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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032(1 / 1)

沈鹤书一愣。

却见少年一身明黄色的龙袍,正站在自己的对侧,那一双眼,分明是望向被他紧紧拉着的少女。

他没有听错。

皇上就是在喊姜幼萤!

这一出声,姜幼萤的手心也紧张得有些出汗,那一双眼仍是雾色朦胧,若是细看,便能看出其眸底隐约的求助之意。

她不情愿。

看清楚少女眸中情绪,姬礼稍稍松了一口气,可那眸光却愈发寒冷。她的胳膊很细,没有劲儿,被人紧紧抓着,怎么也甩不开。

“姜幼萤,”姬礼再度出声,道,“到朕这边来。”

这一声,竟带了几分温柔,引得沈鹤书稍稍一怔,便是趁着这空当,姜幼萤快速甩开他的手。

呲溜一下,躲至少年身后,整个人缩成一团,不敢露出头来。

看着一下子空荡荡的双手,沈鹤书勾了勾唇,自嘲一笑。

他喜欢的女子,居然喜欢当今圣上。

真是天大的孽缘。

眼看着心爱的女子像一条小尾巴似的躲在皇帝身后,沈鹤书一颗心坠坠的,却不得不抬头,望向那一对男女。

姬礼眸光淡漠。

衣服忽然被人轻轻揪了揪,他的睫羽轻轻垂下,缓声道:“莫怕。”

姜幼萤抓着他衣裳的手松了松。

她乖乖地站在姬礼身后,看见暴君从袖中探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想也不想,她径直将暴君的手抓住。他的手有些凉,手指处更是被冻得发僵,姜幼萤握紧了姬礼的手指,试图给他传递一些温暖。

姬礼又看了一眼沈鹤书,抿了抿薄唇,终是什么话也没说,欲带着她转身离去。

“皇上——”

一声高唤,突然在身后响起,二人脚步一滞,姜幼萤有些担忧地朝姬礼望去。

她的手心,在少年手心轻轻勾了勾。

姬礼面色清平,握住了她的手指。

只听沈鹤书在身后道:“皇上——微臣求娶姜姑娘!”

这一句出声,姜幼萤明显感觉到,姬礼正握住她手指的手掌一紧,下一刻,愈发将她攥得牢实。

沈鹤书又重复了一遍那话,字字铿锵有力,十分坚定:

“微臣恳请皇上,将姜姑娘赐与微臣为妻!”

他后宫,七十二佳丽,各个模样水灵,姿容出众,而姜幼萤,不过是个小宫女。

沈鹤书不明白,皇上为何偏要与自己争抢这样一个宫女。

姬礼忽然转过身形。

他与沈鹤书一同长大,情同手足,若是以往他想要什么,姬礼定是给了,但如今——

少年垂目,望着忽然拜倒在地的男子。

他的态度极为陈恳,是半分都不掺假的。

“皇上,您方才已经答应过微臣,将姜姑娘赐给微臣为妻。”

大殿之上,当着所有臣子的面,一言九鼎。

君子以出驷马难追,更何况姬礼是一国之君,沈鹤书这样提起,是想用他方才的话,逼迫姬礼妥协。

看究竟是一个女人重要,还是一国之君的颜面重要。

但是沈鹤书似乎忘记了,姬礼最不在乎的就是颜面。

听着男子的话,姬礼睫羽轻轻垂下,他缓缓走上前一步,看着跪倒在身前的男子,忽然一叹息。

“鹤书,旁人可以,但她不行。”

沈鹤书一愣:“她为何不行?”

若是沈鹤书说,他喜欢上了宫中的妃嫔,姬礼甚至可以将那妃嫔赏赐给他。姬礼向来都是这般,行为做事,根本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也根本不在乎大臣们的批驳。

“为何?”

姬礼笑了笑,他较沈鹤书小些,面上多了几分青涩之气,却也正是少年意气风发时。

“鹤书,你想要什么,朕都可以给你。”

想要什么女人,朕也可以给你。

“除了姜幼萤。”

暴君咬出她的名字时,姜幼萤抿了抿唇,感觉姬礼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他似乎在怕她跑掉。

幽幽一叹,宛若一道极冷的风,激起男子眼中波澜。沈鹤书一拧眉,“可臣只想要她。”

“臣喜欢她。臣已将传家玉镯赠与了她,阿萤,你说是与不是?”

二人目光朝她望来。

姜幼萤身子一缩,又严严实实地躲在了姬礼身后。

“阿萤,你同皇上说,你到底……对我有没有情意?”

