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雨水特别奇怪,夏天的时候没下几场雨,现在看看都十月中旬了,却又连着下了几场暴雨。没人太多打扰陶然,他唯一的消遣和爱好就是透过那扇窗看外面的假山和花草,还有顺着栅栏爬的高高的藤蔓。但大雨很快就把花草吹倒了,玻璃上无时无刻不笼着层水雾,渐渐什么都看不到了。
乔野没想到陶然是真的一口不吃东西。这人倒也不是绝食的意思,就是冷着脸闹着脾气非逼乔野不痛快而已。
乔野到底还是个孩子,心里又真的喜欢他,连着一两天下来就彻底慌了。他只好同意找人进来给陶然扎营养针,然后落下面子去哄。
“来,你跟我说,想怎么着?”
乔野没有得到陶然一个眼神,他也不回话,因为没吃东西的缘故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陶然贴着那扇窗户,身形比之前显得更消瘦单薄了。
乔野一口闷气吸了又吐,最后还是蹲下来去揽陶然肩膀:“别闹了...等会雨停我带你出去溜达溜达好不好?”陶然的脚伤已经好了很多,走路是没有问题的。
“你想对我怎么样?”陶然挣开他开口,嗓子发着哑。
乔野哽了哽,到底还是不愿意承认喜欢他:“我想要你...那些照片上你对谁都比对我笑的好看。”乔野眉眼中涌上些焦虑和戾气:“凭什么你一碰上我就要死要活的,我比李泽坤差到哪儿去了?”
陶然一个字都不想说了。要怎么说?说对他也好过?说桌堂桌面自己收拾得多干净,说为了给他过生日被李泽坤冷落了好几天都只会觉得对不起他?不然要说为什么讨厌他?因为器械室的地面太凉太硬了,被强迫打开身体太羞耻绝望了,因为在医院里李泽坤欲言又止的眼神让他太疼了。
说起来,陶然才是被辜负的那个。
乔野至少现在是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的,他太理所当然又理直气壮,就连爱都带着股怜悯施舍的清高。
“我知道你可能是不想再做mb了,”乔野摸摸他头发,是一种愚蠢的平心而论:“可能李泽坤对你是好了一些,你才愿意喜欢他。但他是不可能真心想跟你在一起的。
陶然冷笑:“他说喜欢我。”
“上下嘴唇一句好话谁不会说?你知道他要死要活的爱一个人的时候吗?”乔野带些讽刺的笑意:“我怎么也是把你玩了,转身他就好像不记得一样。该求我哥要他心上人骨灰的时候,那姿态真的比狗都难看。”
陶然的气一瞬间差点背过去,他才想起来跟李泽坤顶嘴的时候问他拿自己换了多少好处。李泽坤次次恼羞成怒,可又次次无话可说。一开始乔野跟乔铭说起让李泽坤选自己和骨灰的时候,陶然心里就有些隐约的预感了,但他不愿意去联想,不愿意去猜测。
人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自己不愿意发现的时候是一回事,被别人把真相血淋淋剖开撕扯着放在眼前又是一回事。陶然是血肉做的一个人,他真的是难过了。
他清清楚楚记得李泽坤那些话,李泽坤说为他出头不值得...说要是程夏被欺负,当时就要拿刀捅死那些王八蛋...
李泽坤的伤人话太多了,陶然自我麻痹的时候会当做李泽坤冲动没走心就脱口而出,现在发现原来一切的看轻和敷衍早就有迹可循。
“我不信你。”陶然喘匀那口气,咬着后槽牙从喉咙里挤出一句。
“行,我不逼你。”乔野压着嗓子:“反正等他选完,你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陶然又一声不吭了,额头抵着玻璃当乔野是空气。外面什么都看不见,但陶然的眼珠仍是一下都不错的盯着看。
“想出去吗?”这是乔野今天最温和的问题。
陶然掀起眼皮飞快的扫他一眼:“什么条件。”
“...吃点东西。”乔野伸出手想扶陶然起来:“要不你都等不到你那意中人接你就得饿死。”
陶然当做没看见乔野那只手自己慢慢站起来,乔野目光黯淡,他舍不得陶然再打营养针了。
“不是吃东西吗?吃什么?”
乔野微愣了一下:“哦,我去端,马上。”
陶然吃了小半碗白粥,胃就已经烧着疼起来,他太长时间没吃东西了,还有点适应不了。
“行吗?”
乔野把碗端出去:“我安排一下。”
外面还下着雨,虽然庄园的排水系统很好,但有的地方还是积了不少水。冯叔本来正翻着报纸百无聊赖地等回信,一听到乔野跟保姆要两把伞就炸了。
“老二,你想干什么?”
