的女人都被杀了,没有一人例外,而且是与那些人贩子一样的虐杀,凶手转遍了整个区域,耐心而酷烈。
“所有死者的死法都与金属有关,尸体多切割剐碎,锋锐而小,就像是某种锋利的刀具,数量众多……凶手的能力也许有金属有关。”
康德与国内保持着通讯,他的话语仿佛凝结着寒冰。
那一个个女人的脸印在他的脑海中,临死前的痛苦与挣扎,无人知晓她们结束生命前的遭遇和绝望,部分完好的皮肤上残存着她们一直以来的可怕遭遇,针眼,淤青,疤痕……自从被这群人贩子绑到这里,她们的人生只剩下了黑暗、痛苦和绝望,甚至连死亡也是如此。
这些都是在一个著名的发达国家的传奇伟大的首都所发生的事情……这个肮脏和暗无天日的黑暗之地,往南十几公里,就是阳光明媚的繁华都市,是高大的伦敦眼,是壮美的威斯敏特大教堂,是岁月静好的白金汉宫。
这种极度的反差简直是最幽默的笑话。
“父亲,发现了六具亚裔女性的尸体,大多无法分辨面容,但从身形来看,至少与安幼仪对不上号。”
荷鲁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至少还有一个好消息。”
康德默然片刻,缓缓道:“真是糟透了。”
他听到了细小的动静,向外边看去,有人连滚带爬地往外跑,康德身形一闪,拦在对方面前,轻声道:“你往哪里去?”
西雷-霍尔茫然地望着眼前的中国人,年轻得过分,甚至还有点眼熟,他用了好几秒种的时间,才把对方与阿川联系在一起。
这就是那个持迪奥人。
他先是惊讶,但很快就变得惊恐,在极端恐惧的情况下,有些人的思维速度变得极快,阿尔巴尼亚人很迅速地想明白了现在的状况。
之前戴着阿川的头套,只是因为对方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而现在不作伪装,并不意味着对方不介意露出真面目。
而是……
他发出了恐惧的尖叫,转身想要逃跑,但时间似乎变慢了,他发现对方伸出手来,指向他的眉心,动作似乎并不快,可他却无法躲避。
“你跟他们一样。”康德说道,“不能死得太轻松。”
他的指尖触及西雷的眉心,轻轻一点。
下一刻,妖异的紫色淤痕自阿尔巴尼亚人的眉心扩散。
一丝腐蚀性的气体冒出,伤口不断扩大,西雷蓦然发出一声惨叫,尝试着擦去脸上的伤痕,但紧接着他的双手也开始腐蚀,某种崩坏的力量正在不断扩散,他惨叫着双望着自己的双手,他的皮肤畸变扭曲,生出巨大的赘生物,丑恶的液体自皮肤中迸溅而出。
他嚎叫着,痛苦着,挣扎着,他想要后退,他想要逃跑,可脚下就像是生了根,那弥散在体内的可怕的物质控制了他的身体,并听从着一个冥冥之中的声音,那个声音对它们说——不许动。
于是他留在原地,开始了漫长的死亡。
“这是你应得的。”康德淡淡道,“他也会。”
荷鲁斯有些担忧:“父亲?”
康德沉默了一小会儿,缓缓吐出一口气。
“我本以为,我会对外国佬的痛苦和死法毫不介怀,毕竟非我族类。”康德摇摇头,“但我错了,说总比做容易——在英伦要做的事情又多了一件。”
铁儿子的声音回荡着平静的铿锵。
“赞同。”
就在这个时候,爱丽娜传来了通讯:“康德?你发现什么了吗?”
他已经很久没有说话,记者小姐有些担忧。
康德想了想,坦然相告:“发生了一些意外,维京骷髅的藏身处被一锅端了,所有人都死了……包括被关在这里的可怜的女人们。”
爱丽娜失声道:“怎么会!?”
然后她压低了声音,但还是有些动摇:“谁做的?”
“超凡者。”
康德换了一种说法:“跟我一样有着有别于常人的超自然能力的人。”
爱丽娜方寸大乱,低声道:“我……我能做些什么吗?比如说将这件事情曝光?还是发动bcc的力量来……”
康德想了想,凝重道:“等我想一想……如果我所料不错,这件事情变得复杂起来了,你不能卷入其中,这很危险。”
“你的意思是?”
“还不能确定……我一会儿再打给你。”
康德中断通讯,原地踱步,捏着眉心,皱眉沉思。
好不容易通过黑帮路线锁定了阿尔巴尼亚人,但他们已经被抢先一步灭口,线索就此中断,听起来是个绝对的坏消息,但……
“父亲,接下来要怎么做?”荷鲁斯询问道,“我们从何处着手?”
康德捏着眉心,仿佛在自言自语:“冷静,事情可能并没有这么糟糕,因为灭口这件事情,本身就是新的线索……”
维京骷髅遭遇如此酷烈而细致的屠杀,几乎可以肯定是与安幼仪失踪案件有关,来自中国的压力传达到英国,又从英国政府传递下去,伦敦有关部门进行调查,而这多半就是维京骷髅被灭口的理由。
“灭口意味着想要掩盖,可为什么要掩盖?”
