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楚砚面色一变，蹲下身来，看着不知道在这儿跪了多久的傅梓宁，声音低沉。
“你知道了？”
这件事，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瞒傅梓宁。
“二十多年前，沈家最小的女儿沈灵芸走丢，那时候她才六岁，而导致她走丢的罪魁祸首，是我的父亲。”
个中缘由秦楚砚没有细说，他声音有些沙哑地道：“虽然是一场意外，但秦正雄也有推脱不了的责任，所以终究是秦家亏欠了沈家，二十多年来，因为这件事，秦家对沈家一直多有照拂。直到前段时间，沈老爷子找到我，说陈嘉可能是沈灵芸的遗孤，让我务必保下陈嘉，如此，当年的亏欠也算是还了。”
“所以你为了了结二十多年的恩怨，就将陈嘉放走了。”
傅梓宁面无表情看向秦楚砚，忽然唇角勾起一抹惨淡的笑，“秦楚砚，你们秦家跟沈家的恩怨了解了，那我们家跟陈嘉的恩怨怎么办？”
她有些绝望地垂下眼帘，“你怎么能将你们家的心安，建立在我们家的痛苦之上呢？”
秦楚砚沉默。
此时他说什么都无法辩解，上一辈的恩怨延续到下一辈，便是他心中觉得那样不对，但也身不由己。
“沈家于你完全是庞然大物，若是我不那样做，你傻傻地撞上去只能以卵击石，沈老爷子是一个很护短的人，他对外人，向来没有宽容度。”
秦楚砚试图说明一些事实。
“我说过，我就算死，也要让陈嘉得到应有的惩罚。”
傅梓宁叹息一声，无力地笑，“我感觉从四年前开始，我就是个笑话，我当时怎么就没被陈嘉撞死呢？那样也就一了百了了。”
“宁宁，别这样。”
秦楚砚有些担忧傅梓宁现在的状态。
然而傅梓宁只是淡淡道：“别这么叫我，我承担不起。”
她指着墓碑上父亲的遗照，一字一句道：“其实你不应该来这儿，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你既然做了，那就是陈嘉的帮凶，我父亲应该不想见到你。”
说着，傅梓宁转过头去，再也不愿看秦楚砚一眼。
秦楚砚知道，傅梓宁想让他离开。
但他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他若是这会离开了，将会永远失去她。
于是，秦楚砚随着傅梓宁，一起跪在了傅梓宁父亲的墓碑前。
“这件事我没法为自己辩解，但是宁宁，我爱你是真的。”
“别这样说话，免得脏了我父亲的耳朵，也别跪在这儿，污了我父亲的眼睛。”
傅梓宁嘲讽一笑，声音带着竭嘶底里的悲鸣，“请你滚！好吗？”
这话已经说得十分重了，正常人见傅梓宁这么不识好歹，只怕早就拂袖而去，偏偏秦楚砚仿佛听不到傅梓宁的恶语相向一样，继续安安静静跪在墓碑前。
傅梓宁见这人赶也赶不走，骂也骂不走，也懒得搭理了。
深夜，两人就这样肩并肩跪着。
不知过了多久，傅梓宁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她有些麻木地道：“我真的挺没用的，明明之前恨你恨得要死，结果就因为你这段时间的纠缠，差点连自己身上所背负的东西都忘了。”
“秦楚砚，我理解你，即使我再生气，我也知道，站在你的立场上，从你的利益角度出发，你这样的做法没有错。”
“我们的相识本就是一场错误，如果你不认识我，也就不用因为现在这个场面而焦头烂额，心生愧疚。”
“所以，以后我们就桥归桥，路归路，你就当从没认识过我吧。”
说着，傅梓宁站了起来，转身向墓园外走去。
然而当她要越过秦楚砚的时候，手腕牢牢被男人抓住。
“别走。”
秦楚砚眼里第一次出现慌张，他想开口让傅梓宁留下来，却再也无法找出合理的借口。
半晌，他有些无力的道：“就真的不能放下吗？我保证，她这辈子都别想回国。”
“我过不了我心里那道坎。”
傅梓宁摇摇头，断然拒绝。
秦楚砚有些绝望，“傅梓宁，你问问你自己的心，你已经对我动了情，真的就能这么轻而易举放下吗？”
“放不下也得放。”
傅梓宁眼里是散不开的哀伤，她苦笑道：“是，我承认我喜欢你，但是秦楚砚，我们永远都不可能在一起。我不可能放下仇恨当做这些事没发生过，你也不可能帮我把陈嘉从国外抓回来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我们之间的这道鸿沟，永远都过不去。”
顿了顿，傅梓宁淡漠道：“放手吧，这样对你我都好。”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傅梓宁心痛的快要坚持不下去时，秦楚砚一点一点放开她的手腕。
他从墓碑前站了起来，眸中有些猩红。
“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自己开车了。”
秦楚砚眸色一沉，看着彻底要跟他斩断联系的傅梓宁，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你倒是狠心。”
罢了，他都快将一颗心都掏出来了她还视而不见，既然这就是她想要的，他便成全她。
保留自己的最后一丝尊严，秦楚砚转身离开了墓园。
傅梓宁看着男人扬长而去的背影，默默红了眼眶。
但是她不后悔。
有些事，错了就是错了，无法原谅就是无法原谅。
回去原本的住处收拾了自己的行李，傅梓宁连夜驾车离开了海城。
这是她深思熟虑后做的决定。
海城这个地方，已经不适合她待了。
凌晨六点，天蒙蒙亮的时候，傅梓宁驾车到了桉城。
她打开手机，上面是已经签好名和盖好章并做了公证的股份转让协议，负责这件事的律师给她发来消息，“傅小姐，所有的文件都处理好了，下周起，这份协议将正式生效。”
向对方道了谢，傅梓宁发了一条消息过去，“请您于这份文件生效的第二天，将文件送到秦氏集团总裁办公室。”
有些疲累的仰靠在驾驶座上，傅梓宁想，以后，她就彻底和秦楚砚没有任何联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