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星泽向来毫无自觉,压低声音在他耳边问:“酒酿圆子还有吗?”
“问这个做什?么?”颜衡明知故问。
“回去帮我带一碗。”
颜衡动了下嘴唇,欲言又止。
他知道家里厨师准备甜品向?来会有剩余。只是,酒酿圆子做起来这么简单,让元帅府的厨师做一份很难吗?
颜衡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对,反驳的话忽然就说不出口,最终只回了一句:“勉强考虑。”
说完埋头用餐,却心不在焉。
真有这么好吃吗?
接风宴结束后,时间刚过?九点。司纪和林思楠自然是回军校,颜衡却没和他们一起回去,而是再回了趟颜家。
“爸还没回来?”颜衡注意到时间,略有些意外。
在颜衡的印象里,颜朝晖是一个非常有时间观念的人,别说是回家没有晚于过他承诺过?的时间,就连军事作?战也是如此。
颜朝晖统领的雷霆军团,普遍配备帝国速度最快的机甲耶梦加得,曾以最短的时间结束黎渊陛下继位以来的三大战役之一。他在战场上使用的战术多出其不意,攻势却极其凶猛,被誉为“雷暴战”。
程管家也有些发愁:“这种?情况在将军身上确实非常少见。”
家里远比外面要暖和,颜衡脱了军装外套,在沙发上坐下来,忽然注意到桌上还未收拾的茶杯,里面的茶只喝了一半,还漂浮着热气。
“家里有人来过?”
“是少爷的叔叔来过,”程管家俯身收拾起茶杯,“他人刚走,少爷就回来了,还没来得及收拾。”
颜衡不禁皱眉:“他来做什?么?”
程管家迟疑道:“具体的没说,直说是来找将军的。知道将军不在后,很快就走了。”
颜衡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问:“他一个人来的?”
程管家:“是,这段时间您叔叔一直都是一个人来。”
颜衡很快捕捉到了他话里的关键:“一直?”
难道颜宇杰之前也来过?
程管家如?实说道:“少爷在军校参加演习的那段时间里,您的叔叔来过几次,还和将军发生过?一次争执。”
颜衡一怔:“争执?为了什?么事?”
尽管颜衡一直不喜欢颜宇杰和颜霖父子,但他毕竟知道颜宇杰和颜朝晖是亲兄弟,关系非比寻常。
当年颜朝晖退出审判者后,险些遭到南十字星的暗算,是颜宇杰冒着生命危险通风报信,救了颜朝晖一命。
这事被颜朝晖记了多年,是以两家关系一直维持着表面上的亲近,纵使存在一点矛盾争端,也多是轻易就能化解的小事。
程管家回忆起来:“似乎……是关于您叔叔的生意。”
听到程管家说是因为这个,颜衡反倒不奇怪了。
颜宇杰多年来都靠做地下生意为生,频繁出入黑市,跟一些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尽管他一直对外说是宝石生意,但谁知道有没有干|出过点出格的事?
以颜朝晖的性格,要是真发现了什?么不对劲,绝对会严词制止。不过?颜朝晖有军衔在身,颜宇杰一向?忌惮,再加上他胆小怕事,大事上一向?听颜朝晖的话,颜衡也就没怎么为颜朝晖担心?。
一条陌生又熟悉的消息闪过终端,提醒他别忘了带酒酿圆子。
熟悉的是名字,陌生的是备注,仿佛暗示着他尚未习惯起来的某种?关系。
他给陆星泽换过很多备注,一如?他对陆星泽的称呼。那个omega、姓陆的、陆哥哥……
一时间,竟不知道换成这个正式的名字,究竟是变得更疏远还是更亲密。
——“我不急,可以一步一步来。”
他忽然有点想知道,陆星泽最终想把这个备注换成什?么了。
他开始,想要窥探他的心?。
寥寥三个字,耀眼得如?同?恒星,将璀璨的光芒带入他视野,化作?惊雷划过?黑夜,最终与他心?跳的频率相同。从此他所能看见的世界,亮如白昼。
陆星泽。
星泽。
颜衡睫毛轻轻颤了下,心?跳声在他一个人的世界里被无限放大,无法被任何东西掩盖。
程管家的声音打断他的思绪:“少爷,室内温度是不是太高了?我看您的脸色红得有些不正常。”
颜衡猛地回过?神,轻轻咳了一声,欲盖弥彰:“确实有点热。”
程管家微笑:“那么为了少爷的健康,我将室内的温度调低一点好了。”
颜衡望着终端上那条消息,忽然想到什么:“对了,酒酿圆子还有吗?”
“有的,”程管家回答,“再帮少爷盛一碗?”
“我……”颜衡话到嘴边,临时改口,“给司纪带一份过去。”
“司少爷今天确实赞不绝口,”程管家笑?道,“那请少爷稍等,我去为少爷准备。”
颜衡起身,走到窗边停下,看见窗外的雪纷纷扬扬落下,轻盈地落在地面上,铺成一层晶莹却脆弱的霜。
下雪了。
雪花反射出冰冷的光芒,黑夜化作?蛰伏在光芒之下的猛兽,静静等待着时机到来。
不知道陆星泽是不是也看到了帝星的第一场雪。
没过一会儿,程管家已经回来,将装有酒酿圆子的保温盒交给颜衡。
盒子的温度很暖,令颜衡的心?都跟着暖了一下。就像是那个人曾带给他的温度。
他理了理衣服,起身:“我出去一趟。”
“等等,”程管家连忙叫住他,过?去拿了颜衡刚刚换下的军服外套,“少爷,天冷了,穿上外套再走。”
“好。”颜衡接过?军服外套披上,却听程管家“咦”了一声。
“怎么?”
“少爷您新买的衬衣?似乎稍大了些。”
颜衡顺着他目光,望见袖口的那颗星星,耳根倏地就红了。他差点忘了,身上穿的这件衬衣是陆星泽的。
“咳,当时买错了。”颜衡敷衍了过?去,匆匆离开了大厅。
走出别墅的刹那,狂风席卷而来,无情地灌进衣领,像一柄锋锐的刀,一寸寸割开皮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