这件事情看起来极为突兀,逻辑上很难讲通,但只要发生了,就有其合理的内在逻辑,只要沿着这条线索进行推理,就能找到新的方向。
星权神戒散发光芒,康德凌空虚点,划出线段与交点。
“从头开始推演。”
“让我们看看,我们从这个灭口血案中得到了什么线索。”
他划出了一条线。
“首先可以确认一条重大的线索。”
康德沉声道:“安幼仪被绑架,不是一起单纯的暴力案件……不是本地的阿尔巴尼亚黑帮绑架年轻女人来卖这么简单。”
“其背后一定有更深的隐情和利益。”
“这些阿尔巴尼亚人,也许只是为幕后之人所服务的,用人口绑架来掩盖他们的某种需求和罪恶的欲念……”
他抬手划出一道辅助线:“这些更深的幕后黑手应该在英国这个政治体系内拥有一定的影响力,证据就是,英国方面收到中国的交涉和要求,一开始表现得很积极,但很快就变得敷衍塞责,推三阻四,案发地点监控损坏,硬盘被警方取走,无不透着警方内部有人想要将这事儿拖到不了了之的迹象。”
“不信任他们确实是正确的……会打草惊蛇。”
“然后我们可以做出一个假设。”
“假设存在一个根植于英国权贵阶级内部的黑暗组织,会让下面的黑手套掳掠年轻女子,来满足某些欲望和需求,他们很有能量,其触手延伸到英国政府的体制之内,消息灵通,手腕强大。”
康德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又说道:“但这里有两个新的疑问,其一,为什么要灭口,其二,为什么要派超凡者来灭口。”
“掳到了身份了不得的中国佬,甚至引得中国政府直接通过外交渠道进行紧急交涉,如果换做是我,我应该怎么做?”
他自言自语道:“区区一个旅人,放了就是了,灌点药随便丢到伦敦街头的一个垃圾桶里就行了,如果中国佬逼得紧,就从黑帮里推出几个黑手套丢到牢里顶罪拉倒,犯得着把这里直接血洗一遍?”
“这么做只有两种可能性。”
“第一……”康德的眼中闪过一丝寒芒,“他们交不出人来,安幼仪已经死了,其二,他们不想放人。”
“第一种可能性不高,他们哪怕把安幼仪弄死了,也可以剁碎了丢到垃圾桶里,弄成一个恶性杀人魔事件,栽赃给某个流浪汉就是了,弄成失踪,只会让中国方面紧追不舍,后患太大。”
“那第二种可能性……为什么不想放人?”
康德脑海中闪过了安幼仪的脸蛋和身材:“算是美人,但也只是美人而已,并不是什么倾国倾城的,她有什么重大的价值,以至于让幕后黑手不惜如此大张旗鼓,也要将她留下来、断掉一切追查线索?”
“我想,原因只有一个了。”
他说到这里,目光闪烁,表情玩味。
因为这里是被超凡者血洗的,说明这个事件有超凡力量参与。
安幼仪,中国富商之女,不算倾国倾城,当种种可能性都被排除之后,唯一的一种可能性就是正确的答案。
“超凡力量……”他低声道,“这个理由一定涉及超凡力量。”
推测到此为止,究竟原因是什么,只能由康德自己去查了。
“那么第二个疑点……”他继续说道,“为什么要派超凡者来灭口?”
幕后势力可以动用如此强大残忍的超凡者,必然根基不浅,可灭口一些黑帮分子,办法有的是,为什么要搞得这么血腥?
要知道这里的死者数量近百,哪怕放在一个没有存在感的发展中国家,也是震惊世界的大案,更何况是发生在英国伦敦。
假如这里的情况被曝出去,那灭口的意义就没有了,反而会……
——康德猛然抬起头来,一道灵光闪过脑海。
“线索找到了!”
听闻此言,荷鲁斯振奋道:“什么?”
“我们是有优势的……荷鲁斯,敌明我暗,我们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康德笑了起来,“当然是自始至终,英国佬都不知道我已经来了!”
铁儿子茫然:“您直接说结论吧。”
“结论就是……”
康德还没回答,卫星电话打来,是秦梦瑾,看来他们已经将现场照片分析完毕,并且有了初步的结论和方案。
接通电话。
秦妹子说道:“康德同志,线索还没有中断,我们有一个方案。”
康德笑了起来:“好巧,我也有一个方案,我们也许想的一样。”
“那您的方案是什么?”
“很简单。”
康德抬起头,望着血腥残酷的屠宰场,语气肯定:“留下来,然后等待,会有人来收尸,一定会有人来,而且绝对不是警察。”
秦梦瑾的语气中蕴含着一丝笑意。
“对,我们的方案就是这样。”
她说道:“试图杀人灭口、掩盖线索的组织,必然在英国政治体系内有着巨大而隐秘的影响力,而负责灭口的是超凡者,而非是一队训练有素的皇家特勤组,说明这是一场果决而凌厉的擅自行动。”
“但擅自行动也一定会得到英国有关方面的事后配合,因为这里是黑帮的藏身处,也是这片区域的人们的娼馆,过来善后的人恐怕已经在路上了,他们不会放任尸体在这里堆太久,现在是上午,到了下午,就会有人跑来寻欢,只要一个人惊恐地报警,这件事情就会有暴露在世界面前的风险。”
“上百名死者,都是残酷的虐杀,足以让英国政坛发生巨大动荡。”
“所造成的影响,必然会绵延许久,极为深远。”
“所以,无论这件事情跟谁有关,是哪个组织的私下行动,无论这个组织是官方还是民间的,无论他们有多大的势力,在做完事之后,他们一定会选择掩盖和收尾……也就是说,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收尸。”
“所以方案是等待,看看收尸人是谁。”
秦梦瑾说到这里,康德接口。
“谁来,谁就是线索。”
他的语气森然冷厉。
“灭口,掩盖,甚至逼迫英国政府帮他们擦屁股,可他们忽略了一点。”
“他们不知道我已经来到英国,他们认为这只是简单的擦屁股和收尾,但我在这里,我会注视他们,我会跟随他们,我会找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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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昨晚爆炸性的失眠,完全没有理由,就是睡不着……操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