“带他出去转转。”乔野头都不回。
“疯了吧你,咱们这说难听点叫绑票。你以为带着小情人郊游住星级酒店呢?”
“冯叔你可真是岁数大了,怎么那么能磨嘴皮子?我就带他转转,养那么多人死的看不住他自己?”
冯叔气的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指了周围一圈人:“替你们二少爷把人看好了。”
乔野没吱声,想了想只拿了一把伞就回去了。
冯叔冷冷看着乔野的背影,嗤笑了一声,反正不是他家孩子,自己还没告诉他乔铭就要回来了,让他哥收拾他吧。
陶然趿着一双胶底拖鞋慢悠悠的走,乔野在他身边给撑着伞,周围一圈人眼睛眨都不眨的盯着。
“他们很烦吧?”乔野凑在陶然耳边抱怨:“我也很讨厌他们。”
陶然的耳边很敏感,缩着躲了躲:“还好吧。”
乔野高兴陶然跟自己好好说话,贴的更紧了:“你想去哪儿看看,咱们过去。”
“我住那间卧室...后窗的假山在哪儿呢?”
“有点远,你脚走不了。来...我背你过去。”
陶然自然是不愿意的。
乔野挑眉笑:“那就别过去了。”
陶然皱了半天眉,他其实倔的要命,现在很想过去,又不愿意给乔野得逞,就站在这动都不动。他以为自己很强势了,却依旧单薄的让人心疼。
“再逗你我是脑残...”乔野低骂,环住陶然手腕:“我带你过去,你慢点啊。”
陶然找到了小型假山边被风雨压倒的那簇花,凌乱的让他有点难过。陶然蹲下去想把它们扶起来,但花杆已经歪了。
“别弄了,一手泥,喜欢的话我找人给你买了养屋里。”乔野把伞给陶然遮的更严实一点:“等雨停了,这些花也能慢慢站起来,不用担心。”
“能站起来?”
“绝对能。”乔野也蹲在陶然旁边,跟他肩靠着肩,伸手去拢花根下的泥土。
“我小时候很喜欢养花玩草...那时候我跟我哥过的,他看到我弄得花就怒了,找人全给扔了,他跟我说男孩子哪有种花的...”乔野的口气有点低落:“他总说对我好,但我喜欢什么他都不允许。我养的兔子都给我炖了。”
陶然看了乔野一眼,眼神终于不带刺了,温柔的让人恍惚。
乔野低下头拢着手边的土,低声喃喃般道了一句:“但我一定会保护好你...”
陶然没听清,但也没问。他伸出手探在伞外接了点雨水,慢慢弹开,有点凉,但让人很舒服。
突然陶然腿一软跪在了泥土里。乔野吓了一跳,忙凑过去扶他:“怎么了?怎么了?”
陶然的唇色变得雪白,他一手摁在胸口:“我很...很害怕...”完全掩饰不住,怕到心悸,揪心到疼痛。
“没事...没事...现在回去,我给医生打电话。”乔野掺着陶然往回走,伞歪歪斜斜的撑着,没遮住的雨水全淋在乔野身上。
乔铭正站在不远的后面,有人给他打着一顶巨大的黑伞。他是才回来,手里还提着一个小型的保险箱。装的什么不言而喻。
“你做什么呢?”乔铭开口,很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要发火了。
乔铭一进屋冯叔就告了乔野好大一状,乔铭连东西都没放就出来找他俩。
“陶然心口难受,哥你快给医生打电话。”乔野急得额头都出汗了,连乔铭的脸色不对都没看出来。
陶然一靠近乔铭脸色更难看了,但他的恐惧和压迫感并不都来源于这个男人,而是他手里那个小小的四方的保险箱。
“你们,把乔二手里的人带过来关地下室去。”乔铭吩咐下去,对乔野的话置若未闻。
“哥!...你们滚开!妈的!谁敢碰他!”乔野跟想上来的人动了手,伞掉在了一边,他就抱紧了陶然举着胳膊给他努力遮雨,眼神恍然但也坚定。
“乔野,来,告诉哥,你就是得不到才这么上心的。”
乔野看了看意识已经不清晰的陶然,又抬头看进他哥的眼睛,眼泪瞬间就下来了,他的口开的很艰难,但每一个字都是清晰的:“我...我喜欢他...”
乔铭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乔二,你知道喜欢的是个什么东西吗?”乔铭的眼神冰凉:“十七岁就出来卖,玩过他的男人没一百也有八十,不知道跪在我脚下几次求我玩他。现在你也要告诉我你...”
“我喜欢他...”乔野把陶然搂在怀里,完全保护的姿态:“不管他以前怎么样,我就喜欢他。”