沈世子竟直接发问,丝毫不给她片刻喘息的机会。

“够了。”

嘎嘣一声,姜幼萤眼睁睁看着,暴君居然硬生生捏碎了手心中的一块玉!

殷红的血顺着他的手掌滑下,滴落在地面上,肖德林面色一骇,连忙“哎呦”了一声:

“皇上!您这……快、快传唤太医!”

“闭嘴!”

姬礼薄唇紧抿,眼中俨然有了愠怒之意。他定定望着沈鹤书,一双手轻轻颤抖,似乎在克制着什么情绪。

“朕不会将她赐与你的,她是朕的人,朕喜欢她。”

如此一声,幼萤震愕地抬头,瞪大了双目。

方才……暴君说什么?

暴君他……喜欢她?!!

“朕不光喜欢她,朕还要封她为朕的皇后。”

“朕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姜幼萤,是朕的女人。”

她一恍惚,手肘已被人捉了去,姬礼径直牵过她,“姜幼萤,过来。”

竟是大步流星,朝那宴席折返而去!

对方紧握着她的手腕,她根本来不及躲!

有些焦急地转过头,正看见他坚毅的下颌与侧脸,暴君仍是薄唇紧抿,表情严肃认真,丝毫没有在开玩笑的样子。

肖公公连忙在身后唤:“皇上!皇上,您的手——”

姬礼不理他,直直拽着姜幼萤。

脚下生风!

她被姬礼带得微微喘息,可对方的步子仍是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回想起暴君方才所说的话:

——朕要封她为皇后,朕要让全天下人都知晓,她姜幼萤,是朕的女人!

疯了!暴君他一定是疯了!

她的一颗心跳动得飞快。

暴君居然要立她这样一个刚从下三品升上来的宫女为后?!

暴君一定是被冲昏头了。

如此想着,她不由得拽了拽姬礼的胳膊,停下步子,不肯再往前走。

皇上,清醒一点!她的目光中尽是焦急的渴盼。

别为了和沈世子赌气,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呀。

要知道,这大齐可不是姬礼一个人的,他是君主,是帝王,这没错,可即便是帝王,也要面临大臣的指责,面临百姓的问端。

他方才在宴席上出尔反尔,直接将沈世子心仪的女子立为皇后,而且这女子还是小小一个宫女——这若是真传出去了,让旁人怎么看他?

要知晓,皇后之位,并非只有后宫那些娘娘们盯着。这不仅是一个位置,更多的还有其后诸多的利益关系、家族荣誉,那可不仅仅是一个人处心积虑谋划的位置。

如此轻而易举地许给旁人……姜幼萤不敢再往下想。

就连她一个小宫女都能想明白的事儿,她不信姬礼会犯糊涂。

于是她使了吃奶的力气,拽住他。

感觉到胳膊上的力,姬礼脚下步子一顿,转过头。

眼中已有疑色。

“不愿?”

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走得过快,他的声音中带了些喘.息。

那声音闷闷的,十分低沉。

无端地让姜幼萤感到害怕。

还有几分不可名状的压迫感。

见着她眸光闪烁,姬礼愣了愣,转瞬间,他神色一变,面色竟有些苍白。

“不愿做朕的皇后?”

仍是微喘着气,温热的气息扑在少女面上,少年眼中仍带着些薄怒,却没有对她说重话。

龙袍少年微微蹙眉,有些紧张地望向她。

不愿么?

见她犹豫不决,少年眼中闪过一瞬的失望,那失落之色牵动着她的心一揪,连忙按了按他的手。

不是的……她摇摇头。

姬礼一下子笑开。

他很少笑,或是说,在遇见姜幼萤之前,姬礼很少真心地笑过。

明明生了那样一副好皮囊,他却总是耷拉着一张小脸儿,眉眼冰冷。

见眼前之人点头,姬礼终于笑开,他唇角弯弯,轻轻向上勾起,似乎欢喜极了。

“那便好。”

他径直将幼萤一把抱起,“那便好。”

她吓了一跳!连忙去拍打他,可少年的力道极大,根本不允许她跳出怀中。就这般,姬礼紧紧抱着她,又大步流星地走向宴席——

原本皇帝离去,群臣有些失了兴致,宴席一下子落寞起来,许多人兴致索然。

都欲再饮上几杯这宫中佳酿,而后醺醺然离去。

却见几声脚步声,殿门口陡然转来一抹明黄色的身影。

所有人一愣,瞧着他怀中依偎的少女,一时失神。

不知是何人率先反应过来,连忙扔下酒杯,对来者恭敬道:

“微臣参拜圣上!”

“微臣……恭迎圣上!”

皇帝去而复返,怀中还多了一个女子。

看这一身打扮,不甚奢华,似乎是……宫中的婢女?

联想起方才发生的一系列的事,大臣们不由得纷纷猜测:这女子……莫不是沈世子口中的那名宫女?

德妃坐在席上,面色微白。

她周围那一群后宫娘娘的面色亦是十分不好看。

只见皇帝抱着那名宫女,踩着日光,缓缓迈入正殿。

罔顾周围的嘈杂之声,少年眸光坚定,一步一步,通向大殿之上的龙椅宝座。

一弯身,竟将那女子放在了龙椅之上!

群臣愕然!

皇上这是在……在做什么?

居然将一名卑贱的宫婢,抱到了那九五之尊的龙椅之上!

姬礼站起身,目光凛然,睨向殿下。

半晌,终于有人颤抖着声音,做了出头鸟:“皇上……您此番,是为何意?”

要知晓,那龙椅,可是一般女子都碰不得。

就连皇后娘娘,也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径直坐在龙椅之上。

姜幼萤被他放上去,只觉得那椅垫松软,手柄处还带着些松香,十分好闻。余光稍稍一瞟,又看到了手肘处的游龙,少女这才恍然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被姬礼抱在了龙椅上!

他疯了!他真是疯了!

姜幼萤诚惶诚恐,迫切地想要跳下来。

身子却被他抵住。

“朕没让你动。”

轻轻一声,让一侧的太后忍不住皱了皱眉,开始审视起姜幼萤来。

起初,她只是想利用这小丫头的美.色,让皇帝开窍,却未曾想到,皇帝居然真对这丫头动了真心……

太后心中暗暗喟叹,她这个未经男女之事的儿子,可真是单纯啊。

不仅单纯,还如此大胆炽热。

后宫七十二佳丽,他偏偏只喜欢那一个。

联想起先帝,太后眼中多了几分哀婉。先帝风流多情,却生了姬礼这样一个痴情种。她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件好事。

目光掠过少年的面庞,一眼便看见其眼底坚定不移的神色。只见他目光微凛,眼中泛着些令人仰视与胆寒的光,无声地将群臣扫视了一遍。

似乎在警告着些什么。

臣子们一下子想起来他们君王的各种“丰功伟绩”。

他是先皇的独子,也正是这一层原因,所有人的希望都落在了他的肩上,也将他惯得愈发无法无天。

即便是那般我行我素、即便是那般脾气暴躁,也没有人真敢对他说一声不是来。

贬臣子、撕奏折、赐死妃嫔、虐杀宫婢……也许他们所知道的,只是这位少年帝王暴虐成性的冰山一角。

如此想着,所有人身子一颤,不由得一胆寒。

很好。

姬礼扫视着众人,他就是要这种效果,就是要所有人都不敢说话、不敢反驳他。

鸦雀无声中,他终于开口:

“传朕口谕,宫女姜氏,性情温淑,德才兼备,封为大齐皇后,赐凤鸾居——”

一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听得见其声音。

周遭一片寂静。

不光臣子们傻了眼,就连姜幼萤也愣了神,不过顷刻,殿下宴席间立马传来一声:

“不可!皇上,万万不可啊!”

“有何不可?”

姬礼目光中泛着凌厉的微波,让人只看一眼,便有些不寒而栗。

对方硬着头皮,似乎想劝导他,可那大臣还未出声,“啪”地一声,姬礼砸碎了手边的小酒杯。

全席又是一默。

那大臣颤抖着声音,道:“皇上,自古以来,皇后之位皆是传给德才兼备、资质出众、家门显赫的女子,没有直接立一名宫女为皇后之说……皇上若是真喜欢姜姑娘,不若先立个美人……”

“哦?”姬礼挑了挑眉,开始玩味起他方才所说的话来。

“那你说,这宫中,有何人可以胜任皇后之位?”

“这……”

见他不敢再开口,姬礼冷笑一声,随便点了个人:

“德才兼备,李尚书,你来与朕说说,姜幼萤如何没有德才?”

被无端点到的李尚书精神一提,望向站在大殿之上的男子,还有他身后龙椅上那楚楚可怜的姑娘……

“臣……臣……”

他说不出话来。

姬礼又是一哂,“张侍郎,你也来说说,姜幼萤资质如何?”

张侍郎低了低头,不敢看他,闷声言语:“微臣不知,应是……极好的。”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一回,姬礼有些满意了,他一笑,“既然前两者都没有什么问题,至于第三项,朕欲将她过至萧家为女,暂不改姓氏,众爱卿意下如何?”

萧家?!

那可是京城内赫赫有名的钟鸣鼎食之家!

皇上对此女的偏爱,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么?

一直坐在宴席间的梁贵妃终于沉不下气了,要知道,没有皇后,她如今是后宫之首,那凤位亦是她惦记了许久的。

就如此轻而易举地送给一个无名无分的宫女?!

梁贵妃不甘心。

她咬了咬牙,欲起身言语,忽然有一臣子上前。不知是不是方才喝了酒的缘故,他面色有些酡红,可声音却还是异常清醒:

“皇上,臣认为,您立姜姑娘为后,确实不大符合礼法。”

开口之人曾是先皇的太傅,德高望重,在群臣之中颇有声望。

见老太傅终于肯开口,臣子们稍稍松了一口气,希望太傅能点醒皇帝。

姬礼立于龙椅之前,身姿颀长,冷眼看他。

“如何不符礼法?”

他素日,最烦那些繁文缛节、条条框框。

少年稍稍往前走了半步,华靴轻击于大殿之上,发出沉闷的敲击声。腰间环佩一叩,叮当作响。

姬礼腰间的佩玉与宝刀,也许是这阴沉正殿之中,唯一的生气。

不等老太傅开口,姬礼又睨向他:

“太傅不若说说,朕此举,究竟不符合什么礼法?这礼法究竟是由哪部典书所记载,在第几卷第几页第几行?”

他这么说,群臣反应过来了,皇帝这是摆明了要与群臣作对!

竟罔顾祖宗礼法,执意立那一个宫女为后!

见太傅面上怔忡,他有些得意的笑了。姬礼笑起来会露出一对小虎牙,有几分狡黠。

“若是太傅能找到那本典书,朕便不立她为后了。”

“好。”

老太傅也不慌不忙,抬手唤来侍从。

在场之人一愣:真、真要找啊……

老太傅不知在那人耳边说了些什么,只见小后生点了点头,而后快速跑出大殿。

“还请皇上与太后娘娘稍等片刻。”

太后全程坐在席间,冷眼看着殿下的情形。

众人皆知,老太傅学识渊博,家中藏书万卷,几乎本本倒背如流。见其胸有成竹之态,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等着皇帝兑现诺言。

毕竟那皇后之位,可是要留给他们家中的千金嘛。

皇上先前是不近女色,如今喜欢上了一个宫女,倒也不算是什么坏事。最起码他开了窍,臣子们心中暗暗思量,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往后宫送女儿了。

为父的官途不顺,便喜欢往宫里头送自家千金,只盼着她们得了圣心,保得母族荣华富贵。

自古以来,皆是如此。

臣子们稳坐在席间,翘首以盼。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日头斜了三分,那小后生才姗姗来迟,手中俨然捧着一本书卷,高举着。

似乎想让所有人都看到。

最重要的是,想要那大殿之上的少年帝王看到。

姬礼唇角噙了一抹笑,冷冷地看着来者。

这一瞬间,他生起了许多杀心,却又顾虑着身后的小姑娘,这才将心中的情绪按捺了下去。

难得地站在原地,等着太傅翻动书卷。

却见老太傅连看都不看那书本一眼,扬了扬首,“请将此典书,呈于圣前。”

哦,还要他过目?

姬礼又挑了挑眉。

那后生有些害怕他,蜷缩着手指,将书卷呈上。

隔了些距离,姜幼萤都能闻见书卷上的墨香。

老太傅爱书、嗜书如命,那书本亦是被他精心保存,无论是扉页或是书籍,几乎都是格外崭新的。姬礼目光缓淡,顺着对方的指引,轻轻翻动一页。

手指修长。

姜幼萤坐在他身后,小心地瞧着他,心中暗想:

若他的脾气好些,定也是为让无数京城女子倾倒的翩翩少年郎。

那般矜贵的举止,俨然是与生俱来、刻入骨子里的。任是旁人怎么模仿,都学不到其半分皮毛。

瞧着少年清俊认真的侧颜,姜幼萤脸颊有些发红。

暴君生得好看。

暴君为她与群臣对峙的样子,亦是让她的一颗心怦怦直跳。

被所有人注视着,她如坐针毡,好几次都想偷偷跑下去。可姬礼不允许,死活将她按在那里,甚至还恐吓她:

“你若敢跑,朕就杀了……柔臻。”

姜幼萤没法儿,只得硬着头皮坐在那里,迎上众人宛若尖刀的目光。

老太傅的声音从殿下徐徐传来,还带了几分沧桑感,却是格外地振奋人心。

“微臣斗胆,还请陛下将典书翻至第二百零六页。”

其上一字一字,皆在老太傅的脑海中呈现。

他轻抚着花白的胡须,道:“第二百零六页,自第三列,第一个字起。”

姜幼萤看着姬礼,他面色平静,顺着对方的话,手指翻动。

目光亦是缓淡地垂落在书卷之上。

“典书有曰:为后者——”

他的声音冗长,像极了那些繁琐的文字,听得姬礼昏昏欲睡。

不知念了多久,也不管姬礼有没有听懂,老太傅终于止了声。一双眼中带了些笑,望向殿上。

“皇上方才所说,若是臣找到了典书所载,便收回方才那道圣旨。此话,可当真?”

君子一言九鼎。

“不错。”姬礼扬了扬眉,举着手中书本,声音平淡,“既然是典籍所注,那朕便——”

忽然,他的手一松,竟直接将书卷往身前的香炉中扔去!

“皇上不可!”

“皇上——”

只见那书卷沾了火苗,竟养得火舌一下子旺盛许多,摇晃的火焰如兴奋的毒蛇,吐出妖冶的蛇信子,将那典书一下子吞噬!

“皇上!”

怆然一声,老太傅身形一晃,花白的胡子猛地抖了抖,径直喷出一口白沫来。

众人面色亦是一变,慌忙去扶他。

为了一个女人,当众烧毁典书,当真是……大不韪!

却见姬礼神色自若,瞟着被火焰烧毁的书籍,丝毫没有半分愧色。

紧接着,他望向殿下众人。

声音中竟带了几分若有若无的轻笑,“还有其他书籍吗?”

还有其他典籍,让他不准立姜幼萤为妃吗?

不若趁着现在,通通一把火烧个干干净净,除了后患。

姬礼有些高兴。

“那些礼法,书卷呢?不是说有很多么?拿来让朕看看啊?”

他开始催促。

大殿一下子鸦雀无声,梁贵妃面上更是死一般的寂静。

姬礼难得有耐心地等了许久,不见人说话,终于,眸光一敛:

“既然没有,那便是再无其他异议了。若是有人再敢拦朕——”

明黄色的衣袖一挥,一道阴冷的风,修长的手指指向那一堆燃得正旺的火焰。

和火焰下不堪入目的废灰。

老太傅面上又是一白,气得堪堪晕倒了过去。

咚地一声巨响,姬礼根本不看他,手指指着那堆火焰,兀地一冷声:

“若有异议者——当如此灰烬!”

……

后半段,整场宫宴彻底沉闷下来。

姬礼高兴地让人捧来圣旨,欢天喜地地在群臣面前拓印,而后将身侧的女子一把抱住,亲昵地问她:

“皇后,饭菜合不合胃口?还想吃什么菜?朕叫人现在给你做。”

“皇后,这歌舞看得尽不尽兴?还想看什么?”

“皇后……”

姜幼萤握着筷子,都要被他给吵死了!

即便如今贵为天子,却丝毫不妨碍他身上的少年气。姜幼萤转过头瞧着他,少年眉飞色舞,眼中甚至还有些小得意。

他眸光微灿,面上是不可一世的桀骜之气。他那般恣意,全天下最好的华服金冠加身,却也那般固执。

好像从不怕任何人,任何事。

好像也可以为她毁掉所有人,所有事。

宫宴一直开到傍晚。

好像这次宫宴,只是她与姬礼两个人的狂欢。

暴君眼中只有她,一改往日的脾气,温声细语地同她说话、给她夹菜。这是姜幼萤从未有过的待遇,看着眼前那张神色温柔的脸,她忽然落下泪来。

晶莹剔透的泪珠子,都这般径直落入茶杯中。

姬礼执着筷子的手一顿,语气有些慌张:

“怎么了,怎么还哭了呢?是这饭菜不好吃了吗?”

正说着,他目光一沉,“把这桌菜撤下去,再换一桌上来!”

他真想把做这桌饭菜之人的手给剁了。

姜幼萤连忙摇头,去拦他。

手指轻轻在他大腿上写:回陛下,饭菜好吃。

看着她落在腿上的笔画,姬礼眸光一闪,忽然想起什么事情来。

叫他下一刻,径直握住了对方的手指,压低了声音:

“还在给朕装是吧?”

姜幼萤一愣,装、装什么?

她红着眼睛缩着身子,活像一只小兔子。

少年的一颗心就这般无端柔软下来。

罢了。

他松开她的手指,骗了朕这么久,哼,回去了再慢慢找她算账!

作者有话要说:前排提醒:姬礼很疯,做的一些事看起来也会很疯。他现在可能是只狼狗,之后会慢慢变成一条疯狗

但放心,他不会伤害阿萤的,宠阿萤都来不及qaq

我可太爱这种男主了,好想写再本姐弟恋,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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